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見過哪一個女孩子,眼神像她一樣,兇狠的嚇人。
那天有人跟他說,外面出事了。他掐了煙出去看,又是那個每次來都會弄走一個姑娘的傢伙,他皺了皺眉,少見多怪,懶得去管,轉身就想回自己的休息室去。正碰上過來找他的,剛進門的楚彥,外面有點噪雜,他聲音大了一個分貝道:“走,進屋說。”
楚彥卻一把拉住他道:“進什麼屋啊,你快先去看看吧,鬧事那姑娘,那表情太嚇人了,我真怕一會你這鬧出人命來!”
他有些驚訝,楚彥何許人也?***,大學還沒畢業就被家裡扔到部隊裡當了兩年特種兵,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一個出來買醉的姑娘就把他嚇成這樣?也太懸了!
話雖如此,可他還是有些許不放心,繞過去看了看。後來他一直在想,還好當時他繞過去了。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蘇葉。
她拎着半個酒瓶嚇唬面前的男人,嘴角含着笑,眼神卻像利刃,她腿被劃破了出了血,可她一點也不在乎,一步一步的衝面前的男人走,昏暗的燈光下,有種別樣的風情。他站在原地有些發愣,這麼久了,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一個女孩,美麗而不妖嬈,識破了這個男人的手法,還敢拎着酒瓶威脅人的。
楚彥以爲他也被嚇懵了,拍了他後背一把道:“嚇人吧?快醒醒神,怎麼弄?她手裡那玻璃碴子離人可就一公分的距離,弄不好真要出人命的!”
他卻突然笑了,道:“沒事,你在裡面等我吧,我一會就進去。”
喝多了的人精神都或多或少會有些亢奮,現在跟她講道理什麼的根本沒用,不如用蠻力把她手裡的兇器搶過來省事。
他大步跨過去伸手捏住姑娘的胳膊,碰到她的瞬間他心彷彿都抖了一下,他從來沒碰過這麼涼的身子,盛夏時節,可她的皮膚涼的就像剛從冰窖裡起出來一樣。他不敢耽誤,伸手直接奪下了女孩手裡的兇器交給別人,女孩顯然沒太反應過來,她側頭看他的眼神裡滿滿的都是驚訝,他想笑,難道她以爲自己力氣很大麼?大到誰都制服不了她?
女孩掙開他的手坐回去喝酒,他完成任務本該回休息室,可看着她腿上蜿蜒的血跡,他還是有些不忍心,強行帶她去了醫院。
把她扔進車裡繫好安全帶,他剛啓動了車子,就看見女孩在副駕駛砸門砸車窗,他皺了皺眉,突然覺得管錯了閒事,他送她去醫院,也不過是因爲新鮮而已。沒見過這樣的女孩,恰好她又受了傷,所以做點好人好事送她去醫院罷了,他長這麼大還沒做過什麼好人好事呢,況且,他這一趟好人好事,也不一定沒有報酬啊,誰成想她竟然有發酒瘋的習慣。他心煩意亂,加速,想快點送她到醫院得了。可他這一腳油門還沒踩下去,身旁的女孩就開始哭了,從一開始的啜泣到後來的嚎啕大哭。他靠路邊停車,伸手揉額頭,他也好想哭一哭啊,真是好人不能做,好人沒好報。
她哭的絲毫不見停頓,他忍無可忍,伸手推推她道:“你安靜點!”
