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
峻拔秀麗,如錦繡畫屏,鑲嵌在秦嶺之顛。
初夏時節天氣還不是太熱,有這樣一處所在,正是結伴遊玩的好地方,傅戈三人一路同車而行,其間遙望巍峨山勢,近觀清澗流水,牧童人家,當真好不自在。
“子房,前面就是終南山的樓觀臺了,那裡可是道家鼻祖老子傳授文始真人尹喜《道德經》五千言的地方,傳說周康王之時,函谷關令尹喜於終南山中結草爲樓,每日登草樓觀星望氣。一日忽見紫氣東來,吉星西行,他預感必有聖人經過此關,於是守候關中。不久一位老者身披五彩雲衣,騎青牛而至,原來是老子西遊入秦。尹喜忙把老子請到樓觀,執弟子禮,請其講經著書。怎麼樣,去登高眺望一番如何?”
一路之上,爲了調動沉悶的氣氛,傅戈是搜索枯腸,旁徵博引,做起了義務“導遊”的差使,韓信一直在軍中,對於西秦的這些個風俗典故知曉得不多,倒是聽得興致勃勃,而張良則神情始終鬱郁,彷彿其心中壓着一塊大石頭讓他不能放下一般。
“張良這是心中有結還解不開呀!”
看着張良淡淡落寞的身影,傅戈在心中輕嘆了一聲,但凡是執着於理想和信念的人,性情都相當的執坳,作爲韓國王族的後裔,一手策劃了椎擊始皇帝的張良對是否應該站到新生的秦國這一邊還在猶豫。
一旦決定作出,張良將有可能面臨韓人的唾罵與口水,面臨被逐出家族的下場,對於張良這樣一個有着高貴皇族血統的士人來說,逐族是一件極端羞辱的事情。
從樓觀臺上下來,已是日近午後,位於終南山北麓的這一帶風光相當的怡人,溪流清澈到底,林間花香鳥語。正是一處談心暢敘的好地方。
石階兩邊,野生地山花開得紅火爛漫,登石望遠,就見在風景秀麗的山巒上則呈梯次形分佈着迥然不同的林木,山勢越高,樹木也越高大,間或,山林中還會跳出一、兩隻金色的猴子。瞪着好奇的目光看着傅戈、韓信、張良這一行稀客。
“這是什麼野獸,怎麼會混身長着金黃色的毛髮?”韓信瞪大了眼睛,好奇問道。
“那是金絲猴,相當的珍稀,我們走開些,莫要驚嚇了這些小東西。”聽韓信這麼一問,正爲如何說服張良而煩心的傅戈隨口答道。
“珍稀,不見得吧,這金背猴子在秦嶺一帶到處都有,數量無法估算。山中地許多獵人還將捉到的猴子送到咸陽街市去賣呢!”
這一句話是韓信說的嗎?聲音怎麼不象。況且韓信連是什麼獸類都沒有分清,又怎麼知道這些個具體的情況。
怔了好一會兒,傅戈才明白過來是一路沉默不語的張良開了口。
在較之後世早了二千餘年的秦代。金絲猴分佈於秦嶺一帶的諸多個,山峰,數量曾多達十幾萬計,以當時人的眼光來看,這種動物就和野豬、野鹿一樣,根本算不上珍稀物種,所以,當張良在聽到傅戈嘴裡說出珍稀兩個字時,不禁起了爭勝之心。
原來,堂堂大秦名相也有淺薄無知的時候,原來。傅戈這傢伙也不是樣樣都知道的。
“嗯,子房說地情況確實應當引起重視,這金絲猴雖多,但也經不起濫捕濫殺,要是任由這種無序地捕殺行爲發展下去,總有一天我們的身邊會再也見不到這種珍獸的,看來有必要建立一部法令來規範捕殺獸類地行爲了。”對於張良的反駁之言,傅戈的耳朵象是有自動過濾功能一樣,中聽的照單全收。諷刺的全當沒聽見。
野生動物保護法——,在後世確實是有這麼一部法律存在的,其中將動物劃分爲三個不同的等級,象大熊貓、東北虎這樣的瀕臨滅絕的動物劃分爲國家第一等級保護,接下來就是二級保護動物、三級保護動物。除了全國性的之外,往上還有世界級,往下也有省一級地保護動物。——
“制訂法令保護野獸?”張良瞪大眼睛,象看怪物一樣盯着傅戈,在這亂世之中,人命都不值錢,人的生存都不能保證,更何況獸類。獵人要是不讓他們打獵,那豈不是讓這些人活活餓死。
“是呀,子房你想想,要是不保護這些野獸,那麼總有一天我們的身邊會只有人,再也見不到其它的東西,這難道不枯燥嗎?另外,我所說的規範捕殺野獸也不是禁止獵人打獵,而是有限度的捕殺!”傅戈笑着解釋道。
對一個沒有見識過物種滅絕的人解釋保護和禁止濫殺的必要性,實在是件很麻煩的情,如果提問地人不是張良的話,傅戈才懶得費這些功夫與口舌。
“不會只有人的,我們還有馬、牛、羊、雞、鴨等飼養的獸類呢?經過人的馴化之後,它們的數量已經大大的增加了!”顯然傅戈這番‘胡說八道,沒能說服張良,他不甘心的反駁道。
“那些沒有了野性的馬、牛、羊、豬,已經和它們的祖先不同了,它們永遠不可能取代遠祖的,子房,請相信我!”
