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告急的軍報多次送到李儇的御案上,李儇看了這些,心情越來越糟,他實在不明白,爲什麼大唐這麼多兵馬,就不能徹底剿滅那些毛賊呢?
昨天,李儇又收到了來自杭州的軍報,是董昌親自寫的奏章,稱黃巢賊寇已經佔領浙西很多地區,又提兵來打浙東,形勢危急,要求朝廷派兵征剿。恰好東都留守劉允章也上了一道奏摺,稱洛陽軍需物資奇缺,很多兵士吃不飽飯,無心駐防,不斷有兵士逃亡,要求朝廷火速調撥軍需物資。
李儇決定升殿議事,今日早朝,李儇很早就來到了宣政殿,只聽得三聲淨鞭響,滿朝文武列二旁。李儇掃視了一下羣臣,基本上都到齊了。少年天子開始發話:“衆愛卿,今日早朝,所議有二事,一是要調集重兵征剿江南、中原、齊魯一帶的黃巢賊寇;二是洛陽軍需物資不足,要迅速調撥。大家想想辦法吧!”
衆文武鴉雀無聲,很多人望着田令孜,鄭畋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緊鎖眉頭,心事重重。
田令孜見無人說話,很多人又盯着他,不由得洋洋得意,心想多年的多年的努力總算有了回報。如今朝堂之上,哪個敢與他平起平坐?天子李儇,在他眼裡也不過是一具擺設,自從控制了神策軍,他就將李儇玩弄於股掌之上。只是礙於鄭畋、於琮等少數大臣死保李儇,他纔不敢過於放肆。
田令孜輕輕咳嗽一聲,出班奏道:“陛下,老奴日思夜想,倒是想出了一些辦法,能爲陛下分憂!”
“速速奏來!”李儇急不可待。
“老奴認爲自從西川節度使高駢出任中原剿賊總指揮後,治兵有方,故爾將士用命,要徹底剿滅黃巢賊寇,陛下必須給高駢更大的軍事指揮權!”田令孜慢條斯理地說道。
李儇催問道:“田愛卿,詳細點說!”
田令孜一拱手,清了清嗓子,語速不緊不慢:“以前剿賊,各方鎮之間因爲擁兵自重,缺少統一指揮,致使賊寇暢行無阻。這次要改變這種被動的剿賊方式,嚴令中原、江南各方鎮兵馬統一由高駢調動,齊魯各方鎮兵馬由曾元裕指揮,京師附近方鎮兵馬則由皇上親自管理,全國各戰區形成一盤棋,互相配合,哪個方鎮膽敢違抗軍令,則嚴厲處置!這樣一來,還怕黃巢賊寇不能剿滅嗎?”
衆文武開始議論,大多贊成田令孜的這個辦法。說實在的,田令孜作爲宦官,專權是事實,但此人的確也有些軍事才能,玩弄政治有一套,在軍事戰略方面,也是有二把刷子的。如今黃巢起義軍力量越來越強,田令孜屁股當然坐不住了,如果李唐政權被黃巢起義軍推翻,他還能像現在這樣,在朝堂上吆三喝四嗎?從古至今,權力這根魔杖,很少有人不想要的。它能點石成金,它能化腐朽爲神奇,它能使人瘋狂,它能讓人毀滅!
“好,朕這次要傾大唐之所有力量,徹底剿滅黃巢賊寇,重鑄大唐雄風!”李儇站起身來,信心十足。
田令孜趨前一步,擠了擠魚眼,繼續奏道:“陛下,至於東都軍需物資調撥一事,老奴也想了一個辦法。如今朝廷府庫存量不足,因爲黃巢賊寇控制了一些關鍵地區,致使漕運變得越來越困難。老奴認爲可以暫時以朝廷名義,向洛陽富戶借貸錢幣糧食,以充軍用。對貢獻大的富戶,可以授予官職,像殿中侍御史、監察御史等職位,就可以頒發給這些富戶。”
“這個辦法挺好!真好玩!”李儇笑嘻嘻地說道。
於琮一聽,非常着急,馬上出班奏道:“陛下,授予富戶官職這個口子萬萬不能開啊!此令一下,大唐官職任命就如同兒戲,只要有錢,就能做上大官,將來還會有多少人努力讀書、赴京趕考啊?!沒有了飽學之士,就沒有了治國之才,大唐危矣!”
田令孜惡狠狠地瞪了於琮一眼,心想皇上都答應了,你卻出來作梗,老東西,看我下次怎樣收拾你!
“陛下,於僕射所言全無道理,如今局勢危殆,向富戶借貸是應急之法,效果明顯。等剿滅了黃巢賊寇,就可以規範律法了,非常之事要用非常之法,才能奏效。於僕射迂腐之論,不足爲聽!”田令孜大聲喊道。
“好吧,朕就依田愛卿之法!”李儇拍板了。
於琮沉着臉退回原位。
兵部侍郎、判度支楊嚴伏地啓奏:“陛下,臣年老體衰,想告老還鄉,懇請陛下准奏!”
