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傻孩子

165 傻孩子

“金少夫人,青幫能夠走到如今的確得了金家不少的幫助,可青幫也並非完全沒有回報。”凌灝也沒有示弱,“沈三一事爲何至此,金少夫人也比任何人清楚!”

“凌幫主這話便是說事情是我惹出來的,就該由我自己收拾?”齊傾冷笑。

凌灝道:“難道不應該嗎?”

“既然如此,凌幫主爲何來蓉城走這一趟?”齊傾反問,“是還念着當年沈家的恩情還是擔心我爲了自保把你們給丟出去送死?”

凌灝皺緊了眉看着眼前的女子,兩人見面雖然不多,但是這般多年的交道不是白打的,此時的齊傾明顯有些失控了,“金少夫人,區區一個沈三便讓您失去了方寸了?”

齊傾眸子一凜。

“這件事雖然棘手,可還未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凌灝繼續道,“金少夫人見我來了也便清楚我與您是同一條船上的,不論這般多年的生意交情,便是衝着沈三將絲州一事捅出來青幫也麻煩重重,我凌灝也會與金家共同攜手解決這件事!可金少夫人一開口便是咄咄逼人,難道覺得這件事是我青幫的錯不成?”

齊傾沒有反駁,可臉色卻更加的難看。

“金少夫人。”凌灝繼續道,“凌某一向敬佩金少夫人的處事作風,可這件事上,金少夫人卻讓凌某有些失望了!不過是一個沈三罷了,金少夫人便是真的一定得要他的命也不至於這般失了方寸!”

“你這是在教訓我嗎?”齊傾冷笑。

凌灝搖頭,“不,凌某隻是在提醒金少夫人冷靜。”話落,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聲“砰”響。

齊傾直接砸了茶盞,“若是我不冷靜呢?!”

凌灝擰緊了眉頭。

“沈三的命我是要定了的!”齊傾寒着臉繼續道,“青幫不插手便最好,若是青幫礙我的事,那便別怪我不留情面!”

“金少夫人……”凌珏忍不住開了口,“我們既然來便是想要一起解決問題!要我父親動手誅殺沈三,的確是爲難了我父親,但是不插手,青幫還是可以做到的!但這件事真的殺了沈三便可以解決的嗎?更何況如今還沒殺沈三了,金少夫人何需這般快便與我們翻臉?”

齊傾看向他,似乎在問他是誰。

凌珏上前,“在下凌珏。”

“青幫的少幫主?”齊傾接話道。

凌珏應道:“正是,勞少夫人記着。”隨後便繼續說着正事,“少夫人,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殺了沈三,而是阻止絲州船廠一事大白天下,相比於藏匿沈三,絲州船廠一事對我們的危害更大。”

“是對青幫吧?”齊傾道。

凌珏道:“的確如此,只是若是朝廷知曉金家參與其中,恐怕也會做他想,至於沈三,他不過是一個通緝要犯,他所說的話有幾個人會信?更別說他與金家之間的死仇,他沒有直接將金家藏匿他多年而且暗中建造海船一事暴出來便是很清楚就算他說了也不會有幾個人信,便是朝廷派人來查,只要我們清理乾淨,便不會落下把柄,相反,他卻是死定了的!金少夫人,凌珏以爲如今最重要的是處理絲州的船廠!”

“金家是商人,便是涉足造船業也無可厚非!”

“懷璧其罪!”凌珏正色道,“南疆戰事以大齊大獲全勝結束,南疆治理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西境的戎狄雖是虎視眈眈,可有潼關的天險在,十年之內不會有問題,北邊雖打鬧不斷,但是北漠狼王不過是趁火打劫的宵小之輩,不足爲患,如今朝廷正是可以騰出手來整治海患的時候,金家卻是一直秘密研究建造海船,還是用一個死敵之人,朝廷豈會不做他想?”

