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廠公養的狗

油燈散發出橘黃色的光芒,映照在刀鋒上,散發出幽幽的寒光。

同是繡春刀,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羅飛羽只是個小旗的時候,配發的繡春刀,品質就很一般,比他升任總旗之後配發的繡春刀還要低一個品階。

但是在他眼前的這柄繡春刀,只是這麼看一眼,就能看出不同來。刀鋒寒光四溢,無論是刀柄的紋飾,還是刀身上的花紋,都看得出來做工精細。比之被斬斷的把柄繡春刀,品階又要高上不止一個。

羅飛羽做了一番改變,換上自己那把繡春刀的刀柄,也使用那把繡春刀刀鞘,這樣從外表上看,看不出這把繡春刀的不同尋常來。

處理好繡春刀,羅飛羽攤開案牘庫的防衛圖,仔細研究起來。

案牘庫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機要重地,保存着各種記錄文書,案卷冊子。整個案牘庫本身就在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裡頭,外人本就難以進來到這裡。而在案牘庫周圍,防衛嚴密,錦衣衛校尉日夜巡查,根本就沒有鬆懈之處。

這份防衛圖,詳細標註出案牘庫防衛的巡夜校尉路線,以及時長,可以說十分詳細。

這是手繪的防衛圖,還帶着淡淡的油墨香味兒,顯然是緊急趕製出來的,而不是現成的。

羅飛羽仔仔細細研究完,把細節都爛熟於心,確認無誤後,直接把防衛圖湊到油燈的火苗上,看着防衛圖點着,被火舌吞沒,化作飛灰。

次日,羅飛羽來到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以他總旗的身份,想要進入案牘庫,仍然需要拿到特別的許可腰牌才行。只有到了試百戶這個級別,纔可以憑自己的身份腰牌,進入案牘庫。

羅飛羽想到的,就是沈煉。以沈煉的試百戶身份,可以給他這個許可腰牌。

沈煉聽羅飛羽說完緣由,直接了當地說:“跟我來!”

兩人一路暢行無阻,來到案牘庫,才進到第一重院落,就見到案牘庫外,已被東廠番子把守得嚴嚴實實的。

羅飛羽心裡不由得一震,沒想到東廠的動作這麼快,看來這個事,東廠那邊已經回過神來了,要不就是在新造的寶船上,已經發現了什麼。

“怎麼回事?”沈煉對着迎上來的錦衣衛總旗問道。

“大人!因爲寶船案,東廠封庫查驗,大人不能進去。”

羅飛羽跟在沈煉身後,問道:“怎麼?查案也不能進嗎?”

“掌班鄭公公嚴令,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哼!”沈煉很不悅地說道,“這裡是錦衣衛的地盤,何時輪到東廠來指手劃腳?”

這番話,聽得羅飛羽心裡一愣。

錦衣衛現在完全就聽令於東廠的,而東廠又是聽令於九千歲魏忠賢的。

這個道理,沈煉不是不懂。只是他這個人的脾氣就是這樣,軸起來的時候,就有些不分場合。並且他認爲理所當然的事情,也不願意多費口舌,以爲別人也能跟他一樣那麼清楚。

只是羅飛羽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沈煉,在背後的大門那邊,就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錦衣衛就是廠公養的一條狗!這個地兒,就是廠公用來關狗的狗籠子!”

廠公,自然就是指的九千歲魏忠賢。這是東廠上下對其的尊稱,像錦衣衛這種地方,一般就是稱之爲九千歲。

羅飛羽保持着恭敬的姿態,轉身恭迎。沈煉就梗着脖子,臉上帶着幾分不忿的姿態,看着說話的東廠掌班太監。

在東廠裡面,掌班太監不是什麼大官,也就相當於錦衣衛裡面的總旗。但是在錦衣衛這裡,東廠的人就天生高人一頭。在東廠掌班太監鄭瀧身旁小心陪着笑臉的,就正是千戶陸文昭。

陸文昭不悅地瞪着沈煉,訓斥道:“查案子就說查案子,在這裡急什麼急?!”

話音剛落,他就轉向鄭瀧,陪着笑臉,換了個語氣,說道:“公公,咱們就不要跟這些小輩一般見識!啊!來,公公這邊請!”

鄭瀧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根本就不屑於看沈煉一眼去,更別提飛魚服品秩更低一階的羅飛羽,在千戶陸文昭的小心逢迎下,昂首走了過去,從沈煉手裡一把拿過鐵門鑰匙,邊走邊說:“你們都給咱聽仔細了,把這裡看緊點,可別讓小貓小狗啊什麼的進來囉!”

說完了,走出幾步,他纔像是想起來了似的,轉頭對着千戶陸文昭,露出幾分笑意,說道:“老陸啊,咱可不是在說你……”

陸文昭笑着連聲說道:“不打緊!不打緊!”

這個掌班太監鄭瀧,說話這麼陰陽怪氣的,既然不是說陸文昭,那就當然是指沈煉和羅飛羽這些人了。

沈煉輕輕冷哼一聲,不過還好,只是悶在鼻孔裡而已,沒有發出來,羅飛羽站在他身邊,也只是剛剛能夠聽到而已。

到了案牘庫門口,掌班太監鄭瀧剛剛踏上臺階,倏然站定,轉身,對着千戶陸文昭正色道:“老陸,你也甭進去了,咱這是爲了你好!”

陸文昭擡起頭,一愣之下,又連忙陪着笑臉說道:“不打緊!不打緊!”

掌班太監鄭瀧打開案牘庫大門,獨自走了進去。陸文昭轉過身去,臉色一沉,邊走邊扭頭瞪着沈煉,看起來甚是不爽。

沈煉跟了上去,羅飛羽也緊隨其後。

到了門口,陸文昭轉過身,看着沈煉和羅飛羽,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們兩個!沒事找事做什麼!南鎮撫司的那個裴綸,已經盯上你們兩個了!給我仔細點!”

扔下這句話之後,陸文昭的目光在羅飛羽臉上一掠而過,沒有任何異常,轉身就走。

沈煉仍舊是沉着一張臉,一言不發,沒事人似的,走了出去。羅飛羽跟着走出。

兩人剛剛走下臺階,旁邊就傳來裴綸的聲音:“沈大人,羅總旗,正巧,在下正要找兩位好好聊聊。”

沈煉轉身問道:“什麼事?”

他顯得很不耐煩,語氣也很不客氣。

裴綸仍舊是那副派頭十足的模樣,嘴裡嚼着秀芳齋的點心,身旁還有個小旗,捧着食盒,在一旁伺候着。

“啊,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就是有點新的發現,想找沈大人和羅總旗覈實一下。”

裴綸說得慢條斯理的,毫不在意,可是話語裡的意思,卻是十分明顯。還沒等沈煉和羅飛羽吭聲,他就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道:“這邊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