山嶺彭家,九嶺鄉的幾個大頭與樂兒交談甚歡。可頭一轉,雖然還是滿面笑容,但聲音卻冷了兩分。
“李書記,向鄉長還有馬所長,我今天到這裡來,想來你們也知道我爲麼子來了。”樂兒看着陳龍,“我姐嫁到這裡,也有十多年了,在這裡年年被陳家欺侮,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實在是被踩到水底了。但我從來沒有來鬧過,可是今天,我大伯也被打了一頓,我不能不來討個公道,不知道這裡還有沒有法律管着,難道他們陳家是天王老子,心裡再沒有王法?剛纔陳家的老四穿着一身警服,威脅要把我們送去吃牢飯呢,也不知道那牢房是他們家開的麼?”
陳龍一聽這話,額上就起了汗。被鄉里的三個大頭一瞪,更是臉色蒼白。
“樂兒,對不起,這是我們工作失職。”李書記在官場上混久了,應對自如,“這事自然是陳家不對,我們會好好處理的。不過你姐家從來沒有上鄉里去講過,我們也確實不知道,今天要不是你們雙橋鎮的羅書記給我打電話,到現在都矇在鼓裡呢。”
“李書記,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樂兒笑了笑,然後嘆了口氣,“我姐是這裡的弱門小戶,哪有膽子去告啊,陳家有人在鄉鎮府工作,又有人在派出所工作,他們去告,那不是討死啊?我們這麼多人來了,陳家老四都差點把我銬起來送去吃牢飯呢。”
樂兒苦笑着,說得不輕也不重,但說的是事實。在鄉下,沒有勢力的小戶人家,到哪去告?把天捅個洞洞啊?只可惜沒有這麼長的棍棒。
如果沒有樂兒,彭家只有一輩子受欺侮下去。
“樂兒兄弟,多的不說了,我們今天來就是爲了處理這件事的。”向鄉長笑了笑,“你放心,我們會拿出一個你滿意的處理方案來的。”
“處理倒不必,只要我姐以後不再受欺侮了,我就滿意了。”樂兒看了一眼遠遠站着地花姐,眼裡還含着淚花,“只不過,家裡被打得躺了三個呢,這事我做不得主,要問我大伯,看他要怎麼說了。”
“呃……走,我們先進去看看受傷地人,怎麼還沒有送醫院啊?”
馬所長也不放過討好地機會。
“送醫院。哪有錢啊。”樂兒笑笑。“我姐家有個長年癱瘓在牀地老人。窮得只差揭不開鍋了。我纔來。還沒有說上兩句話。就碰到陳家老四要抓我們。還好你們來得及時。不然我們只怕真要被銬走了。哪還顧得上送人去醫院呢?”
“狗卵子地。看我回去怎麼收拾這個沒天理地傢伙!”
馬所長大怒地望着陳龍。
陳獅等三個協警已經被帶走了。三個協警一個是他自己地弟弟。一個是李鄉長地弟弟。本來還希望轉正呢。這沙樂兒上面有謝局長撐腰。要是得罪了。別說轉正。能不能繼續當協警都不知道。
而這一切都是姓陳地搞地事。
一行人進了屋,樂兒走在前頭。
“大伯,九嶺鄉的李書記與向鄉長還有馬所長來看你了。”
樂兒大伯早聽桃花進去說了,這時看到這三個人,故意裝出疼痛難忍的樣子。
“哎喲……李書記,向鄉長……還有馬所長,我……沒法起來,不能給你們見禮了。”大伯一邊叫着痛,一邊說着話,“這陳家人太狠了,他們打了我妹子家地人,我來跟他們說說理,他們不但不講理……哎喲……還……對我拳打腳踢的,把我踢倒了還不算,還……還在我胸口上踩了兩腳,怕踩不死我呢。”
“老人家,你先別說話。”看着老頭的樣子,再看看旁邊躺着的包着頭的彭家老二,李書記怒了,“陳龍,你進來看看,這就是你說的從來沒有打壞過人嗎?”
陳龍聽了,臉色蒼白地走了進來。
“狗卵子的,我家那幾個畜生,我現在就回去收拾他們!”
“你也別回去了,馬所長,你看該怎麼辦?”向鄉長冷冷地說,“我想還是由法律來收拾他們吧。”
“我馬上去把他們銬了,送縣裡,狗卵子地真是無法無天了。”
馬所長就是與陳龍關係再好,也不敢保他們了,說完就要向外走。
“哎……馬所長你先慢點走,聽我老頭子說兩句話。”樂兒大伯欠了欠身子,“我說……送他們去縣裡就不必了,大家鄉里鄉親的,打了架只要講清了也就行了。”
生田老頭性子暴躁,但卻是個好人。他這麼大把年紀了考慮事情周全得多。自家女兒還要在這裡生活,如果把陳家三兄弟都送到縣裡坐了牢什麼地,那就真與陳家結了血仇了。陳家在這裡是大姓,就算明裡不敢整人,暗地裡也會讓彭家不好過。
鄉下事,有很多牽扯。同一村人可以打可以鬧,但把別人送到牢裡去,那是要被人罵的,更會遭人嫉恨。
“陳龍,你看看老人家多通事理?”