“凌少幫主此才,當這個青幫少幫主還真是屈才了。”這時,緊閉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一個一身官府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便是凌珏沒見過金熙,可一見此人卻還是猜出來了。

齊傾神色一變,甚至有過一瞬間的慌張。

凌灝捕捉到了,眯了眯眼。

“凌幫主。”金熙走了進來,看了一眼齊傾方纔與客人打招呼,“在下金熙。”

“金大人。”凌灝起身回禮。

凌珏也拱了拱手,同時也審視地瞧了這欽佩之人的男人一番,不過也沒瞧出什麼特別來。

“凌少幫主方纔分析的在理。”金熙正色道,“絲州船廠一事自然是要處理,不過沈三也絕不能姑息,先不論他存在會給金家與青幫帶來多大的威脅,便是他殺了金家的人,他便必須死!”

“金大人也贊同金少夫人所爲?”凌灝問道。

金熙道:“她是我妻子,夫妻自然是一心!”

“金大人可是朝廷命官!”凌珏挑眉道。

金熙神色不動,“我更是金氏一族的家主!”

凌珏一愣,無話反駁。

“既然凌幫主來了蓉城,那便是希望與金家攜手處理此事。”金熙繼續道,“金家要沈三償命,青幫要避開朝廷可能的懷疑與發難,側重點雖然不同,但是目的卻是一直的,都是爲了妥善解決此事,既然如此,何需分誰主誰次?若是凌幫主顧及當年恩情可以不插手,但是最好也不要從中阻擾,而且,凌幫主不認爲沈家的人情當年沈三利用你們綁架在下之時已經還了嗎?相反,凌幫主欠我們夫妻的,似乎還沒還!”

凌灝本就不是來清算誰欠誰的,只是齊傾開口便咄咄逼人,他不得不反擊罷了,如今金熙將話說到了這份上,他也不想再爭論下去,“沈三一事我可以不插手,但是金家也必須配合青幫處理絲州船廠。”

“可以。”金熙道。

凌灝看向齊傾,“金少夫人的意思呢?”

“我先前不是說了嗎?我們夫妻一心。”金熙看向齊傾,面上帶着笑,目光依舊柔和,可卻是多了一份幽深。

齊傾頷首。

“好。”凌灝起身,“既然如此,凌某便先告辭了。”

“金少夫人,沈三一事青幫或許不能派人相助,但是卻可以不讓他走出湖州!”凌珏補充道。

“湖州府臺先前與在下有了一些嫌隙,還望凌少幫主堵住他前往府臺之路。”金熙道。

凌珏看了看他,“可以。”

“那恕不遠送。”金熙拱手。

凌灝還了禮,便帶着義子走了,沒過多久,廳堂內便剩下了夫妻二人,齊傾沒有看金熙,而是一直低着頭,似乎再等着他先發問。

金熙卻是笑着走到了她的跟前,“我知道你心裡愧疚,更爲金義的死而難過,不過卻不能因此而失去冷靜,你不是教過我不能讓情緒阻礙理智嗎?”

“你沒有事情要問我?”齊傾擡頭看着他。

金熙卻蹲下了身子,仰視着她,如同聽話的孩子一般,“你說我便聽,你不說我便不問。”

齊傾看着他,沒有說話。

“對不起。”金熙繼續道,“這幾日我只是顧着自己的心情忽略了你,金義便不算是你的長輩,可畢竟是一直幫着你,他走了你必定是想守一守喪的,可我卻還是一直纏着你。”

“你這話不是在諷刺我?”齊傾問道,“每次情事我可沒少享受。”

“這話我愛聽。”金熙笑道,“不過前一句便免了。”

“金熙……”

“阿傾。”金熙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這般做一定有理由的,不告訴我或許只是因爲契機未到,既然未到,那我便不問。”

齊傾心頭思緒翻滾,面上卻還是平靜,“我不是爲了金家。”

“沒關係。”金熙卻仍是笑道:“你也總得爲自己做些事情的。”

“你——”齊傾倏然站起。

“少爺,少夫人。”這時候,金禮走了進來。

金熙站起身來,“何事?”

