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房間,妧妧氣的全身發抖,她咬緊下脣,恨恨道:“這人太可怕了……”她目光落至梳妝檯上的胭脂盒上,忽然想起什麼,眸色漸漸亮了。
門外有敲門聲,佟行之擱下筆,道:“進來。”
江雲湛推門走來,低聲彙報:“妧妧姑娘一直在房間裡沒出來。”
“膳食可用了?”
江雲湛道:“小二將吃食放在門口,有人拿進去了。”
佟行之頜首:“沒餓着就好。”起身將寫好的書信交給江雲湛,道:“我去看看妧妧姑娘。”
他進屋的時候,瞧見妧妧正站在窗前,溫煦的陽光穿過她白玉般的臉頰,柔情綽態,媚於言語,她低着頭看着小指上繞着的紅線,若有所思。許是聽見聲響,她顧眸望去,瞧見是他,秀眉微蹙,道:“佟大人進來怎麼不敲門?”
佟行之無辜一笑:“門是開的。”
妧妧白他一眼,道:“佟大人怕我走了不成?”思及他那日所言,暗自恨然,手指用力竟不覺被紅線勒出一道傷口,妧妧低頭看了看,收攏手心,低聲道:“每次都沒好事。”
她話中所指之意佟行之聽得明白,只得無奈笑笑。
妧妧道:“你來找我所爲何事?”
佟行之道:“明日啓程趕路,妧妧姑娘可還有什麼需要置辦的?”
妧妧眼睛骨碌一轉,道:“需要置辦的東西多着,你能將整個陵州城給我麼?”
佟行之道:“姑娘喜歡陵州?”見妧妧頜首,他笑了笑,道:“姑娘這可有筆墨紙硯?”
雖不知他要做什麼,妧妧還是乖乖找出了筆墨紙硯給他攤好,一滴墨自筆尖滑落,在白紙上渲染成花,妧妧道:“你這是幹什麼?”她本以爲他是要畫上一座陵州城送給自己,如今看來,似乎不是?
佟行之淡淡一笑:“每個人看見的陵州城不一樣,我覺得陵州城河邊栽種的幾株柳樹模樣極好。”
妧妧出言諷道:“莫非佟大人想告訴我,相由心生,景由憶起,這一小小墨點便可以代替陵州城?佟大人果然半點便宜都讓旁人佔不得。”
佟行之微微一笑,自那墨點執筆勾勒,不消片刻,已多了幾株柳樹,手間動作微收,他道:“妧妧姑娘可瞧見了什麼?”
妧妧低頭看了看,道:“這柳樹到處都有,沒什麼稀奇。”
佟行之道:“陵州城有什麼稀奇的?天下之大,江洲徐洲哪個不是第二個陵州城,爲何姑娘偏偏喜歡陵州?”
妧妧脫口道:“因爲我……”話一出口,她微頓,低低道:“我明白了。”
其實什麼地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事者的心境。妧妧心思微念,暗道:他雖故意偷懶賣乖,但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她本是故意爲難佟行之,此時心境澄透,對佟行之另有一番打量,只覺這人心竅玲瓏,若是爲敵當真可怕。
忽聽一陣紛雜聲,佟行之出門看了看,只見是衙門官差衝入自己屋裡,罵罵嚷嚷在說着什麼,他面容微異,心知不妙。
妧妧也湊過來,嬌笑道:“佟大人,這是幹什麼呀?”
佟行之苦笑一聲還來不及搭話,卻看一人指了指自個,官差們大步走來,看着他又看看手中畫像,哼了一聲,道:“來人,將他拿下!”
此時江雲湛不在,妧妧又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多的,佟行之只得無奈一笑,道:“我隨你們走一趟罷。”
此番鬧騰,慕雲微也推開了門,定睛一看,大驚失色,叫着表哥就欲跟上前,妧妧一把拉住她,道:“你幹什麼?”
慕雲微心思已亂,堪堪回神來,瞧見妧妧,眸中泛起霧氣,道:“妧妧姑娘,這是怎麼了?”
妧妧道:“我也不知怎麼的,那些人一來就找佟大人,佟大人也願意跟他們走,許是真犯了什麼事呢。”
她說的輕描淡寫,慕雲微卻渾身一震,目光中驚疑不定,好半天方想起什麼 ,道:“江大哥呢?”