“不準不準!現在朝堂上能辦事的大臣太少,楊愛卿能力超強,我父皇多次對我說過,要我把你一直留在京師,負責財政工作。”李儇語氣堅決,表情變得嚴肅。
“陛下,這幾年大旱成災,蝗蟲遍地,流民激增,盜賊蜂起,田地荒蕪,很少有人養蠶織布。朝廷徵收到的田賦捐稅,遠遠不夠日常開支。老臣力不從心,故爾提出辭職,請陛下錄用年輕有爲的忠臣接任,則社稷幸甚!”楊嚴繼續伏地啓奏。
“你想拍拍屁股開溜?朕就是不準!朕要你一直呆在京師,就算你將來年老病故了,朕會善待你的家屬的!安心工作吧,朕捨不得楊愛卿走啊!”李儇說這話時,倒是動了真情。其實李儇這個晚唐君主,爲人也不算太壞,智商還是挺高的,只是因爲在田令孜長期誤導下,把主要精力放在聲色犬馬方面,才使得大唐帝國一步步走向沒落。
楊嚴無奈,只好立起身子,噙着老淚,迴歸原位。
鄭畋終於開口了:“陛下,老臣有一件大事要啓奏,前幾天,南詔國主隆舜,派酋望趙宗政到京師來,要求晉見陛下,讓我們將大唐公主許配給南詔國主。趙宗政此來,沒有攜帶奏章,而只把他們督爽的一封*,交給中書舍人盧胤徵,見面時態度十分傲慢,說隆舜與陛下,是兄弟關係,不是君臣關係,真是豈有此理?!”
李儇面呈慍色:“蠻夷之邦,如此無理!隆舜欺朕太甚,朕決不答應將大唐公主許配給這個蕞耳小國之主!”
禮部侍郎崔澹出班發表看法:“南詔驕傲僭越,不知禮儀,此事系由高駢在西川任職時引起。高駢目光短淺,不識大體,竟然藉着一個和尚景仙的幾句順口溜,引誘蠻夷派遣使者,到大唐來搞什麼和親!目的就是博得南詔歡喜,不發兵攻打西川。陛下如果答應南詔的這個要求,天下人就會笑話大唐!所以陛下剛纔的決定是正確的!”
盧攜大聲叫道:“陛下,老臣有不同意見!老臣認爲陛下應答應隆舜的這個要求。大唐與南詔結親,利大於弊,如今黃巢賊寇猖獗,代北李國昌已經正式起兵反唐,一些方鎮節度使越來越不聽朝廷命令,如果我們與南詔鬧翻,南詔勢必出兵攻打西川。西川一失,則大唐將陷入更大的災難之中!故老臣犯顏進諫,大唐與南詔和親,有利於大唐!”
田令孜尖叫起來:“老奴同意盧攜的意見!”
“老臣不同意盧攜的意見!”鄭畋梗着脖子喊道。
李儇心亂如麻,二手捂住耳朵,強打精神問道:“鄭愛卿,朕聽聽你的看法!”
鄭畋說道:“剛纔崔澹分析得相當有道理,雖然目前大唐境內有黃巢、李國昌等反唐武裝,但大唐各鎮兵力雄厚,大多數地區還在大唐的控制之下,大唐完全有能力平定叛亂!如果我們答應與南詔結親,就是示弱的表現,爲天下人所不恥!大唐的國際威望也會下降,所以老臣堅決不同意大唐與南詔結親!”
盧攜聽了鄭畋的話,不由得勃然大怒,用力一拂袍袖,因爲盧攜靠近御案,竟將御案上的硯臺拂到地上跌碎!
盧攜此時頭腦完全發熱,開始大罵鄭畋。鄭畋和盧攜是多年的政敵,常常因爲對政事的見解不同而產生矛盾,二人積怨已久。今日盧攜在朝堂上謾罵鄭畋,鄭畋豈肯退讓?也回罵盧攜!二位李唐重臣在朝堂之上對罵不止,讓其它大臣免費看戲,古今罕見。
李儇大怒,揮手將御案上的奏章全部拂到地上,臉色鐵青,大叫道:“大唐宰相對罵,成何體統?怎麼能做萬民之榜樣?今天朕不好好懲治你倆,我就不當這個天子了!”
鄭畋、盧攜見天子發火,不由得害怕起來,自古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雖然李儇還是一個少年,但畢竟是大唐之主啊,萬一開了金口,真的嚴懲這二個老臣,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鄭畋、盧攜誠惶誠恐,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雙雙低着頭,二眼望着腳背。
李儇發話了:“你們二位老臣,朕要是不看在你倆輔佐先皇的份上,早就將你倆革職查辦了!可以讓你倆坐牢!沒收家產!但朕一向信佛,不願妄用重典,姑念你倆年事已高,勞苦功高,可憐巴巴的,就繼續留用你們。但大唐律法不容更改,宰相一職你倆就不要做了,從今日起,你倆到東都洛陽辦公,做太子賓客。”
“老臣叩謝聖恩!”鄭畋、盧攜雙雙落淚,伏地謝恩。
李儇清了清嗓子,再開金口:“今兒個朝堂之上,處理了多道奏章。我既然前來親政了,就再說幾句!是關於人事任免的!”
文武大臣剛纔見李儇免了鄭畋、盧攜宰相一職,方知這少年天子還真有點魄力,敢拿重臣開刀。所以衆臣再也不敢像往常一樣,七嘴八舌了,都站在原地,大氣也不敢出。
“朕任命翰林學士豆盧瑑擔任兵部侍郎,吏部侍郎崔沆兼任副判度支,協助楊嚴工作,你二人同時兼任同平章事,到相府工作。忠武節度使崔安潛調任西川節度使。”李儇大聲說道。
“陛下聖明!”宣政殿裡,文武大臣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