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托盤走來,妧妧正欲叩門,突聽裡面傳來慕雲微的聲音,她道:“幸好這回沒傷及筋骨,表哥,你…你對妧妧姑娘是什麼心思呀?”
妧妧收回手,湊到門窗前,凝神屏息等待着佟行之的回答。
她心跳隱隱加快,一時竟不知在期待什麼。
屋裡傳來他的輕笑,慕雲微道:“表哥你笑什麼?”
“雲微腦袋每天也不知道裝着什麼。”
“表哥的意思是……”慕雲微聲音微顫,欣喜道:“表哥對妧妧姑娘並沒有其他想法嗎?”
佟行之避過不答,只微微笑道:“如果是雲微,我也會這麼做的。”
妧妧皺皺眉,心下突覺一陣煩悶,忽聽身旁有人道:“妧妧姑娘?”
她擡頭看去,只見是江雲湛,沒好氣的將托盤塞給他,轉身而去。
江雲湛低頭看看,心中疑惑,卻仍是捧着托盤進了屋內。
慕雲微道:“江大哥,你給表哥送了藥來麼?”
江雲湛道:“在門外妧妧姑娘交給我的,也不知道是什麼。”
聽到妧妧的名字,佟行之神色微閃,道:“她剛纔站在門外?”
妧妧徑自回屋,想起剛纔的事,猶自氣憤,忽又想到:“我爲何要生氣?我一向看佟行之不順眼,佟大人這回救我也算對我有恩,我感激還來不急何必如此?”
她對自己善變的心思也琢磨不透,不由又想:“千里姻緣一線牽,江大哥纔是我命定之人,佟大人雖替我受了一掌,但總歸是江大哥趕來搭救,若不是江大哥,佟大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又能做什麼?”
這番一想,忽又覺得佟行之多管閒事,她故意惹怒蒙面人,哪會不準備什麼,只要蒙面人朝她襲來,她自然要丟出藥粉的,還省的如今欠他一個人情。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妧妧罵道:“自找麻煩。”
想想還有姜婠,忽又覺頭疼,她總歸是學了乖,不敢在貿然前去,想了想準備趁着江雲湛一人時過去商討,不料說曹操曹操到,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叩門聲,江雲湛道:“妧妧姑娘,我方便進來嗎?”
妧妧忙開門迎他進來,道:“我正想找你呢。”
江雲湛道:“妧妧姑娘何事找我?”
妧妧將攝魂蒙面人的事一說,末了提道:“他不會說假,只是人已經被抓來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換地方。”
要真是換地方了,他們在明,對方在暗,除非對方主動聯繫他們,要不然怎麼找到姜婠?她心下微嘆,等了半天不見江雲湛說話,不由道:“江大哥,你怎麼想呢?”
江雲湛道:“這件事佟大人可知道?”
提起這名字妧妧就心煩,沒好氣道:“大人大人,一句話不離大人,難道沒有了他,你就什麼都做不了?”
江雲湛聞言眉頭微皺,心下不喜妧妧說辭,只他向來不善口舌,淡淡道:“這事我做不了主,需請示佟大人,如果妧妧姑娘不便,我可以代勞。”
妧妧狠狠瞪他一眼,心下暗罵他榆木腦袋,不懂通便。
她畢竟是一女子,讓讓她難道會少塊肉麼?雖清楚他性子如此,對事不對人,心下卻覺得一陣發苦,說不清是委屈還是如何,千里姻緣一線牽,這就是她的緣麼?
深呼一口氣,妧妧道:“江大哥,我知道你和佟大人交情匪淺,我和你才認識幾日,你自然不會聽我的。”
江雲湛看看她,神色微頓,沒有說話。
妧妧道:“想必佟大人也願意將姐姐帶回來,你要跟他說便跟他說吧,到時候需要我做的,跟我說一聲就是。”
她道:“所以江大哥還有事嗎?”
她已是隱晦的下了逐客令,江雲湛頓頓,道:“剛纔見妧妧姑娘匆忙回屋,可是有什麼事?”
妧妧神色一呆,似乎有些吃驚他會記得自己先前行爲。
江雲湛見她不說話,也覺幾分尷尬,卻又重複了一遍:“剛纔見妧妧姑娘匆忙回屋,可是有什麼事?”
妧妧回過神來,心下微暖,忍不住想道:“他雖爲人呆板老實了一些,對我倒是上心的。”雙靨微紅,妧妧道:“多謝江大哥關心,妧妧沒什麼事。”
江雲湛不疑有他,微微頜首:“那我就先出去了。”
佟行之聽完江雲湛轉述,心知妧妧對自己不太相信,有意讓江雲湛陪她一同去找姜婠,只是江雲湛不解其意,反而辜負她一片心意,無奈一笑,想起那蒙面人還在客棧中,不免附耳跟江雲湛說上幾句。
此時天氣甚好,平靜之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
待到過午,衆人換了一身簡便的衣裳,架着馬車朝一處而去。
妧妧和佟行之坐在馬車上,彼此無言。
在多次打量佟行之未果後,妧妧終是忍不住道:“佟大人,你怎麼知道姐姐他們在黃樹林?難道他們就不能換個地方麼?”
