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平靜了下來,再沒有捕蛇王來捉金兒了,沙樂兒暫時放下心來。老頭們還在養鳥,不過不再在鍾村溜鳥。每天早晨,十多個老頭提着罩了籠布的鳥籠,坐上公共汽車,去士橋。士橋鎮比鍾村大多了,那裡溜鳥的人更多,能交到的朋友也更多,老頭們反而比以前更高興了。
小蛇金兒不再在公衆場合露面,淡論金兒的人也少了。不過,還是有人說,警察在調查餵養小蛇的主人,還懸了賞的。沙樂兒先是緊張了一陣,兩天後還沒警察來找他,也淡了。他的生活色彩也豔麗起來,麻嬸真的給他介紹了一個女朋友。
女朋友是個四川妹子,叫周文麗,很漂亮的。周文麗不是經常來找他,近段製衣廠工作很忙,麻嬸都很少回來了。從此,沙樂兒有了一份盼望,盼望那個四川妹子來。
他每天還是去工地,由於他學得快,已經成了熟手,工資加了十塊一天。他做事有勁頭,每天總是最早一個到工地。剛猛子與劉喜一起走了,好些天沒有回來了。
太陽還是一既以往的毒,沙樂兒手拿一個鐵勾,正在樓層上幹活,突然,幾輛警車開到了工地旁邊,十多個警察下了車,後面還跟着個大家都有些熟的人——陶高龍。陶高龍一路還與認識的人打招呼,沙樂兒埋頭幹活,根本沒注意。
“陶寶,你看見沙樂兒沒有?”
陶高龍問陶寶。陶寶是上陶村的人,與沙樂兒一個工地。
“樓上呢。”陶寶往上面指,然後向上喊,“沙樂兒,有人找。”
沙樂兒擡起頭來,看見陶高龍與十多個警察,心裡“咯登”一聲,心想糟了。一定是陶高龍知道了警察在找餵養小蛇金兒的事,向警察報告了。
“孃的卵子,狗雜種三番五次的陰我……”沙樂兒眼中一陣恨意,“好,你陰我,看我陰死你狗雜種。”
警察已經上了樓層。沙樂兒身邊的工友早避到一邊去了。打工的最怕的就是公安,在外打工,大多數人或多或少有些問題,比如小偷小摸,比如暫住證,比如**。
“你就是沙樂兒?”
一個警察問沙樂兒。沙樂兒立即裝出一副傻傻的樣了,嘴巴張着,口水流着,傻裡吧嘰地望着警察,口吃着,帶着濃重的鄉下口音。
“是……是,我是……沙樂兒,公安……你們……找我……咦,高……高龍哥,你……怎麼跟公安……在一……一起,是不是……你砍電線賣……的事……發……發了?”
警察的眼光刷地看向陶高龍,陶高龍的臉色驀然變得沒有一絲血色。
“沙樂兒……你……怎麼……怎麼血口噴人?”
“高……高龍哥,你……你怎麼……學我……結巴……我……我的嘴巴……沒有血,怎麼……怎麼噴……噴人?”
沙樂兒的嘴巴邊的口水流得長長的,用手一抹,嘴角全是灰,髒髒的,看起來與真傻子一模一樣。
“小李,把他銬起來!”
警官們立即把陶高龍銬了起來。陶高龍大喊冤枉。警察們最惱火的就是盜賊了,打工的人多,盜賊也多,什麼都偷,特別喜歡偷電線。爲了抓偷電線的偷,他們跑斷了腿。突然有了線索,哪不家放走的?
“公……公安……你們……怎麼銬……銬高……高大哥?”
陶高龍爲人差,一肚子壞水,以前也在強哥手下幹過,沒有人緣。這時候見他帶着警察來,大家更是躲得遠遠的,只管低頭幹活,沒有人聽見沙樂兒在說啥。
“他在什麼地方砍的電線?”
