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局之中,人人自危。
大秦新元三年春(公元前205),因爲章邯的這一次叛亂,剛剛戰火平息的關東又打成了一鍋粥。
覺得權威受到挑戰的楚霸王項羽急着要平滅章邯這個反覆的秦賊,不甘困守的漢王劉邦要藉助章邯這一次叛亂贏得回軍關東的機會。
而其它大大小小的諸侯則紛紛瞪大了眼睛,統一天下成爲萬萬人之上的帝王,這些乘亂起兵的諸侯倒沒有這個野心,不過成王拜相的想法還是有的,無論是受益於裂土封王的,還是受到排擠不得志的,都希冀能從紛繁複雜的時局中找到一條保存自己的道路來。
“亂吧,越亂才越好呢!”
接到由關東不斷傳來的‘好消息’,身爲大秦丞相的傅戈心情自然大好,等了這麼久,終於有機會看到項羽火燒眉毛的時候了,想想過往的鉅鹿、棘原、函谷等戰役,無一不是楚軍主攻秦軍防守,而這一次,攻與防的天平終於傾斜了過來。
想想若是項羽知道這一回又是傅戈在背後策動了這場戰亂的話,他一定會暴跳如雷,心中燃燒起打下函谷關的濃濃戰意。
“傅帥,想不想再在這亂局中添一把烈火?”對於這場關東戰亂有興趣的不只是傅戈一人,大將軍韓信也敏銳的哺捉到了戰機。
二月二十八日,剛剛從函谷關、蒲阪、夏陽一線視察回來的韓信興沖沖的奔進丞相府的書房,指着箭頭繁複的關東興奮不已。
“這火如何添法,大將軍且說來聽聽?”傅戈笑着擡頭,看了看信心滿滿的韓信,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傅帥,剛剛接到消息,我軍正面的楚軍主力英布軍轉向南下了,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他們應是接到項羽的命令前往韓地平叛的,英布這一走楚軍佈下的密集防線就有了漏洞,我軍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奔襲敵後,殺他個措手不及,這樣一可以擾亂楚軍的後方補給線,二也可以策應章邯,減輕其壓力。”
聽罷韓信的建議,傅戈想了想,問道:“大將軍是否有意兵出夏陽,席捲燕趙故地?”韓信的建議確實值得考慮,趁着項羽忙於剿平章邯之機,出兵奔襲燕、趙這個計劃相當的誘人。
果不其然,聽到傅戈這一問後,早有準備的韓信從懷中取出一卷皺皺巴巴標註着燕、趙山川河流及駐軍佈防的羊皮地圖,沉聲說道:“知我者傅帥也,燕趙乃楚軍戰馬補給之咽喉,若我軍先以一支偏師穿插於敵後,則項羽騎軍縱算再勇,無上好戰馬的話也只能徒乎奈何?”
決定一場戰役的因素都很多,哪一方掌握的資源優勢越多,取勝的把握也就越大,在這一點上,掌握和控制優良馬種確實是一記厲害的殺招。
目前的形勢下,單單扼住關中這一條線路還不足以徹底切斷楚軍戰馬的來源,項羽完全可以通過北地的燕、趙等地獲得上好的匈奴戰馬。因此,要想讓秦國騎軍在未來的戰場上比對手擁有更大的優勢,襲擾燕、趙就成了必然的選擇。
“那大將軍準備率領哪一支軍隊出征?”傅戈笑問道。英雄所見略同,對於韓信的軍事才能,傅戈不曾有半分的懷疑。
“我要李烈和他的一萬騎軍,只不知道傅帥舍不捨得?”韓信會意一笑,年輕的臉上神采奕奕,在項羽手底下屢屢建議卻終不得重用的他現在終於找到了發揮才能的舞臺。
“這――!”傅戈稍稍猶豫了一下,韓信這是將定了自己,誰不知道李烈的騎軍是秦軍中的的寶貝,輕易不會動用,現在韓信提出讓這支騎軍擔當偏師襲遠的重任,這分明是要考驗傅戈這位統帥的魄力和膽識。
“傅帥,燕趙之地乃是平原開闊地帶,正適合騎軍縱橫馳騁――!”韓信用希冀的目光注視着傅戈,神情切切。
“好吧,大將軍我相信你的才能,我也答應你的要求,李烈和他的一萬精銳大秦騎兵,現在都歸你指揮了。”又來回踱了幾步,傅戈終於下定了決心,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騎軍一直養在家裡也不是個事,好男兒需要在戰場上證明自己,否則的話只能是溫室裡的一朵花朵,經不起嚴寒風霜的考驗。
