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一動不動的看着孟拂。
孟拂就捲了卷家居服的袖子，耐心的衝他搖頭，“不會。”
“那就好。”周瑾停下來，他恢復了平靜，伸手慢慢的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又恢復了嚴苛的數學家樣子。
這次的考試在所有科目考完後，十校的負責人測算難度，難度係數接近0，這個數字大概是最近幾年最變態的數字了。
十校的老師爲這一次考試也做全了準備，尤其是理綜跟數學，每一門科都有達到洲大入門坎的標準。
先不說孟拂這兩年都在娛樂圈沒上過課，就算是有自學，這一個月一中的學生經過了系統的複習跟培訓，也是業餘的比不上的。
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學生家長想近辦法也要把孩子送到十校之一。
孟拂做理綜卷子速遞太快了，比他們班那考試機還要快上那麼長時間，通常情況下，周瑾是覺得這一次他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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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平靜以後，周瑾才摸着眼鏡轉過目光，這才發現屋裡面的人不少。
他先跟認識的蘇承打完招呼，才把目光放到他身邊的江老爺子身上。
蘇承起身，向周瑾介紹，“這是孟拂的爺爺，江爺爺。”
“江老現生，您好。”周瑾點點頭，他走了幾步，前來與江爺爺打招呼。
他看了江老爺子一眼，倒是覺得奇怪，孟拂姓孟，怎麼她爺爺姓江？
不過奇怪歸奇怪，周瑾倒也沒問，想來應該是孟拂跟她媽媽姓。
他同江老爺子握手。
江老爺子在蘇承的提醒下，站起來面容嚴肅的與周瑾握了握手，細看，還能看到他微微顫抖的小拇指。
“你數學最後兩道題目做出來沒？”周瑾沒仔細看江老爺子，自然沒注意到老爺子顫抖的手，僵硬的表情，他又轉向孟拂，目不轉睛。
最後兩題他也問了火箭班的學生。
大部分學生考試時連最後兩題是什麼題都沒來得及看，他們班的那學霸倒是看了，還做了倒數第二題，不過他本人也不是很自信的樣子，最後一題沒做。
這最後兩題他都是按照強化班跟洲大往年自主招生考試來的。
也是周瑾特意爲孟拂準備的，他大概算了一下孟拂上次做強化班習題的速度，估摸她的天花板到那裡，才設計了這兩題。
倒數第二題他不用想，肯定是攔不住孟拂，但最後一題他估摸着孟拂時間應該不夠。
之後他還特地詢問了監考老師，孟拂做數學卷的時候，並沒有提前交卷。
孟拂走到冰箱邊，開了冰箱門，本來是習慣性的想拿一罐啤酒，手在第一層頓了下，才若無其事的拿了第二層的牛奶。
周瑾看着她，也怕打擊這羣孩子的自信，考完試他還去鼓勵了一下火箭班的那羣人，眼下來孟拂這裡，除了跟她確定復學的事兒，也是來鼓勵她的：“這最後兩道題是我親自盯着出的，正常時間是不夠的，所以，也別灰心。”
她把吸管插進去，喝了一口，纔看向周瑾，“做了。”
周瑾：“……”
他頓了一下，看着孟拂的表情，心裡也有些不確定，這傢伙不會真的做出來了吧？
他明明是按照她做強化班的習題來的。
一邊，一直沒說話的趙繁終於說話了，“周老師，這次，題目很難？”
周瑾點頭，“難度係數很變態。”
趙繁再度陷入沉默。
“那就這樣，我先回去開聯合會議。”周瑾看了兩眼孟拂，心裡猶疑着，同他們道別，就要回學校開聯合會議。
他跟孟拂你一句我一句的，坐在沙發上的江老爺子就這麼聽着。
等到周瑾要走的時候，江老爺子終於伸出了手，他拄着柺杖，往前走了兩步，“老師，您稍等。”
周瑾按着眼鏡，回了下頭，見是孟拂的也爺爺，便停下來：“江老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剛剛您說，您是拂兒的班主任？”江老爺子雙手扶着柺杖。
周瑾頷首，“對，孟拂現在是我們班的學生，她沒告訴您嗎？”
“沒，您……還是火箭班的班主任？”江老爺子頓了下，又問。
周瑾笑了，大概知道老爺子在問什麼了，“是，我是一中火箭班的班主任周瑾，孟拂同學雖然輟學兩年，但是她在數學上的天賦太高了，所以我跟古校長都破格收了她，希望她不要浪費自己的天賦。”
