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小人撞在一層豔麗多彩的屏障上,被狠狠彈了回來。
那道豔麗屏障不斷蠕動着,竟是由無數條毒蛇虯結而成,正是她的“毒蛇地獄”。
法家最爲擅長拘拿禁錮,地獄本就相當於一座座的監牢,鎮壓着六道輪迴、三千世界中的兇魂惡鬼。
“不可能,唯有真正的法家大修士才能這般自成領域,她不過是二次天劫的修爲罷了!”
楚天面目的紫色小人,終於露出驚怖之色,在他遁出紫府之後,就算是尋常法陣也阻擋不住,不料會被她困住。
若是換做尋常二次天劫的法家門徒,那自然奈何不得他。
天下法家門徒甚多,但大都只是借地獄之氣,等同於站在監牢之外的獄卒,將痛苦施加於別人。若真要他們試試“請君入甕”的滋味,那也要變了顏色,拼命推卻。
會像她們師徒一般,直接引來地獄熱風與毒蛇附體的卻是少之又少。
這樣雖然能淬鍊魂魄、大益修行,還有強大的爭殺能力,但是日夜承受着如此痛苦折磨,活着還有什麼意義,甚至會大大損害神智。而且一旦被附體,就終生難以解脫,許多敢於踏出這一步的法家門徒,結果都變成了瘋子、或者自殺身亡。
據說就連死後都會被拖入相應的地獄,那可真是永世不得超生,《地獄經變圖》就成了法家的禁忌,沒有幾個人修行。
而顧雁影出身不凡。有更多提升力量的手段,還一直盼着那根鯤鵬之羽,不至於太急功近利,會考慮自己的承受力來慢慢引入熱風,再調和適應,保證不影響神智思維,是花了許多年時間才達到這一步。
錢容芷則不然,無論是出身、眼界、悟性、天賦,都遠遠不能與顧雁影相比,以近乎自毀的方式引來儘可能多的地獄之蛇。根本不考慮所謂極限。直至將自身變成一個蛇窟,再也容不下哪怕一條毒蛇。
她早該發瘋,但這種行爲已和瘋狂無異。也早該一死了之,這和尋死也沒什麼分別。然而痛苦越深、怨恨越濃。在地獄之中詛咒一切。
於是她每一次深入修行。都會具現出這樣一個微縮的毒蛇地獄。自成領域,困住自己。
錢容芷神色平靜的勸說道:“林玄,你自爆吧。趁着現在還有機會與我同歸於盡。”忽然一笑:“旁人或許會以爲我們是殉情而死呢!”
楚天正想以自爆威脅,頓時啞口無言,這個瘋女人!一旦自爆便是神魂俱滅,堂堂天人轉世,還有着無盡遠大前程,豈能與這樣一個瘋女人同死。
於是冷靜下來:“容芷,我想我們還可以談談,無論是楚天還是林玄,都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何必這樣兩敗俱傷。這一局是我輸了,爬天藤就送給你了。我還可以給你非常好的功法,徹底解除你現在的痛苦,我會永遠離開青州,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錢容芷怒道:“你說謊,這些毒蛇深入魂魄,怎麼可能解除?”
楚天心中升起希望:“不,沒有不可能的事情,《萬象天書》中有一卷天書名爲……”
錢容芷耐心的傾聽着,似乎有些意動。
楚天道:“放我離開,我就將這一卷天書交給你。”
錢容芷皺眉道:“我若是放你離開,你反悔怎麼辦?”
又是一番扯皮交涉,終於達成妥協,楚天威脅道:“你若是再不肯答應,我立即自爆紫府!”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沉重,意識變得有些模糊,紫色小人眉心涌上一縷黑氣,“你,你做了什麼?”
“既然是毒蛇地獄,自然就會有毒啊!不過發作的實在是太慢了。”
錢容芷笑道,地獄毒蛇的毒液,絲毫無損於肉身,卻能侵蝕麻痹神魂。楚天修行《紫府天書》,神魂異常強大,才能支撐到現在。
楚天驚覺她一直都在拖延時間,決然道:“我要與你同……”
話還未說完,錢容芷忽然打開毒蛇地獄,抽身後退。
楚天一下進退兩難,此時若是追上去,憑着紫府飛遁的速度,錢容芷難道一死。一轉念間,化作一道紫光,向着東方飛遁而去。
但凡有一線生機,誰又肯白白放過呢?
“膽小鬼!”
錢容芷縱身化作一道彩色遁光,潛入地下,彎曲遊走,一直向北。
青州與龍州邊境,曾經的冰劍崖,如今的萬刃冰川。
這麼多年過去,無數次夏日驕陽的炙,依舊沒有融化多少,反而會在每一個寒冬,變得更加堅固巨大。
一道紫光隕落在冰川之間,又化爲紫色小人,只是原本清晰的面目都模糊了,渾身都籠上了一層黑氣,蛇毒徹底發作,心中充滿了不甘:
“我是人間道的天才,萬象宗的大師兄,身負重要的使命,怎麼能隕落在這裡!?這一切都是那個女人的錯,那個該死的女人!”
盤膝而坐,努力凝聚意念,清除蛇毒。
憑着《紫府天書》的玄妙,壓制住蛇毒,趕到龍州皇廷當不是什麼問題。
錢容芷忽然從一座冰川后走出來,“你來了啊!”
楚天充滿驚愕,憑他飛遁的速度,早該將她甩開纔是,而且他去的明明是東方。
“別忘了,我可是白鷹統領,皇廷找的那個天人就是你吧!”
錢容芷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來,伸出手去,一條小蛇從紫府中游出,回到她的手上,那條小蛇簡直比髮絲還細,直能夠鑽入毛孔之中。
“林玄,爲什麼不跟我同歸於盡呢?你本來是有機會的。”
楚天已經說不出話來,意識模糊一片,幾乎無法維持人形。她的聲音彷彿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心中的怨憤讓他試着集中精神、自爆紫府。
一條藤蔓溫柔將他纏繞,抽乾了一切,閃起瑩瑩紫光,順着藤蔓涌入錢容芷的體內,她閉上雙眼,仰頭髮出一聲快意之極的呻吟。
無數破碎的意念在識海中飛轉,那其中大都是林玄與楚天的記憶。還有一些記憶碎片遙遠而模糊,無法清晰的辨識,想必是來自於前世。
其中有一塊記憶卻是無比的清晰,甚至比今生今世的記憶更加清楚,像是烙印在魂魄中的一樣。
錢容芷睜開雙眼,原來如此。
悽然道:“放心吧,我會完成你的遺願的。”又笑了起來,“從今之後,我就是你了。”
站起身來,越過層巒疊嶂的冰川,向龍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