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陽光暖洋洋的斜照在秦軍玄色戰甲上,炫目的光線在戟尖刀鋒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再加上秦軍整齊的隊列壓迫,這種逼人的氣勢一壓過來,那將沒有真正經歷過戰場洗禮的新卒們立即會嚇得兩腿顫抖,邁不開步子。
“風,大風!”
伴着秦軍軍侯、校尉們一聲聲的喝令,秦軍一步步的向魏軍營壘靠近!
率領秦軍進攻魏軍營寨的不是別人,正是酈商,相比實力更爲弱小的諸侯,魏軍好歹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沒有象一些軟腳蟹一樣還沒有打呢就拔腿逃竄了,當然,象這種軍無鬥志臨陣潰敗的情形結果多半不怎麼樣,能夠逃得一小半人就算相當不錯了,更多的情況是全軍潰散淪爲秦軍的俘虜。
魏豹總算也經歷過一些陣仗,知道面前唯一的選擇就是死守,然後期待援軍到來或者秦軍自動撤退,因此,他也乾脆豁出去了,親自披甲持劍前往一戰督陣,在他的感召下,魏軍總算沒有太丟魏人的臉面。
“弩手,拋射!”
當秦軍迫近到五百步時,魏軍軍侯長的呼喊聲就一陣急促一陣了,這些天的死守不出別的好處沒有,軍營中箭弩倒是充足得很,足到就算準星差強人意也能用密集的箭雨來彌補的地步,雖然知道這種遠距離拋射殺傷力有限,但爲了鼓舞士氣,魏軍也只能這麼做了。
不管其它了!
先保住營壘不會秦軍攻佔再說,面對秦軍一陣急似一陣的戰鼓催促,魏豹已是顧不得好不容易纔收攏搜刮的輜重浪費了。
一直到三百步時,秦軍的進攻開始了。
井然有序的進攻隊列在一隊隊秦軍將官的指揮下,分路朝着魏營而來,行進途中,秦軍盾牌手有效的遮擋住了魏軍諸多雜亂無章的流矢,同時,前面的弩手準確的弩矢則是準確的透着鹿巖的縫隙,直鑽進魏軍單薄的甲衣裡面。
“啊!”慘叫聲此起彼伏,聽到同伴的哀嚎,初經戰陣的魏軍士兵頓時鬥志大落。
“快跑吧!我們根本打不過秦人的!”
魏軍中新卒甚多,剛剛放下鋤頭沒幾天的農夫當然不可能與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作戰,因此魏軍雖然人數足有萬人,又有堅寨依託,但新卒跟在打了勝仗的隊伍後面吶喊幾聲還是可以的,要讓他們真刀真槍的與秦軍撕殺,經歷血淋淋的殺戮場面,這着實太爲難了他們。
“都不許後退,有擅自後退者,殺!”
眼見營中將士軍心動盪,魏豹急得提着劍來回督戰叫罵,一連砍了好幾個逃得最快的倒黴鬼之後,魏軍纔算稍稍穩定了下來。
漳水南岸。
楚先鋒英布營帳。
紫色鑲邊的西楚旗幟在獵獵的寒風中作舞,與對岸的秦軍黑色旗幟相映,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勢與姿態。
“大楚勇武!”
紫色的戰旗上,除了楚字之外,還有就是象徵着英布赫赫戰功的那一個斗大的鑲邊‘英’字,殺人王的稱號並不是人人都可以獲得的,英布的威名除了他坑殺十餘萬秦軍將士和戰勝屠城的兇名之外,在其背後還隱藏着無數次勝利的榮光。
“稟將軍,對岸魏軍來人,報說秦軍正猛攻其營寨,請求增援!”帳外,一名持戟親衛掀簾而入,拱手對端坐正中面目冷峻的英布報道。
“知道了!”英布冷哼一聲,鐵青色的臉龐上那個刺青的‘刑’字猛然跳動了一下,隨即他的嘴角抹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秦軍攻打魏軍,是想以此來激我渡河嗎?
傅戈,韓信,你們也太小瞧我英布了,有道是吃了一次虧就要長記性,我英布在臨晉關敗在了倚河據險的秦軍手裡,這一回可再不會上當了!
“將軍,是否將這一戰況稟報給霸王知曉,以免到時霸王怪罪?”見英布聽完奏報之後沒有什麼反應,一旁的親信諫議道。
“不用了,下一步我軍如何動作我自會有分寸!”英布冷笑一聲,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自亞父范增被冷落之後,英布與項羽的關係最近一段時間變得相當的微妙,其中的原由還是派系內鬥,衆所周知,楚軍中有三大派系,一向以項氏實力最強,范增一系其中,英布最弱,如今項羽拔除了范增,下面會不會拿自己開刀,英布對此心中自然忐忑。
與那些爲項羽勇武折服而投奔的將領不同,英布也算得上是楚國的開國元老了,早在項梁起兵的同時,他也拉起了一支隊伍於長江之中,打的同樣是反秦的旗號,在陳勝兵敗陳縣之後,英布還率領了一支軍隊並同呂臣的蒼頭軍在陳縣與秦傅戈所部交戰過。
那一戰,是英布與傅戈的首次遭遇!
