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 啓程

“他被我沉屍鉅野澤水底,”羅飛羽坦然說道,“王世充拿到的東溟派賬簿,就是我從宇文成都身上得來的,然後通過宋閥,放在王世充的牀頭。只是王世充不知道是什麼人所爲罷了。”

尤楚紅端坐在那裡,大吃一驚,在黑暗中看着羅飛羽良久,才嘆口氣道:“遇上你,也着實是宇文閥的煞星。宇文閥在江都經營多年,其他門閥連滴水都潑不進去,結果卻一夜之間就丟了個乾乾淨淨,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羅飛羽微微欠身,問道:“宇文閥在慈航靜齋的壓力下,獻出關中,如今宇文閥和李閥之間,關係到底如何?”

“哼!能有如何?宇文閥只以爲李閥會認其扶持的代王,這樣既能穩固關中,又能與李閥平起平坐。結果李淵卻自己坐上那個位子,宇文閥如何甘心甘居其下。”

羅飛羽沉吟道:“如此說來,李閥奪得關中,雖然沒有損失一兵一卒,卻也埋下了禍患。”

話音剛落,羅飛羽就拱手接着說道:“夜深了,不攪擾前輩歇息。”

尤楚紅點點頭:“嗯!風兒老身會跟她說,具體的事你們自行商議就是。”

羅飛羽老臉微微一紅,答應一聲,長身而起,對着尤楚紅深深一揖到地,轉身走出精舍,融入到黑暗之中。

在羅飛羽踏出精舍時,端坐在精舍地上的尤楚紅,就瞬間失去了羅飛羽的行蹤,再也察覺不到,宛如羅飛羽就此消失了一樣。

即使是有着近百年功力的尤楚紅,心下也不由得大爲震驚。單從隱匿行蹤這一項,羅飛羽竟然已經隱隱躋身絕頂高手之列。

……

天色微明,洛陽城外的洛水碼頭,五艘巨舶在聲聲吆喝聲中,收起船錨,緩緩駛離碼頭,順着洛水,往下游駛去。

如此龐大的船隊,放眼天下,也只有江都軍有如此財力和魄力。

原本在大江沿線,還有盤踞巴陵的巴陵幫蕭銑有着一支規模不俗的艦隊。可是即便如此,在江都軍水師艦隊面前,蕭銑竟然連人影都見不到,未戰先潰,不知去向。

這當然也是因爲蕭銑起兵時間尚短,尚未能大肆擴張兵力的緣故。但是也更是因爲江都軍的水師艦隊規模駭人,龐大到蕭銑連守城都沒有去嘗試一下,就直接放棄潛逃。

看到江都軍這次爲了和氏璧,一口氣就沿着洛水逆流而上,駛來五艘巨舶,還有十來艘小一些的船隻,不知情的人還以爲江都軍這是要攻打洛陽碼頭。

碼頭上沒有什麼送行的人,只有寥寥可數的幾個,且都是前來爲尚秀芳送行的。

尚秀芳站在居中那艘巨舶船頭,居高臨下,看着碼頭上衆人不停揮手,依依不捨的,雙眼噙滿淚水,不住地揮手示意。

羅飛羽就站在尚秀芳身邊,目光卻只看着人羣中的獨孤鳳,臉上帶着微笑,也是在揮手,卻實際上只是爲她而揮。

前來送行的,都是年輕人。多情公子侯希白,王世充的長子王玄應,獨孤策,獨孤鳳,還有號稱洛陽雙豔的董淑妮和榮嬌嬌,兩人站在一起,衣飾鮮豔,卻絕不顯得輕佻浮誇,而是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兩人的青春活力。

與兩人相比,獨孤鳳的穿着就沉穩低調許多,暗色緊身武士服,襯以金色鑲邊,暗紅色披風,沉穩低調中透着一股隱隱的大氣。

巨舶緩緩駛離,碼頭上的衆人漸漸遠去,變得模糊起來。

尚秀芳終於忍耐不住,熱淚大顆大顆滴落,可她還在揮着手,顯得萬分依依不捨。

羅飛羽輕嘆一聲,說道:“秀芳大家這是對洛陽的人和物依依不捨啊。”

尚秀芳轉過身來,淚眼婆娑,輕輕地“嗯”了一聲,說道:“天下三都,我待得最久的,就是洛陽。這裡既有雄傲天下的王者之氣,更有包容廣蓄的胸懷。”

說罷她瞥了羅飛羽一眼,噗嗤笑道:“我這當然不是說人哩,而是洛陽這座城。”

羅飛羽說道:“我當然不會誤解。昏君楊廣在洛陽時,即使有洛陽的王者之氣加持,他也還是落了個被宇文化及弒殺的下場。嗯,不過話說回來,如今的天下爭霸,誰能奪得洛陽,也就奪得了天下。”

“所以總管對洛陽是志在必得!”

“那是必須的!”羅飛羽很肯定地說道,“如今江都已被我經營得十分繁盛,接下來的就該當是洛陽了。”

尚秀芳幽嘆一聲,說道:“欸,秀芳也只能祝總管早日拿下洛陽,一統天下,這樣百姓才能早日安居樂業,天下才能早日太平。”

這一層的甲板上,沒有其他人。同行的宋玉致,雲玉真和尤雨晴,啓程之後,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最爲清閒的,反而就是羅飛羽和尚秀芳兩人了。

巨舶順流而下,速度並不如何快。兩岸積雪仍未化盡,青松依舊青鬱,河岸近旁樹枝蕭瑟,靜靜地等待着春風的到來。

羅飛羽和尚秀芳站在船頭,看着兩岸往後倒退。北風並不強勁,可仍舊如無數的小刀子,一個勁兒往衣領裡鑽。

羅飛羽當然毫不在意,任憑冷風迎面吹來。可是身旁的尚秀芳就不一樣,在寒風中裹緊貂毛大氅,顯得有些不勝寒風。

“甲板上風大,還是進船艙裡吧。”羅飛羽說道。

尚秀芳猶自不捨得外面的風景,可又擋不住寒風的樣子,長嘆口氣,卻沒有動腳,也沒有吭聲。

羅飛羽覺得有些奇怪。

他在尚秀芳身邊,如此近距離,只要一低頭,就能飽覽秀色,一轉身,就能觸手可及。

尚秀芳這個樣子,根本就不像是不勝風寒的反應。在這般寒風中,仍舊能神色自若的,肯定都是練氣有成的人才是。

羅飛羽早在曼清苑裡遭到影子刺客刺殺時,就在摟着尚秀芳避讓之際,窺見到尚秀芳體內有一股神秘莫測的真氣。

故而這個時候,當然知道尚秀芳穿着這件貂皮大氅,也許只是做個樣子罷了。

他在琢磨着數,不知道該不該捅破這層窗紙,跟尚秀芳說破這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