“義叔的家人到了。”金禮回到,隨後看了看兩位主子,似乎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齊傾頷首:“先將人安置好了,我待會兒便過去。”

“是。”

金熙握住了她的手,“我陪你。”

“金熙。”齊傾沒有看他,“我沒有你所想的這般好,絲州的船廠,藏匿沈三,全都出自我的一己私慾,所以,金義的死,我是該負全責。”

“我們是夫妻,夫妻一體!”金熙將她的手握的更緊,他不管她爲何要做這些事情,更不管她有沒有買兇殺人,他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一直這般讓他握着她的手!

齊傾擡起了頭,笑了,“我沒有說我們不是。”

“阿傾……”

“走吧。”齊傾沒有再繼續,“去看看義叔的家人。”

金熙壓下了心頭的涌動,“好。”

……

本來以爲可以回蓉城共享天倫了,如今真的回來了,面對的卻是這般殘酷的事情,金義一家人的悲痛可想而知。

家人歸來,喪事也便該操辦起來了。

齊傾可以安撫,可是卻不能免去他們的悲傷,便是她再自責也無法,甚至連殺了沈三給金義報仇也不行。

“喪事你來幫忙吧。”

金熙看着面色有些寡白的妻子,伸手將她摟入懷中,“嗯,放心,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沒有追問,更沒有爭吵,金榮擲出的這顆石子並未彷彿並未掀起任何漣漪一般。

若金榮是存心要破壞兩人關係的,那面對這般結果必定是捶胸頓足恨得牙癢癢的,不過他不是,可仍是覺得難受,因爲他不知道這般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少爺,便是問也不問嗎?”

金義的靈堂前,金榮仍舊忍不住問道。

金熙負手而立,面容是靈堂中該有的肅穆,只是卻始終沒有回答金榮的話。

真的不想知道嗎?

是的!

他不想知道!

不知道便可以不去承受這件事背後的一切!

他知道她讓他來主理金義的喪禮便是給他機會問清楚一切,她不親口跟他說,卻給了他機會去知曉!

爲什麼?

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讓她連直接跟他說也不願意?

她是齊傾啊,從來都是敢作敢當,如何會像如今這般畏手畏腳?

她給了他機會,可是他卻不敢問!

金義不在了,他的家人,尤其是一直跟在他身邊做事的兒子定然知曉一些內勤,便是不是全部也足以讓他清楚整件事,只要他開口問便可以知道了,可是他不想了!

在走進廳堂見凌灝父子的那一刻,他不想知道了!

他不在乎她做了什麼爲何要做,他只是想維持如今的美好,維持如今的幸福!

他們現在很好很好,爲何要去破壞?還是一些已經過去了的事情?!

“少爺……”

“榮叔,我不在乎。”金熙緩緩開口,“我真的不在乎。”

金榮喉嚨一哽,頓覺滿胸腔的酸澀。

……

金義的喪事辦的很隆重,不過因爲天氣漸熱以及之前便已經放了好些日子的緣故,只是停靈了三日便出殯了,期間,金熙凡事親力親爲,夫妻二人茹素戒欲,只是每一晚,他卻是要將齊傾緊緊抱着這纔可以入睡。

喪事辦完,齊傾便道:“我必須去絲州一趟。”

“不能派別人去嗎?”便是可以壓制,金熙的聲音還是有些顫抖,不安的顫抖。

齊傾平靜道:“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所有的事情,也沒有人知道如何處理纔是最好。”

“你……”金熙忽然見得嘴裡說出的每個字都有千般重一般,卻仍是開玩笑似得道:“不會一去不回吧?”

“你打算休了我?”齊傾反問。

“當然不!”