他們當時誰也沒有想到,在此之後,他們之間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激烈交鋒!
好在,英布的勢力雖然最弱,但他還有一個強援,那就是衡山王吳芮,他可是英布的老岳丈,有了這個靠山,楚軍中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想動英布,也不得不慎重一點。
“英將軍,魏王已經送來了秦軍分兵的可靠情報,你爲何還不下令渡河攻擊?”英布剛剛否決渡河計劃沒有多久,伴着這一聲喝問,中軍帳簾開啓,楚軍大將鍾離昧和蒲將軍一前一後聯袂而入。
此次出征,鍾離昧和蒲將軍的部隊一左一右紮營於英布背後,他們三支楚軍互爲倚角,相互支援,佈防得相當緊密,秦軍想要主動進攻的話,根本沒有什麼機會。
“爲什麼不下令渡河,鍾離將軍以爲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大好機會嗎?而這良機它難道就不會是秦狗佈下的陷阱,如果我軍渡河,秦國的騎軍很有可能會立即出現在我們渡河將士面前,我試問你們,單憑你我三支軍隊的力量,擊敗秦軍的可能性又有幾成,一旦失敗的話,我們又往哪裡去,難不成都跳到漳水裡面餵魚蝦不成?”
英布冷笑一聲,反駁道。
相比鍾離昧和蒲將軍,英布的資歷和見識無疑要豐富得多,與秦軍有過多次交鋒記錄的他對於秦軍各支部隊的長處也瞭解得相當透徹,特別是李烈麾下的那一支號稱百戰百勝的騎軍隊伍。
“騎軍,英將軍是說秦狗已將騎軍調了過來,這不會吧?前不久斥候來稟報說秦騎軍遠在下林苑呢?”蒲將軍面帶不信道。
“哈,那不過是秦狗在故佈疑陣罷了,試想一下,象這樣一場決定勝負命運的大戰,那傅賊若還放着騎軍看守老家,那纔是怪了呢?”英布冷笑一聲,道。
秦國的騎軍一反常態的沒有出現在戰場上,這其中必定有古怪,吃過傅戈多次苦頭的英布憑着直覺確信,李烈的騎軍一定就在附近潛伏着。
“可是,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的坐視魏軍失敗而不管嗎?這萬一要是霸王怪罪下來,那又該如何是好?”聽英布說得有理,鍾離昧只得無奈的搓着手,道。
隸屬范增一系的鐘離昧最近的日子過得相當的鬱悶,一方面他要承受范增失勢後的壓力,另一方面他還要盡力的保留自己的力量,作爲一員戰將,他明白只有打勝仗纔是唯一出路,要想保存自己,就必須要在與秦軍的交戰中立下戰功。
“坐視不管,我英布若是讓秦狗牽着鼻子走了,那豈不是太過窩囊了,既然秦狗給我們來這一手故佈疑陣,那麼我們也可以來他一個聲東擊西。”英布冷笑一聲,負手看着地圖露出一抹獰笑。
“聲東擊西,願聞英將軍良策!”聽到英布有計,鍾離昧和蒲將軍皆是大喜。
“鍾離將軍,你率本部人馬遁出汗水,作勢擺出一副攻擊秦後續輜重部隊的姿態,以引誘秦騎軍出擊;蒲將軍,你率一部精兵繞過漳水下游,去增援困境中的魏軍,而我則率領先鋒將士,在這裡埋鍋造飯,作出破釜沉舟渡河決戰的姿態,這回我倒要瞧瞧,秦狗如何應對?”英布大聲道。
“英將軍好計策,如果秦騎軍在汗水出現,那麼將軍就可變虛爲實,強渡漳水,攻擊當面薄弱之敵,如果秦騎軍隱藏不出,那麼我軍就伺機按兵不動,而不管蒲將軍的部隊能不能接應到魏豹,我們只要派出了增援部隊,在霸王面前就有了交待!”
鍾離昧會意笑道,英布這一手確實相當的漂亮,對秦軍、對魏軍乃至於對背後趕來的項羽都有一個很好的交待。
鬥智鬥勇,比拼心計,比拼勇猛,相比蠃弱不堪的其它諸侯,秦、楚兩軍就象二個勢均力敵的重量級拳手,雙方在開戰之後都盡出虛招進行試探,誰也不敢冒然祭出殺招,因爲殺招一出,能重創敵人當然不錯,但萬一失算的話,結果就不妙了!
韓信遣秦軍攻魏是這個打算,英布派了鍾離昧襲擾秦輜重部隊也同樣是這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