她淚眼朦朧,抽噎着突然撲進他懷裡,他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姑娘這麼熱情主動。
她說話斷斷續續,但他還是聽了個大概:“我太累了,太累了,楚博然,咱們分手吧。”
他突然僵在椅子上,楚博然?他知道這個名字,楚彥的情敵。
他低頭看了看懷裡的人,她還在嘟嘟囔囔的說什麼,好像是楚博然家裡人對她不滿意什麼的,他靠在椅背上點了根菸,深吸了幾口,滅了煙,伸手撫了撫女孩的背幫她順了順氣,終於還是開口接了話:“好,我知道了。”
他把她按回副駕駛上,她也漸漸睡着了。他啓動車子繼續奔醫院去。路上側頭看她,她畫着淡妝,現在哭得有點花了。窩在副駕駛上閉着眼,很不舒服的樣子,搭在肩頭的短髮有點凌亂,但依稀看得出是精心打理過的,很瘦,他一把就攥的過來她的胳膊,鎖骨處卡着一條玫瑰金色的項鍊,簡簡單單的款式,很漂亮。
送她到醫院縫針的時候她還沒醒,可是睡夢中死死的攥着拳頭,他站在一邊看得都覺得疼,想了想,還是掰開她的手,怕她指甲扎傷自己。她的手白白淨淨,手指細長,一看就是平時不做家務,皮膚軟的要命。指甲是方形的,不長,塗了果凍色的甲油,清清淡淡的好看。她的溫度比剛纔高多了,還是涼,但起碼不冰了,他把她的手捂在手裡,突然想笑。剛纔看她淡定的樣子,原來還是會怕啊,怕到渾身連溫度都沒了。她裝的真好,連他都被騙了。
她迷濛醒轉,他趕緊把她的手放回去,公事公辦的語氣跟她要家門鑰匙,她居然真的給了他。
他送她回家,不知道是麻藥的關係,還是醉酒的勁還沒過,她一直都沒醒。他把她放到牀上蓋上被子,轉身準備走,突然看見電腦屏幕,熟悉的景緻,他湊過去看,是遊戲界面,黑衣勁裝女刺客躺在地上,他看見她的ID名字:鏡子。
想起剛纔她說了一路的內容,他回頭看她,睡得很不舒服的樣子,皺着眉頭,他突然不想走了。
脫了她的衣服摟着她睡覺,他要強忍着,才能不對她做什麼。
說實話,一開始帶她出來,他不是隻是單純的想帶她去醫院而已。他們這撥人在外面玩的慣了,誰都不那麼幹淨,他相對來說還要好一些,因爲他眼光真是高。今天看見她,他覺得心動了一下,很新鮮,他從沒接觸過這樣的女孩,他想得到她,僅僅是得到而已,以後的事情,誰說的上呢。可現在,他突然不這麼想了。或許這個女孩,值得他珍惜。
他故意誤導她說兩人發生了關係。女孩居然沒有撒潑,而是強裝鎮定的還他醫藥費,讓他走。他逗她,她終於發火,指着門讓他滾蛋,他聽話出了臥室,想了想,還是留在了客廳。
沒一會,聽見裡面女孩說話的聲音,她帶着濃重的鼻音,跟楚博然說,她跟別人發生了關係,所以必須得分手了。他心裡一震,想推開門,終於還是沒動。
女孩掛了電話就哭了,他去廚房熬了粥,等女孩哭累了出了臥室,纔開口讓她喝。
女孩當然不肯,但敵不過他耍無賴。她喝了粥,眼神有些空洞。他其實想抱抱她,但是他不能。
他發現女孩是隻小野貓,順着毛捋基本上就沒什麼大事,他本來也喜歡寵着她,只有她無法無天的時候他纔會不鹹不淡的嗆她一次。她叫蘇葉,她在一傢俬企做人力資源,她倔強又堅強,她能獨當一面,她自信優雅,這都是旁人看到的,可他看到的卻是,她有點小脾氣,是從小被寵壞的,她遇到事情喜歡往後縮,沒人推她的話她一定會退到沒有退路才硬着頭皮上,她有點犟,認準一件事一定要拼個頭破血流,誰都不落好,她很敏感,胡思亂想比誰都多,她其實不那麼會講話會做事,有時候不經意就會得罪人……她其實沒有外人看起來那麼好,可是他喜歡。
後來的很久,他一直在回憶究竟自己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究竟自己愛她什麼,他自己沒有一個標準答案,可是他覺得,或許就是那個宿醉的早上,她靠着牀頭,打電話給楚博然,說:“對不起,我跟別人發生了關係,我不能嫁給你了,對不起。”
他想,就算她一無是處,可是就衝着這份坦誠和義無反顧,他也愛她。何況,她那麼好,他根本找不到理由,不愛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