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到底還是年輕,好歹也是戶部侍郎,結果把自己搞的跟地下工作者接頭似的,在崇文門前反覆繞圈,看的躲在城頭上的賈六一愣一愣的。
不愣不行啊。
和珅是地下工作者,他是誰?
難道真是老滿特高課不成?
不過,似乎.
特高課成員以滿洲人爲主,比如領導第二課的川島小姐好像就是末代肅親王的閨女。
類似川島小姐的僞滿子弟在特高課任職的有很多。
這幫人對付抗聯比日本人還狠。
本質上,特高課屬僞滿洲國警察部門,只不過上層領導由日本人擔任,骨幹和中下層則是清一色政治沒有問題的滿洲。
當然,和珅防着的肯定不是東閣賢弟,而是竊奪大清軍政大權的富賊。
終於,反覆確認沒有跟梢的後,和珅才讓管家劉全將馬車悄悄馳入崇文門邊上的步軍統領衙門臨時駐地。
賈六也悄悄下城從後門進入衙門,兄弟二人見面彼此心照不宣,默契的進入賈六辦公室。
“富賊調我離京。”
賈六開門見山告訴和珅自己將接替周元理出任直隸總督,五天後就將離京前往保定上班,從此遠離朝廷,遠離皇上。
“富賊這是明升暗降,明面上讓你出任直隸總督,實際上卻是想拿回九門控制權。”
和珅一眼看出問題關鍵所在。
事實的確如此,直隸總督雖是封疆之首,但與控制京師馬步兵的九門提督相比,其對“朝廷”的影響力遠不及後者。
試問,隆科多當年要不是手握京師綠營馬步兵的九門提督,而是遠在保定的直隸總督,先帝能順利登基麼?
眼下京師政局和珅也看的清楚,富賊把持朝堂,安親王色賊把持宮禁,九門控制權則在東閣賢弟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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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閣賢弟與富賊、色賊肯定不是一條船上的,這一點和珅確信。
當初東閣賢弟之所以幫助富賊對付熱河都統扎蘭泰,只是因爲富賊拿皇上生死相威脅,東閣賢弟投鼠忌器這纔不得不違心答應他們。
雖然此事令得京師內外再無忠於皇上的兵馬,但東閣賢弟對皇上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皇上要沒了,外面再多兵馬又有何用?
所以,必須隱忍以待天時大變。
如今富色二賊已經基本控制朝廷,那接下來肯定是拿回九門控制權。
換成和珅,他也不可能讓一個與自己不和的人控制四九城的。
如此就能理解富色二賊爲何矯詔讓東閣賢弟去保定任直隸總督了。
“你去保定也好,雖說遠離京師,起碼手腳不會受富色二賊限制,只要你心中有皇上,終有一天你我兄弟會再度相逢,到那時乾坤定會得到滌盪.”
和珅的寬慰令得賈六鼻子忍不住一酸。
這會是真正理解跳出階級的英雄是如何的不易。
唉。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他太憂國憂民了。
…
爲大義,只能舍小義。
但他真就喜歡和珅這樣的聰明人,很多事情不需要他多解釋,就能透過現象看本質,一下將深層次的關鍵找出來,省去他許多廢話。
“我走之後,九門提督一職將由富賊心腹瑪爾沁接任,此人過去在四川當總兵時就唯富賊馬首是瞻,和兄心中要有數.”
賈六給出自己的分析,他沒有辦法拒絕富色二賊的安排,因爲他若拒絕前往保定就任直隸總督,富色二賊一定會拿皇上性命威脅他。
爲了皇上安危,他只能忍辱負重去當大清的封疆之首,且他要乖乖去保定,二賊短期內也不會對皇上下毒手。
並進一步同和珅分析,富賊與色賊也不是鐵板一塊,二賊在如何處置皇上這個問題也許並不一致。
如此,就給了忠於皇上的仁臣義士可操作的空間。
和珅當然理解,說自己一定如東閣賢弟這般隱忍不發,如那前明徐階對付奸臣嚴嵩一般忍耐。
賈六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不過和珅話鋒一轉卻問起他最近私下賣官的事。
“想要扳倒富色二賊,僅靠你我之力顯然不夠,需要天下有識之士共討之若吏治敗壞,富賊難辭其咎”
賈六將自己的苦心說出,並告訴和珅吏部尚書阿思哈雖無能,且看似與富賊狼狽爲奸,實際卻是心向皇上的,二人日後可以私下多接觸。
“阿思哈?”
和珅眉頭微皺,他與此人沒有什麼交情,甚至很不熟悉,只知從前四起四落,還被皇上欽定爲無能廢物。
“阿思哈若不忠,皇上何以屢屢重用於他?”
賈六希望和珅看問題要全面,要深刻,不要人云亦云,稱那個阿思哈關鍵時候能起大作用。
並且此人也是他截至目前爲止唯一聯絡的朝廷重臣,絕對可信。
和珅沉思片刻,同意東閣賢弟的看法,那個阿思哈無能不假,但絕對是個忠臣。
賈六突然朝外拍了拍手掌,立時有一精壯漢子推門而入。
和珅正疑惑此人是誰時,賈六卻從抽屜中取出一份公文遞到他手中。
和珅接過,卻是刑部的一份秘密調查報告,說京中有一紅花會組織密謀反清,創會者是前兵部尚書蔡新同禮部尚書曹秀先。
“我派人查過,的確有紅花會存在,不過並非刑部秘查所說的反我大清,而是忠於皇上反對富色二賊的忠義組織,”
賈六指了指進來的精壯漢子,“此人就是紅花會成員方世玉,爲我步軍統領衙門抓捕,我對其多次用刑,終是確信此乃義士。”
說話間賈六上前拉住漢名方世玉的索倫人來旺,將其帶到和珅面前不無凝重道:“我走之後,萬一事態緊急,和兄須當即立斷,可使世玉帶人闖進宮中營救皇上,只要能把皇上帶到保定,我必發兵殺那富色二賊!萬一事敗,我亦當舉兵爲皇上,爲和兄報仇!”
神態堅定如孤忠。
和珅動容,看向那表情同樣堅毅的方世玉,內心漣漪一片,竟不知東閣私下已經做了這麼多事。
氣氛到了,賈六就要託孤了,卻是請和珅能照顧他爹大全。
和珅一驚:“怎不將伯父一同帶走?”
賈六苦笑一聲:“我若將爹帶往保定,富色二賊必疑我暗蓄反志,恐對皇上不利。”
和珅不禁擔憂:“若是伯父,”
然話未說完,就被東閣賢弟擡手止住。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若忠便不孝,若孝便不忠,”
賈六內心痛苦,面露煎熬之色:“真到那個地步,皇上與我爹若只能選一個,我.我只能選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