“那不就成了?”齊傾笑道,“你不休我我自然要回來的,不然我可就無家可歸了。”

“阿傾!”金熙狠狠地將人抱入懷中,“阿傾……”激動又感激,“謝謝!”

齊傾笑了,“還真是個傻孩子。”

“你的傻孩子……”

“自然是我的。”齊傾笑道,“養了這般多年,哪裡能便宜了別人!”

金熙心安定了,可是……“沈三還沒抓到,你出門不安全。”

“正因爲如此,我才更應該……”

“不行!”金熙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休想拿自己當誘餌!”

“殺手是我請來的。”齊傾道。

金熙正色道:“我們請來的!”

“沈三若是敢來,出事的人一定不會是我!”齊傾沒有與他爭辯,“我不會有危險的。”

“江湖草莽拿錢辦事,哪裡能夠相信?!”

“不是還有青幫嗎?”

“他們更信不過!”

“金熙,絲州一事若是處理不好,後患無窮!”

“我說不行便不行!”金熙沒有絲毫的退讓,“我不管什麼後患不後患,不行就是不行!”

“金熙……”

“什麼事情我都可以聽你的,就這件不行!”金熙沒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一字一頓,“不行!”

“你——”齊傾也有些惱了。

金熙見狀轉身便走。

“金熙!”齊傾有些傻眼了,可叫也叫不回,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走。

金熙是恨不得一刻也不離開她身邊,可是他不能!不是因爲衙門有事,而是他無法面對她的憤怒,更怕最終拗不過她答應了,這樣的事情他哪裡可以答應?

不將沈三抓到,她休想踏出金府的大門!

“少爺……”管家有些傻眼了,而金禮則憂心忡忡。

金熙神色不變,“都記住了嗎?”

管家戰戰兢兢地應了。

金熙看向金禮。

金禮沒有回答而是掃了一眼管家。

金熙讓管家退下。

管家還巴不得了。

“少爺,這是爲何?”金禮方纔問道。

金熙自然知道他的想法,“自然是爲了她的安全!別的事情我都可以由了她,但這件事不可以!沈三一日不抓到她便一日不能出門!更別說是出遠門!”

金禮方纔安心,“少爺說的對。”

“你既然覺得我是對的,那便替我勸勸她!”金熙繼續道,他說不過她便跑了,可終究是需要有人去勸她!

金禮點頭,“小人會的。”說完又道:“少爺,絲州一事少夫人不是故意隱瞞少爺的,沒錯,這事的確有些冒險,可若是可以得到沈家的造船術,對金家的將來有數不盡的益處,只是如今時機未到,少夫人未曾將事情放上臺面,當然也因爲沈三的存在,不過這些年金家暗地裡也是受了不少的益處的,青幫的航運之所以發展的如此迅速,離不開絲州的船廠,少夫人與青幫的合作每年都節省了一大筆的航運支出。”

“可她告訴我,絲州船廠完全出自於她的私慾。”金熙卻道。

金禮一愣,“小人不知少夫人爲何這般說,不過少夫人的性子少爺也不是不清楚,少夫人凡事都喜歡自己擔着,如今出事了,便是不是爲了自己她也會說是爲了自己的,少爺,少夫人不是沒有考慮到金家的安危的,這兩年少夫人沈家的造船術基本已經到手了,少夫人也開始收斂這攤子,或許也正因爲這般方纔給沈三看出了端倪,才導致如今的一切事情,少爺,這般多年金義爲少夫人鞍前馬後,如今慘死,少夫人心中愧疚可想而知,再者,用這般手段得到沈家的造船術,終究是不光彩,於金家的名聲有礙,說是自己的私慾,便可抱住金家的名聲,這也是少夫人必須買殺手除掉沈三的原因之一。”

金熙握緊了拳頭,“我從未懷疑過她待金家的心!”

金禮聽了這話安心了,他之前最擔心的便是少爺知道這件事的反應,幸好結果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