李書記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向鄉長何嘗不是,其實他們也只是做給樂兒看地。打架鬥嘴在鄉下是常事,如果都送去縣裡坐牢,只怕牢房不夠住。只不過陳家這回鬧得太過了,也是得收拾收拾了,不然以後還不知道會不會鬧出人命來呢。
“老人家,真是對不起了。”陳龍一臉的誠懇模樣,“你放心,我會收拾他們給你老出氣的。”
“你是陳家老大吧,還是你……你當幹部的懂事理。”老頭子一臉的痛苦,“收拾就不要了,只不過我有兩點要求,第一,你家人把我家桃花妹子家打成了這個樣子,既然知道錯了,總要買掛鞭炮來放放,表示你們的誠心。第二呢,這一家子都打成了這樣,你們總得出錢醫好,我桃花妹子家窮,自己拿不出錢來,我呢就算了……咳咳……這把老骨頭不值得醫,死了就死了……咳……哎喲……我還從來沒有給人打過呢,還好我家剛猛子不在家,不然真要打成冤家了。”
賠禮道歉放鞭炮,是鄉下最隆重的賠禮道歉的方式了。那就表示完全低頭了,這在鄉下是很沒面子的事情。但事到如此,陳龍還敢說什麼?
“老人家放心,這就擡你們去醫院,等你們治好了,我要我家那三個畜生放鞭炮來跪着賠禮道歉。”
“不必……只要放放鞭炮就行了,跪着就太過餘了,咳……”
也用陳家人幫忙,陶有能五個早尋了兩張竹製涼牀,綁上了竹槓,如滑桿一樣。將兩人老人擡到涼牀上,擡起來就走。彭高鬆傷得最重,頭被打了個大口子,但年輕人血氣旺,不用擡自己就能走。
這裡只有先上鄉衛生院。生田大伯說了,先上衛生院看看,如果沒有大問題就在衛生院治,用不着去縣醫院了。
這裡去縣醫院實在太麻煩,到了鄉政府也還要走好些路地有公路。樂兒本想要他們去縣醫院的,但大伯開了口也不好反對。
“李書記,向鄉長你們先走,我跟大姐說兩句話來追你們。”
樂兒看大姐淚汪汪的。等李書記他們走遠了,掏出錢夾來,數出一千塊遞給大姐。桃花不願收。
“大姐,你收着吧,不過一千塊錢,先添點家用。”
周圍早圍了一圈人看熱鬧,但都是雜姓的幾家。這時都圍了過來,今天陳家吃了倒了黴,被彭家搞輸了陣仗,這些小戶人家都高興。
“桃花,這是你家兄弟啊。”
幾個女人羨慕地圍了過來。
“是哩,這是我樂兒兄弟。”桃花擦着臉上地淚。
“好哩好哩,你有這個兄弟總算能出口氣了,以後看陳家還敢欺侮你們。”
大家一副大快人心地樣子。
“要是我家也有個這樣的兄弟,那就老天開眼了。”一個瘦得如柴棍的女人說道,“桃花,這就是你家那個有錢的兄弟吧?”
看着樂兒一拿就是一千塊,有些眼紅地樣子。
“是哩,就是我樂兒兄弟呢。”
樂兒不善於與這些女人交往,又安慰了桃花幾句,匆匆走了。一堆女人望着遠去的樂兒嘆息着,桃花深深地感到驕傲。要是沒有樂兒,她們一家一輩子都翻了不身。現在終於有了盼頭,在村裡再也沒有人敢欺侮了,更重要的是三口人都在樂兒那裡打工,錢也寬鬆起來。要不了兩年,老二也能娶上老婆,一家人不用受窮了。
天色已經不早,樂兒趕到鄉政府地時候,謝大炮竟然也到了鄉政府了。
“謝大哥,你怎麼也來了?”
“狗卵子的我不放心啊。”謝大炮哈哈笑着,“嗯,看來沒有受欺侮,不然看我不把九鄉的派出所砸個稀巴爛。”
“大炮,你也太狠了吧。”旁邊的馬所長尷尬地笑着,“還好朋友呢,狗卵子地一點面子都不給我。”
“嘿嘿……好朋友是好朋友,但要是今天樂兒受了氣,我就不管你是不是好朋友了。”謝大炮瞪着馬所長放肆地笑着,“你這裡總有些好酒好吃的吧?天不早了,我肚子餓了,樂兒初來,你不好好招待招待?”
“狗卵子的真不夠朋友。”馬所長給了謝大炮一拳,“放心吧,向鄉長已經安排了,樂兒兄弟來,我們哪敢怠慢?”
“馬所長,哪能這樣說呢,下回去雙橋鎮,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樂兒也哈哈笑着。
“那是當然要去的,怎麼也要去讓你這個財老倌破點費。”
“呃……聽說陳家的小子是你手下的臨時工,去爲難樂兒了?”謝大炮看馬所長點了點頭,冷着了臉,“你最好把他開了,不然你弟弟與李書記地弟弟都要倒黴。”
“那狗卵子的,我還會留着麼?”
爲了自己弟弟與李書記地弟弟,馬華肯定不會講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