江老爺子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了。
周瑾還要趕着回去開會，解釋完，就再一次跟蘇承孟拂幾人告別。
蘇承把周瑾送到樓下。
他回來時，江老爺子依舊扶着柺杖，站在距離沙發幾米遠處的桌子邊。
“江爺爺。”蘇承看了下時間，過去扶他，“您要不要回醫院，等會兒醫生要去查房了。”
今天江老爺子過來沒跟醫生報備。
來看孟拂，也是臨時的。
“嗯，”江老爺子清醒過來，他對蘇承稍稍頷首，“是該回去了。”
“那我送您下去。”蘇承扶老爺子下樓。
孟拂把一瓶牛奶喝完，聞言，揮手跟老爺子告別，“爺爺，再見，我就不送您了。”
江老爺子腳步虛浮的下樓，一手拄着柺杖，一手被蘇承扶着，身後沉默的跟着江家的司機。
現在已經九點多了，小區裡依舊沒什麼人，晚上風有點涼，被風一吹，江老爺子才停下來，他站在車邊，看向蘇承，“小蘇，剛剛那位周老師說他是……一中火箭班的班主任？”
孟拂之前說自己在一中讀書的時候，江老爺子一行人就覺得不可思議了，不過孟拂在網上沒有宣揚，她又一直參加綜藝沒去學校，江老爺子本來想要問孟拂，後來就沒問了。
再加上，上次江歆然說一中十七個班級都沒有孟拂這個人，江老爺子心裡已經夠強大的了……
誰知道，今天晚上來看孟拂，竟然聽到這個炸彈。
孟拂不僅是一中的學生，還是火箭班的？
進一中讀書，跟進一中火箭班讀書，這之間的差距就太大了。
一中火箭班，可以說是國家棟梁預備役。
畢竟全國十校，資本在那兒。
每個能進火箭班的人都不是普通人，看看江歆然就知道，她不僅在於家混的風生水起，在江家也混得不錯。
江老爺子問，蘇承就點頭，“嗯，周老師是火箭班的班主任。”
他身邊，江家司機也面無表情的抹了一把臉，然後把車後座的門打開。
江老爺子坐上了車，默默在後座呆着。
然後低頭，拿起放在身邊座位上的老花鏡，讓司機把車內的燈打開，打開手機刷微博。
在戴着孟拂話題中刷到了關於葉疏寧的微博——
【妹妹上次月考的成績，班級前十，同時恭喜妹妹拿到《我們的青春》的女主角，姐姐跟女主角的角色太像了，學霸女神（點贊），聽內部人員說，某家高中輟學也要去試鏡，只能說導演好樣的（點贊）（點贊）】
這一條微博刷到了熱門上，四五千條評論，都是葉疏寧的粉絲。
葉疏寧跟孟拂是因爲同一個節目火的，一開始葉疏寧甩孟拂三條街。
但現在因爲明星的一天，孟拂不知道甩葉疏寧幾條街，但這不妨礙葉疏寧團隊的拉踩通稿，其他不說，每天暗諷孟拂沒文化。
一些泡芙們雖然生氣，但這種話題他們確實找不到話來反駁，只能說不給這樣的通稿加熱度。
畢竟——
孟拂在直播上的表現衆人也看在眼裡，確實又才華。
以往看到這樣的微博跟新聞稿，江老爺子就點擊右上角然後舉報三連，可是今天，他冷哼一聲，直接按着回覆——
【呵，凡人，就你這成績，也配跟孟拂比？】
江老爺子發完，就擡了下下巴。
前面，駕駛座，司機卻看了看外面的後視鏡，有些疑惑。
江老爺子心繫孟拂的事，又跟人對噴了一把，這才擡頭：“怎麼了？”
司機收回目光，見後面沒有車了，他才搖頭：“應該是看錯了。”
**
與此同時，樓上，孟拂喝完牛奶，就轉身要回書房。
今天她要臨摹一幅畫給嚴會長看。
她轉了身，發現趙繁跟蘇地都看着自己。
孟拂手還搭在書房的門上，也沒進去，就半靠着門，手裡拿着剛剛放到桌子上的毛巾，朝兩人擡擡下巴：“說。”
趙繁默默道：“你竟然跟周老師立下這種賭約？那可是火箭班啊祖宗，火箭班的末位淘汰制你知道是什麼嗎？”
孟拂跟周瑾的這個賭約當時只有周瑾跟古校長在場。
趙繁這些人都不知道。
趙繁剛剛趁着空隙，去一中論壇看了下，上面現在基本都是一中高三學生的吐槽，也有關於末位淘汰制的科普。
一中，火箭班60個人，與全國其他學校齊名。
國內能進這十校的火箭班，就約等於全國前600名左右。
全國前六百強，這不僅對趙繁，對所有人人來說，都是一個難以想象的數字。
想到孟拂跟周瑾立下了這個賭約，趙繁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知道啊。”孟拂毫無壓力的點頭，她就靠着門框，側着身笑，“繁姐，你放心，我不坑你。”
她正說着，外面蘇承已經送完老爺子回來。
“承哥。”趙繁看着孟拂，然後與蘇承打招呼。
“我先進去練習。”孟拂把書房門打開，跟他們打招呼。
蘇承沒說話，只走到了冰箱邊。
