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分險相拒

成及說道:“黃巢賊寇徐唐莒部雖然偷襲杭州得手,又佔領了越州,但其老巢浙西空虛。高駢如果調度得當,定能佔領浙西,重創徐唐莒部。”

蔣瑰自從婺州兵敗,撤退到台州,一直悶悶不樂,如今聽了成及之言,覺得高駢克復婺州有望,頓時來了精神,開言道:“成將軍,徐唐莒勇冠三軍,費傳古智謀超羣,這次三路唐兵合圍徐唐莒,我軍已丟了杭州、越州,高駢能戰勝浙西賊寇嗎?”

“徐唐莒雖勇,費傳古也智謀過人,但目前黃巢賊寇主力遠在閩南,賊寇在浙地不過數萬兵馬,只要三路唐兵齊心合力,纏住賊寇廝殺,肯定不會落敗,勝算可能還是很大的!”成及分析道。

杜稜點點頭:“成將軍出身官宦世家,經多識廣,沉穩幹練,剛纔的分析相當有道理。八都軍雖然丟失了杭州、越州,但實際損失兵力並不多。只要高駢在浙西重創賊寇,徐唐莒勢必回援,到那時八都軍反攻杭越,定能收復失地!”

錢鏐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成及、杜稜之言,讓我深受啓發。勝敗乃兵家常事,八都軍之所以丟失杭越,系由董昌一意孤行造成。現在八都軍主要文武大員保存了下來,有了人才,何愁失地不復?從現在開始,要在臺州擴軍備戰,在軍事要地加強防守。派出多路探馬,收集情報。等徐唐莒主力回援浙西,八都軍就約定浙地各鎮,大舉興兵,收復杭越!”

董昌、湯臼、袁邠,崔溫,徐珣帶着二萬八都軍,直奔睦州,攻克紫溪後,一路南下,與裴璩、王凝的兵馬會合,直抵睦州城下,將睦州團團圍住,準備攻城。

睦州城內,朱直管、王知新緊急動員軍民協同守城,嚴陣以待。董昌、裴璩下令攻城,雙方在睦州展開了慘烈的攻防戰,彼此死傷無數。唐軍接連攻了十餘日,睦州城巍然不動,牢牢地掌握在大齊軍民手中。

董昌來到裴璩營地,見到了裴璩,二人商議破城之法。

“裴大人,我們二路兵馬已經攻打了十多日,賊寇守城有方,我軍傷亡近萬人,依然拿不下睦州,你說怎麼辦?”董昌問道。

“這次我點了三萬江淮兵,把老本都拿出來了,與貴軍合攻睦州,從目前的戰事看,靠你我的這些兵力,想在短時間內攻下睦州,那是天方夜譚!”裴璩眼眶深陷,一臉疲憊。

“那怎麼辦?”董昌又問道。

裴璩剛要開口回答,帳外進來一個親兵,慌慌張張地說:“報告二位將軍,大事不好!徐唐莒趁董帥離開杭州的機會,帶領賊寇主力襲破了杭州,又打下了越州!”

“啊?!那可是我的老巢啊!我的錢糧,我的物資,大多在這二個州里啊,我的天啊,這次全給賊寇搶去了!”董昌在中軍帳裡狂叫起來,熱淚直淌。

裴璩見董昌失態,趕緊安慰道:“董帥,稍安匆躁!杭州、越州丟了,可是你不是還在麼?大唐軍力雄厚,完全有能力收復的,不必過慮!”

董昌經裴璩這麼一提醒,倒是清醒起來了,恢復了常態,對着親兵問道:“黃碣、錢鏐他們怎樣了?”

親兵答道:“請董帥放心,黃碣、錢鏐已經帶領部下兵將安全撤退了,黃碣帶着崔璆去了明州,錢鏐則帶兵去了台州,正積極準備反攻失地。”

“難得黃碣、錢鏐他們隨機應變,爲八都軍留下了反攻的本錢,等收復了杭越,我要重重獎賞他們!”董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感到輕鬆了不少。

裴璩說道:“董帥,既然拿不下睦州,我看不如分兵去襲取婺州,你看如何?”

董昌點點頭:“嗯,這裡就由我對付朱直管、王知新這二個草寇,你帶兵去奔襲婺州,只要拿下了婺州,朱直管、王知新必然破膽,到那時,你再調兵過來,一舉拿下睦州!”

