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傅帥,諸位將軍,此事絕密,遊說章邯之事非同小可,若是遣人不當或者被項羽身邊的范增獲悉的話,我們這全盤的謀劃可就付之東流了,所以,差遣何人爲使去滎陽乃是成敗之關健!”
在確定了大的方向之後,衆人又開始爲具體的實施操心起來。
遊說章邯——,這可是一件難度頗高的差使,沒有純熟的嘴皮子功夫和把死馬說成活馬的本事,難以擔當此任。
“這個本事或許只有酈食其才具備吧?”想到這裡,傅戈正要將探詢的目光投向酈食其,但忽然他又覺得不妥起來。
范增,這個老狐狸是項羽身邊的一個重要智囊,有他在的話,豈會對象酈食其這樣重要的說客沒有提防,前番酈食其奉命遊說關東諸侯,費了大量的金銀財寶和口舌,獲得的也只是那些無膽諸侯們的一個個虛幻的口頭承諾和豪言壯語,這其中范增一定早早的對敢於和項羽對着幹的諸侯提出了警告,要是讓酈食其去滎陽的話,只怕他人還未到,范增就已猜到的秦國的下一步意圖。
不行,絕不能再讓范增算計了,酈食其既去不得,那麼司馬亮如何?他是司馬欣的侄子,進入章邯軍營應當不成問題,只是在經過了棘原那次突圍兵變之後,已經成了秦國第二號實權人物的司馬亮名氣太過響亮,吃過一次虧之後,項羽和范增都把司馬亮列爲了重點盯防對象,他的一舉一動相信不會瞞過楚軍暗間的眼睛。
酈食其和司馬亮都不合適,那麼誰纔是最佳人選呢?
傅戈躊躇着拿不定主意,這個遊說的人十分的關健,首先必須能得到章邯的信任,否則連接近的機會都沒有,其次,還必須不引人注目,換句話說,這個遊說的人不能太有名,最好是不爲范增等人所關注的。
“傅帥——!事不宜遲,應早作決斷。”韓信見傅戈有猶豫不決的意思,催促道。
在這些權謀與機變的具體人事安排上,韓信這個大將軍是隻有建議權沒有決策權的,當然,若是戰場上選用領兵將領的話,他的意見會起主導作用。事關重大,其餘衆人也皆是聰明絕頂之人,自猜得出傅戈心裡在想些什麼,在沉默的氣氛中,大家皆在心裡反覆衡量,一個個人選被推出然後又被一個個的否定。
“對了,此番往章邯軍營非此人莫屬!”思謀良久,傅戈終於劍眉一揚,興奮的大叫了一聲,他的臉上愁雲一掃而光。
“何人能當此任?”酈食其連聲追問道,適才他也前前後後考慮了好幾個人選,但最後都還是放棄了,韓信、司馬亮、馮正等人也露出渴求的表情。
好奇之心人人有之,尤其是當自己冥思苦想卻不得要領的時候,更希望從別人那裡得到答案。這就如同上數學課時解一道題,同學們個個埋頭苦思,忽然其中一個站起喊道:“我解出來了!”立即,這個同學身邊就會被圍一個水泄不通。這個比喻放在軍國大事上其實也一樣。
“優旃!”
當聽到傅戈嘴裡說出的這個名字時,酈食其起始是一臉的茫然,好半天他纔回悟過來,拍頭說道:“可是朝露宮中的那個善舞的優伶,我怎麼把他給忘了!”