白天因爲孟拂考試，他沒提上次出發前的事兒，現在考完了。
看到他這動作，趙繁跟要去廚房的蘇地如臨大敵，立馬看向孟拂。
孟拂卻半點兒也不心虛，她就這麼靠着門框，雙手環胸，漫不經心的勾着脣笑，語氣不緊不慢：“承哥，你放心。”
她這表情，內心忐忑的趙繁跟蘇地緩了一下。
冰箱門被打開。
因爲上次的事兒，趙繁跟蘇地都記着啤酒罐的個數，兩人盯着第一層的啤酒，數了一下，還是15罐，一罐沒少。
兩人鬆了一口氣。
蘇承看了孟拂一眼，抿了下脣，只擡手，五指乾淨修長，他不緊不慢的把前面一排啤酒罐拿開。
看他這動作，趙繁跟蘇地相互對視了一眼。
蘇承拿出來第三排的兩罐啤酒，放在冰箱邊的小桌子上，然後側身，看着孟拂，聲音慢條斯理：“……孟小姐？”
蘇地跟趙繁隔得遠，沒太懂這是什麼意思。
倆人才走進，這才發現，剛剛蘇承拿出來的兩罐啤酒，拉環有些鬆。
蘇地沉默的碰了下拉環，拉環就歪了。
趙繁還能看到半歪着的拉環下，一罐清澈的——
自來水。
趙繁：“……”
她跟蘇承一樣，忍不住看向身後的孟拂。
孟拂把毛巾望頭上一按，微卷的頭髮半乾的搭在肩膀上，她踢開書房的門，屈指擦着頭髮：“我今天還要臨摹。”
說完，她直接進了書房。
“砰”的一聲關上書房的門。
能這麼完整的摳下來拉環，喝完酒，還能把啤酒罐重新裝了一瓶自來水進去，再若無其事的放回冰箱。
門外，大廳還是沉默。
蘇地忍了一分鐘，還是沒忍住：“噗。”
趙繁默默看向蘇承，此時她都想代替孟拂鑽進地洞了。
她就替孟拂解釋，“承哥，這算好了。”
蘇承沒說話。
趙繁繼續說：“她現在也就偶爾喝一瓶，擱她還是練習生那會兒，一天就要好幾瓶。”
畢竟那時候，趙繁還跟孟拂一起去大排檔喝過酒，一頓七八罐，孟拂都不帶醉的。
相比那時候，孟拂現在算得上清心寡慾了。
本來趙繁還以爲她的解釋蘇承可能不會太聽，卻沒想到，向來話少的蘇承“嗯”了一聲，他收回目光，聲線很輕：“我知道。”
趙繁沒想到蘇承這麼好說話，她驚了一下，不過蘇承能輕拿輕放，她也就不多說了。
轉而跟蘇承聊起了孟拂上學的問題，“周老師說的，她可能下個星期就要回去上課，她《諜影》還沒拍完。”
說到這裡，趙繁皺了下眉，這件事兒，確實頭疼。
她本是想跟蘇承商量，能跟一中通融一下，讓孟拂一個星期能請幾天假。
“不用，”時間不早了，蘇承擡手看了下手機，淡淡開口：“你們也回去休息，明天要早點出發。”
蘇承先行離開，趙繁跟蘇地面面相覷。
最後，趙繁纔看向蘇地，有些玄幻的詢問：“承哥的意思，不會是孟拂……能考道火箭班前60吧？”
趙繁再想想孟拂篤定的樣子，又一想周瑾也是篤定的樣子，她有些風中凌亂。
周瑾是完全不信孟拂能進前六十的。
蘇地也遲疑了一下，“八成，孟小姐能考到前六十名。”
趙繁：“……”
她再度打開了一中貼吧，看看上面高三學霸們的回覆，再看看其他人對火箭班的熱崇，深深覺得，不是她瘋了，就是她傻了。
“剛剛周老師說成績週日出來吧？”趙繁問。
蘇地點頭，“我聽到了，應該是的。”
趙繁拿自己的外套，望外面走，“嗯，左右兩天就知道了。”
就是這兩天她過得可能有些忐忑。
兩人往外走，趙繁開了門，就看到了對面的門，對面門已經落灰了，想來幾個月沒人了，她收回目光，又想起來孟拂的話，“她剛剛說自己要臨摹？”
臨摹什麼？
**
京城。
何曦元在書房聽了何家幾位長輩分析着京城的形式，這纔回到房間，何父跟着他，慢條斯理的道：“風家最近風頭很盛……”
何曦元淡淡聽着，然後想起來什麼，讓管家拿了個點檀香的金皿過來。
管家早就在庫房找了個古董，還有個撥檀香的小勺子。
“少爺，用這個吧，”管家在房間找了一圈，把器皿放在何曦元的牀邊，“這是早些年衛家送給您出生的賀禮，一直放在庫房沒用。”
這器皿顏色倒也配得上小師妹給的香料。
何曦元點頭，挺滿意的，去拿小師妹的香。
何父站在一邊，倒是好奇，也沒離開：“你把這個都拿出來了，最近香協出了天網的香料？”
“不是，別人送的。”何曦元拿出了廉價的紙盒，然後抽出來一根香，讓管家點上。
何父看着這盒子，不是香協或者風家出品，他看着管家小心翼翼的點，不由笑：“你要是喜歡香，我那裡還有風家出品的極品香料，上次好不容易跟衛家搶到了，我們何家，又不是沒錢。”
香點上，一股青煙飄起。
何父說完，出門要走了，聞到味道，忽然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