基因的遺傳,物種的進化,還有生命的延續,這些個科學上的奧妙就連傅戈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更別說向張良解釋清楚其中的緣由了,無奈之下,他只能用最誠摯的語言和態度來打動張良,來闡明自己觀點的正確性。
“咳,我們這是怎麼了,這一趟出行可不是來討論猴子的。”硬撐着聽了好半天,對傅張兩人這一番高論已經忍無可忍的韓信終於抗議出聲。
猴子的生存問題當然不是此行的重點,這一趟精心策劃的遊玩目的就是儘快的說服張良,要想統一天下,傅戈身邊不僅要有韓信這位大將軍,更需要張良這位大軍師。
一番看起來無關緊要的激烈爭執開啓了張良的心鎖,有了這一場友好的辯論鋪墊,接下來傅戈就很自然的將話頭轉到了當前的軍事情勢上來。
“大將軍,以你之見,我軍下一步的軍事重點應當指向何方?”要討論下一階段軍事打擊的目標,韓信自然是最合適的對象。
“傅帥,南方和北方俱已平定,我大秦現在兵精糧足,正是出兵平定關東的最好時機,以信之見,第一步應當先拿下西城,控制武關要隘,這樣一來秦國就等於是佔據了進出關中、漢中的主動權,下一步我們可以根據關東戰場的態勢,或出兵函谷、或出兵武關,無論走哪一條道,就能先立於不敗之地!”領會了傅戈意思的韓信一邊點頭說着,一邊折了根樹枝在鬆軟的地上畫起地圖來。
“若是關東諸侯放下各自的嫌棄,一同聯合起來與我軍撕殺交戰,則又當如何是好?”傅戈想了想,問道。
這句問話正是關健之關健,拿下空虛的漢中並不困難,困難的是如何在人生地不熟,又是對秦人抱有強烈的怨恨的關東六國故地作戰,先前章邯圍剿大軍的失利已經提供了教訓,缺少支援的秦軍一旦深入關東作戰,就會有相當重的後勤負擔,如果讓項羽、劉邦等諸侯看出了秦軍的這一弱點,那麼再一次上演鉅鹿逆轉的好戲也不是沒有可能。
“一戰而竟全功,這根本不現實,以信之見,對付楚軍我們應當效法秦統一六國時的做法,對各個諸侯採取分而治之的策略,然後擇其一而破之,一旦佔領其土地,則要效法關中一樣,讓這些地方的百姓心儀我大秦,只要我們能夠堅持這樣去做,項羽的楚軍就算再驍勇,也不可怕。”韓信笑答道。
“哼,韓將軍的想法雖好,但卻只是一廂情願罷了,關東諸侯也有英雄豪傑在的,你這一番故伎重施豈會無人識破,分而治之這四個字說說容易,做起來卻是不易,只要諸侯們聯合起來,以合縱之術與秦對抗,那麼時間一長,秦軍深入敵境作戰,後勤補給線過長的弱點就會暴露無疑。”
這一次,反駁韓信意見的不是傅戈,而是漸漸被誘入甕中的張良。
在不知不覺之中,張良的心理防線開始鬆懈,滿腹經綸韜略的他終於禁不住傅戈和韓信的這一番班門弄斧,提出了他的看法。
張良的話確有道理,就目前的秦國來說,雖然雙翼已經張開,也得到了自南方迴歸的五、六萬可戰的生力軍,這些都讓傅戈有底氣去叫板項羽,去正面與項羽抗衡,但不可否認一點,秦國在兵力預備上還是有薄弱的地方。
兵出關東不比固守四塞打防禦戰,不僅需要更多的作戰軍隊,還需要有相當的保護輜重補給線的二線軍隊,統一之戰時,秦國爲了征討楚國,動用的軍隊達到了六十萬之衆,因此,除非傅戈效法始皇帝採取全民皆兵的做法,將所有關中的男丁全部派上前線,否則的話,露出後方破綻的秦軍極有可能被項羽、劉邦等諸侯擊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