警察寒着臉,問沙樂兒。
“不……不知道……我才……纔來……以前……前在家裡……聽……人胡……胡扯……的……”
“你來廣州多久了?”
“十……十二天。”
警官們見沙樂兒傻裡巴嘰的,知道問不出頭路來,又見陶高龍臉色變了,更加確定是真的,既然有了線索,他們自然有辦法撬開陶高龍的嘴巴。看着陶高龍眼中絕望的神色,沙樂兒在心中偷樂着。
“陶高龍說你養了蛇,是嗎?”
“沒……沒有……蛇……蛇……好怕……怕的……會咬……咬死人的。”
一邊說,沙樂兒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
“帶我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是……”
警官們帶着上了銬子的陶高龍,還有沙樂兒上了車,一會兒,就到了他的出租屋。警察們到處翻看,自然一無所獲。
“不用找了,一個傻子,哪可能養蛇。”
“警官同志,他……他……他不是……傻子……”陶高龍想立功。
“他不是傻子,你是傻子?”一警官生氣地踢了陶高龍一腳,“媽的,再說話打死你!”
警車嗚嗚地走了。沙樂兒一屁股坐在牀上,心在咚咚地跳着。該死的陶高龍,這回你自作自受吧。不過,儘管陰了陶高龍,他心中也沒有多少歡喜的情緒,如果陶高龍的妹妹陶海英知道他陰了她哥哥,肯定會找他算賬。
他以前對陶海英或多或少有些幻想,看來幻想註定要破滅了。
“要是別人知道我陷害了陶高龍,我還不被口水淹死?”心中想到這裡,又是一陣煩惱,“他狗雜種如果真的偷了電線,那是要坐牢的……唉,這次真的有些過了。”
他搖着頭,有些後悔。
“不能讓別人知道我陷害了他,反正沒有人聽見我說的話,來個死不認賬,他能怎麼樣?”他爲自己開脫,“誰叫他三番五次地陰我呢?我是自找的……”
這時候,門口冷不丁進來幾個人,嚇得他一愣坐了起來。
“樂兒,剛纔警察來找你幹什麼?”
沙樂兒看清來人,鬆了口氣。進來的是大龍、生貴叔還有幾個相好的工友,強哥也來了。
“你們嚇死我了。”他站起來,“強哥,生貴叔……你們坐。”
七八個人自己找地方坐了下來,看着沙樂兒。
“樂兒,你是不是犯了什麼事?”強哥皺着眉,“你在我的工地幹活,可千萬不能幹壞事。”
“強哥,我天天在工地上幹活,想幹壞事也要有時間啊?”
沙樂兒有些不高興了。
“是啊,我知道你幹活誠實,因此這麼快就提了你工資。”
“謝強哥了。”
在這點上,沙樂兒還是挺感謝沙強的,他才幹了十多天,就加了工資,有些人幹了一個多月了,還是三十五塊錢一天。
“不用謝,那是你幹活幹得好,如果幹不好,我也不會加你工資。”沙樂兒是把好手,學得快,沙強怕別的包工頭挖走他才加的工資,“你快說說是怎麼回事吧?”
“還不是陶高龍那個狗雜種。”沙樂兒一臉的激憤,“他爲了得到賞金,跟警察說,那條吃畫眉的小蛇是我養的,就帶警察來了。”
“是那個雜種啊,一肚子壞水,怎麼他被銬走了?”
“那我不知道了,也許是別的事吧,管他呢,他自做自受!”
大家都罵起陶高龍來,就他不仗義,自己的同鄉也下毒手。沙樂兒樂得落井下石,陶高龍在大家心裡頓時成了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傢伙。
“好了,那大家去幹活吧。”
沙強揮了揮手,沙樂兒這事一出,他的工地就受了損失。大家正要走出小屋,外面一陣小車的轟鳴傳來,接着,小車停在了門口,穿着全套西裝的剛猛子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