如果是她,同黨被人抓了,她自然要換個同黨不知道的地方,哪會那麼傻,呆在原地等別人來找呀?
佟行之聞言瞧她,微微一笑:“我上午讓雲湛審問了那人,那人說,只要他不發出指令,其餘人都會呆在之前指定的地方。”
妧妧嗤笑一聲,道:“佟大人可真是單純,道不同不相爲謀,若是個陷阱怎麼辦?”
佟行之道:“有妧妧姑娘陪着,便是陷阱也不虧。”
妧妧臉紅心跳,心知他故意打趣自個,本想回嘴幾句,又想不出如何說,只得啐道:“佟大人沒臉沒皮,我不計較!只是白日裡大張旗鼓坐個馬車,不怕被那些人瞧見,早做準備?”
佟行之隨口一說,話一出嘴已覺失禮,可瞧她雙頰嫣紅,灼若芙蓉,偏偏又強裝着一本正經,着實覺的有趣,含笑道:“那妧妧姑娘如何打算?”
妧妧道:“自然是趁其不備,趁其不察了!”話一說完,瞧他笑臉虎的模樣忽覺不妙,心中氣急,想道:“他哪是真想聽自己的見解呀,分明是故意尋自己開心!”
佟行之道:“妧妧姑娘所言甚是。”
妧妧瞪他一眼:“裝模做樣!”
佟行之瞧瞧簾外,嘆道:“外面風景真好。”
車簾忽然被挑開,江雲湛低聲道:“大人,前面有一處茅屋。”
佟行之低低笑了笑,道:“知道了,到前處尋一地方歇歇腳罷。”
江雲湛應了聲放下車簾去吩咐了。
妧妧見佟行之氣定神閒,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中,心下止不住的猜測:“難道姐姐在這茅屋裡?”只是她瞧佟行之不喜,瞧瞧他也不去多問。
馬車又行駛了一段,尋了一處溪邊休息,衆人分頭行動,打的打水,喂的餵馬,均有自己的事做,佟行之和妧妧是最閒的人,佟行之自顧尋了一處大樹,坐在底下休息,還不忘招呼妧妧過來。
妧妧憤憤走過去,低頭問他:“佟大人,你這葫蘆裡賣着什麼藥?”
她猜到佟行之有自己打算,可半點風聲不透,着實讓她不悅,他們雖沒多深厚關係,可好歹也是一條船上的人,如此防着她,可是不相信她,怕她是個累贅麼?
她慣用自己心思猜度他人,如此一看佟行之,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若不是還有事要做,她早就翻臉懲治他,好一解心頭之恨。
佟行之見她生氣,微微一笑,溫聲道:“不能操之過急,妧妧姑娘先過來坐着罷。”
他不願說,妧妧也懶得再問,從懷裡掏出帕子墊在一旁,方纔坐下。
她和佟行之離得不遠不近,春日微醉,耳畔中只聞得鶯啼蟲語,微風輕拂過臉頰,心境也彷彿沉了下來。
一隻手遞過來水壺,妧妧瞧他一眼,伸手接過,她喝的急了些,衣襟上沾了幾滴水漬,她伸手從懷裡拿手帕,尋了半天忽纔想起手帕已經被自己墊在了底下。
“諾。”
一方素白的手帕被遞來,妧妧變扭的道了聲謝,擦擦自己衣襟,道:“我會洗好還你的。”
佟行之笑了笑,沒出聲。
妧妧偷偷瞧他一眼,見他似真沒放在心上,尷尬漸淡,心下暗道:“他若總這樣安靜,倒也好。”
遠處忽傳來一陣腳步聲,妧妧擡眼一看,神色微頓,正欲起身,卻被佟行之抓住了手,溫柔道:“娘子怎麼了?”
“誰是你娘子……”
話還沒說完,卻看那些人已走了過來,大概七八個人,江雲湛上前拱手,詢問他們來意。
那些人面面相覷,一人道:“我們受人之託,護送我家小姐前往京城,不料途中遭遇山賊,和大隊伍失散,棲身的地方也起了火。”
他們神色狼狽,有幾個人還灰頭苦臉的,看樣子所言不假。
佟行之溫聲道:“我們夫婦二人也正要前往京城,相逢不如偶遇,不如一同前往罷。”
妧妧白他一眼,心知此時不便,也先由得他佔便宜。
“這不太方便,我們還要趕路,就先走了。”
那夥人衝佟行之拱拱手,便欲借過前行,佟行之衝妧妧使了個眼色,妧妧正是不解,忽聽佟行之道:“也罷,只是你們家小姐瞧着面色不太好,內子會些醫術,不如讓內子幫忙看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