董昌此人,別看他平日說話粗笨,其實是個很有頭腦的將軍。董昌心狠手辣與足智多謀同時具備,一心想圖王霸之業,後來擁兵稱帝,就是這個思想的發展。剛纔讓裴璩去打婺州,他在睦州城外按兵不動,就是想保存實力。

裴璩想法和董昌完全不一樣,他只知道一心護唐,做個忠臣良將,根本沒有獨霸一方的念頭。在他看來,江淮兵和八都軍,都是大唐的軍隊,在征剿黃巢起義軍的過程中,都應服務於統帥部的調遣。故爾董昌這麼一提議,裴璩二話不說地答應了下來。

裴璩、王凝帶兵走後,董昌對睦州採取了圍而不攻的戰術,八都軍與大齊軍就這樣在睦州對峙着,誰也奈何不了誰。

高駢、呂用之、糜江、薛韜、樑璩、竇玫、宋文通帶着十萬唐軍,抵達千里崗一帶。但見那裡地形複雜,重巒疊嶂,唐軍像進了迷宮一樣,遭到多股義軍的襲擾,日夜不寧。這些都是蓋洪、葉翔之計,不與唐軍主力硬碰硬,要將唐軍拖垮,等待徐唐莒率義軍主力回援千里崗,同時遣使到黃巢、嶽靈飛處告急,要求派兵增援。

十萬唐軍在浙西山溝裡兜轉了半月有餘,毫無進展,高駢見軍中糧草告急,十分惱怒,但又一籌莫展。

此時,張璘、樑纘、張守一一軍也到了衢州境內,並攻佔了衢州,但發現軍需物資早已被義軍轉移一空,張璘無奈,只得四處徵糧,以充軍用。浙西百姓心向着大齊,不願爲高駢的征剿大軍服務,高駢狂怒之下,亂捕濫殺了一些百姓,一些地方,十室九空。百姓們紛紛逃進深山,以採野果、打野獸爲生。

張璘專程找到高駢,直言相諫:“高都統,我聽說你部下亂捕濫殺浙西百姓,可有此事?”

高駢見張璘親自登門責問,不敢發作。因爲張璘是他麾下頭號戰將,武藝高強,爲人正直,性如烈火。多年來,高駢靠着張璘的忠勇,打了不少勝仗,官職才一步步高昇,如今成了中原、江南招討使,這裡面自然有張璘很大的功勞。

“張將軍,你切莫輕信流言,我帶領大軍征剿浙西賊寇以來,那是軍紀嚴明,兵將們不敢亂來的!”高駢極力掩飾着內心的不安,擠出一絲笑容。

“輕信流言?哼,無風不起浪,我已經逮住了幾個士卒,經審問是呂用之的部下,他們不但強搶浙西百姓的財物,還強姦民女,隨意殺害百姓,這是他們的招供狀!”張璘語畢,憤然將幾份招供狀丟在高駢的帥案上。

高駢一驚,翻看了招供狀,頓時冷汗直冒,吞吞吐吐地問道:“張將軍,那是這幾個士卒的個別行爲,與本都統無關。這事只怪我治軍疏忽,纔出現了這幾個敗類!我要好好問一下呂用之!”

不一會兒,親兵喚來呂用之,呂用之一進帳,看到張璘怒目而視,心頭一顫。高駢喝道:“呂用之,你好大的膽,竟敢縱容士卒隨意搶奪百姓的財物,還冤殺了百姓,你說,這事如何處理?!”說完,高駢將招供狀甩到呂用之腳下,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呂用之俯身拾起招供狀,掃視了一下,連忙跪倒叩頭:“高都統,冤枉啊,下官因爲忙於組織圍剿浙西賊寇,在管理士卒方面出現了漏洞,下官一定及時糾正,採取嚴厲措施,堅決打壓住這股歪風邪氣!請高都統給下官一個機會,十日內我一定肅清我軍營裡的敗類!”

張璘見狀,緊繃的臉慢慢鬆弛了下來。

呂用之是個人精,善於察言觀色,遇到硬的來軟的,遇到軟的來硬的,左右逢源,慣於獻媚,也擅長落井下石、排斥異己。正所謂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這方面呂用之絕對是個高手。

“張將軍忠勇冠三軍,豪氣貫天地,呂某一向敬重。呂某對張將軍擒捉到我軍營中的敗類很是欽佩。爲了嚴肅軍紀,呂某決不姑息養奸,今日就當着張將軍的面來個了斷。來人呀,將滋事擾民的敗類拖到轅門,我要親自問斬!”呂用之尖聲叫道。

不一會兒,幾個被張璘繩捆索綁的呂用之部下士卒擠在轅門口,呂用之大步走了出去,高駢、張璘等人也走出帳外,看呂用之如何發落這些滋事士卒。

呂用之破口大罵:“你們這些畜生,竟敢違抗軍令,強搶百姓財物,還害人性命,真是天理難容!今日呂某如念私情放了你們,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如何向三軍將士交待?”說完,拔劍出鞘,一步步走向滋事兵士。

“呂大人,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被捆兵士高呼。

呂用之不由分說,走到滋事兵士身邊,揮劍就砍,轉眼間幾顆人頭落地,血濺轅門。

張璘微皺眉頭,雙眼微合。呂用之收劍入鞘,走到張璘身邊,討好地說:“張將軍,這幾顆滋事兵士的人頭,就由你來處理吧。今後我部下如有違反軍令的,被張將軍發現,不需要通知我,你可以立即處理!”

“呂將軍,只要你管束好部下,末將也不會無端問責,告辭了!”張璘說完,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張璘,咱們騎驢看唱本,等着瞧!”望着張璘漸漸遠去的背影,呂用之心裡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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