“多謝傅帥,信一定不負重託!”韓信胸有成竹說道。說實話,在這一路來時韓信心裡還有些忐忑,傅戈,這位同樣年輕的秦國丞相能同意這個建議嗎?畢竟這是一次相當的冒險行動,一旦失敗的話,秦國將會賠上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騎軍,失去這一支機動力量意味着什麼,韓信當然清楚,意味着秦國將失去反攻的潛力。
現在,一切疑慮都打消了,對於這一次傅戈能採納他的建議,並讓他單獨率領秦國最精銳的這支騎兵奔襲燕、趙,韓信心中萬分的感激,在感激的同時他也感到肩上沉甸甸的,因爲他清楚爲了組建起這一支騎軍傅戈付出的代價,現在,可以這麼說,秦國最精銳的將士都交到他韓信的手裡。
三月四日。
距離韓信提出北進燕趙的建議只有四天,在夏陽,整裝待發的一萬秦國精騎在獵獵作舞的旌旗作伴下,即將踏上千裡轉戰的行程。對於未來的艱難險阻,將士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他們有的只是縱橫馳騁沙場的信心和勇氣,有的是千里奔襲建功立業的豪情壯志。
看着這一支威風凜凜的騎軍,看着李烈等將領投來的熾烈目光,執意前來送行的傅戈不禁有些依依不捨,他的聲音也有些沙啞哽咽。
“傅帥,司馬大人,放心吧,我李烈不奏凱歌決不回兵!”
披甲持銳的李烈興奮的大聲叫嚷着,自夏陽奔襲戰後,騎軍一直沒有再參加過大的戰役,這讓李烈心頭癢癢的,特別是在漢中大捷的消息傳來時,他更是求戰心急,可惜漢中的山地不適合騎軍作戰,他也就只能乾着急瞪眼看着陳武、酈疥這些個步軍將領威風八面,終於這一回輪到騎軍出手了,而且一出戰就單獨奔襲敵後,這讓李烈如何不心花怒放。
“李烈,我警告你,這次出征需完全服從大將軍的命令,切不可意氣用事,更不可違抗將令,否則的話我會用軍法嚴厲處置你。”
傅戈扳起臉,厲聲喝道。對於李烈他還有些不放心,象李烈這樣性情驕傲的年輕將領,如何讓他無條件服從命令確實是個難題,以往作戰命令都是傅戈親自下達的,李烈對於一力將北方軍團保存下來的傅戈自是沒有二話可說,但這次卻不同了。
韓信雖然取得了一連串的勝利,但畢竟曾是一員降將,在一些秦軍將士的眼裡,他的命令會不會也一樣擁有絕對的權威就難說了。大軍遠征在外,一切沒有了約束,若一旦演繹出將帥不和的悲劇,則秦軍的處境就不妙了。
“傅帥放心,我李烈一定聽從大將軍的命令。”李烈神色一凜,高聲應道,他也聽說了這次遠征是韓信一力向傅戈諫議促成的,就憑這一點,他李烈也要敬服韓信三分。
“傅帥,我和李將軍已經擬定了行軍計劃,大軍在渡過夏陽之後,會一路往西拿下魏地的安邑,然後沿汾水北上取平陽、太原,奔襲南皮、井陘等地――!傅帥覺得有什麼問題的話,儘可以隨時和我聯繫。”見傅戈心有不捨,生怕這一行變卦的韓信連忙報出一連串地名,打氣道。
“有道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具體的行軍路線和戰役指揮都由大將軍你說了算,我絕不干預,我只是希望這一趟遠襲,將士們都能平安回來!”傅戈淡然說道。
對於韓信此時的心思他心知肚明,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想想後世的擁有八百萬之衆的蔣某人之所以會連吃敗仗,就是因爲時時干涉前方將領的決定所致,這前車之鑑就在眼前,所以象‘遙控指揮’這樣的蠢事他傅戈是絕不會去做的。
“出發!”
韓信感激的向傅戈投來一眼,然後大喝一聲,飛身上馬,揚鞭起步大軍帶起滾滾煙塵,蹄聲如雷,響徹大地。
目送着遠征的軍隊由近至遠,漸漸消失於地平線上,傅戈心中不覺浮過一絲悵然,眼睜睜的去看着將士們上陣撕殺,這一種滋味當真不好受,若自己還是當年的一個小兵或者一個統兵的校尉時,此時必定已經身在這支隊伍中,騎着飛馳的駿馬,高舉鋒利的戰刀,吶喊着衝鋒在前。
可惜,那樣的日子或許只能在夢中緬懷了,已是一國之相的他現在身不由己,他不可能象韓信、李烈一樣率領軍隊出征,他必須坐鎮後方,統御這紛亂複雜的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