牢房內光影昏暗,佟行之端正坐在一旁,聽見悉索聲,擡眼望去,衝衆人微微一笑。
慕雲微遞給獄卒一錠銀子,低聲道謝。獄卒手中掂量一下,臉上也帶了笑,油然道:“你們敘話吧。”
隔着一道鐵欄,佟行之走上前來,見衆人神色詭異,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慕雲微瞧他一眼,想起打探的事情,面色微紅,輕聲言道:“表哥…他們說,說你……”
“說我什麼?”
慕雲微咬咬牙,終是狠下心道:“他們說表哥是偷了女子肚兜的登徒子……”
佟行之神色怔然,雙眉微蹙,半天無語。
一時寂靜,妧妧出聲打趣:“想不到佟大人竟然有這種嗜好。”
佟行之低低嘆了口氣,道:“他們有什麼依據?”
江雲湛道:“被偷肚兜的女子屋中都留有一張紙條,寫明瞭我們暫住的客棧房號。”
如此作態,倒生怕別人抓不到人一般,不說旁人了,便是佟行之自己若遇到這種事,也會先將頭號疑犯帶來好生審問。
佟行之想了想,道:“可有查到什麼蛛絲馬跡?”
江雲湛面色猶紅,低低道:“在大人屋裡發現了被偷的肚兜。”
佟行之神色一頓,半天說不出話來,許久才苦苦一笑,道:“我竟沒發現。”
慕雲微眼眶微紅,雙手抓了鐵欄,輕聲道:“表哥,聽說明日就要提審了,那江洲縣令我瞧着也是個糊塗的,不如直接挑明身份罷,京城吏部左侍郎,豈是他隨隨便便能關押的?”
妧妧道:“若是挑明瞭身份 ,吏部左侍郎有這特殊嗜好的事可要傳遍了。”
佟行之點頭:“妧妧姑娘是的是。”
貝齒輕咬下脣,慕雲微垂下眼臉,低低道:“我知道,可若不說出來,萬一他們真認定是表哥所爲怎麼辦?大不了……大不了讓江洲縣令別說出去。”
妧妧瞧瞧慕雲微又瞧瞧佟行之,抿脣笑道:“佟大人,你表妹的性子跟你可不一樣,單單純純如同一張白紙。”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佟行之無奈一笑:“妧妧姑娘別拿我打趣了。”微頓一會,對江雲湛道:“雲湛,此事要麻煩你了。”
二人說了些追查之法,妧妧不敢興趣,在旁邊左瞧右看,插嘴道:“佟大人,同樣都是牢獄,怎麼窗戶比陵州小些,老鼠蟲子也沒見到呢。”
佟行之正和江雲湛說完話,聞言笑道:“我怎沒覺得,要不妧妧姑娘也進來試試,更能進一步瞭解。”
妧妧道:“我怎麼進來呢,難道我也去偷別人肚兜?”
佟行之笑笑沒說話。
此時獄卒過來催促,慕雲微不捨道:“表哥你在這冷嗎?出來的匆忙忘記給你帶被褥了,我到時在過來看你,你可還缺什麼?”
妧妧挑眉:“不如將佟大人平日裡常用的東西都拿上,長期住在裡面,東西可得備全。”
慕雲微秀眉閃蹙,不悅道:“妧妧姑娘,此時不是鬥嘴的時候。”
妧妧聞言笑了笑,容色滿不在乎,倒是沒在說話了。
離開牢獄,江雲湛和慕雲微皆各自去忙自己的去了,妧妧在大街上轉了轉覺得無趣索性回了客棧,甫一入屋,便聽見了咳嗽聲,她神色微頓,上前走去:“姐姐,你醒拉。”
姜婠裹着被子坐在牀榻上,微微頜首,低聲道:“我最近是怎麼了,這麼嗜睡。”
妧妧道:“這是假死藥的後遺症,過上些日子就沒事了。”
姜婠點頭,眸中隱有芒光閃過,她道:“剛纔怎麼沒見你?”
妧妧將佟行之被關押的事一說,嫣然笑道:“姐姐你說有不有趣?”
姜婠不答,只道:“不要玩的太過火了。”
妧妧嘿嘿一笑,應道:“我知道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