優旃和章邯一早就有交情,想當年始皇帝在位時,章邯爲少府,掌管着的宮中膳食,衣冠和織造,這內宮大大小小一應之物俱都由章邯來負責支配,優旃雖是一個優伶,卻是始皇帝看重的紅人,章邯自然不敢怠慢了他。只是此後,二世胡亥即位章邯率軍征討關東叛亂,兩人才沒了接觸的機會。
由優旃去遊說章邯,一不會引起范增等人的注意,試想一個優伶離開咸陽到另一個地方謀生這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在秦時的軍中本來就有歌婢獻舞,優旃在楚軍營中進出也不會引起太大的懷疑;二優旃的口才傅戈是見識過的,這位能說動盛怒中的始皇帝體惜衛士、說動胡亥這個荒淫皇帝放棄在宮殿上塗漆的想法之人,屬於另一類的遊說智者,他的反諷本事可算是高超到了極點。
遊說的人選既定,接下來的具體步驟還要謀劃仔細,衆人商討整晚,終於有了些眉目,爲麻痹和吸引范增,在優旃前往滎陽之時,酈食其也將前往西城劉邦那裡,對於漢王劉邦這位諸侯中僅次於項羽的實力人物,范增始終有強烈的戒備心理,現在,秦國正可以藉助這一點讓范增把注意力轉移到劉邦身上。
如此一來的話章邯那一頭的防護就會有所鬆懈,而傅戈和司馬亮也將繼續坐鎮咸陽,行若無事的處置公務,那些監視其動向的楚軍間作會擔當起傳送‘平安無事’假情報的任務。
大秦新元三年正月二十一日。
隆冬的積雪覆蓋了滎陽城外的驛道,一輛簡陋的牛車慢慢悠悠的朝着郊外的楚軍軍營而來,車上一人身材矮小,相貌奇特,一付鎮定自若的樣子。
“先生,這楚營就在前面,要不你自己過去吧,我怕讓那些當兵的瞧見了,我這拉車的老牛也不保了。”遠遠的在離楚營足有二里地遠的地方,趕車的車伕就停下了車子說什麼也不往前走了。
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景,一條性命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在普通的百姓看來,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又有幾個是講道理的,這老牛是他家中唯一的依靠,若是讓那些當兵的給搶了去殺了吃掉的話,這一家老小還不活活餓死。
“哈,你儘管往前去,我和楚營裡的將軍是老朋友了,我保證這牛車沒人敢去一根毫毛的,你要是不信的話,我這裡有一塊玉訣,是從宮裡私自帶出來的值錢的很,你將它藏在這裡,若是這老牛被宰殺了,這玉訣就算我賠給你的本錢。”矮小的乘客滿不在乎的從懷中取出一塊光滑晶瑩的玉塊,放在手裡揚了揚說道。
“這——!”車伕猶豫着,他的眼睛盯着閃閃發亮的玉訣,流露出幾許貪婪之色。
“怎麼樣,藏在這個地方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可是宮裡皇帝用過的寶貝,你想想看一頭快死的老牛換一塊價值連城的玉訣,合不合算?”
“好,我相信貴客說的都是真的!”在誘惑面前,車伕終於低下了頭,這一時,他的心中在想,等到一入楚營就立馬趕回來將玉訣挖走,這一塊值錢的寶貝若是能到了手中,這下半輩子就不用發愁了。想到這裡,一向膽小的車伕甚至還有些後悔,爲什麼一早沒有發現這個其貌不揚的客人身藏異寶,現在若不是離楚營太近,又聽這客人說和營中將領有舊,他真恨不得將牛車趕到人跡罕至的荒野裡。
楚營營轅,門口。
已是日上三竿,卻還有三三兩兩的士兵沒精打采的抱着傢伙打着哈欠,這些楚兵原屬於河南王申陽的部衆,申陽是瑕丘人,原本是趙相張耳的部將,不過在鉅鹿之戰後申陽見到項羽威勢迫人,立即改弦更張投奔到了項羽帳下,項羽自然也沒有虧待他,封其爲河南王,統領三川軍馬。
同樣是投奔的將領,章邯、司馬欣、董翳的待遇與申陽相比可差得多了,由於棘原之亂,他們手下的十餘萬秦兵盡遭坑殺,沒兵沒權的章邯等人雖然歸降了項羽,但卻也只好屈居於滎陽,成爲了河南王申陽的部衆。
章邯、司馬欣、董翳等人投降楚軍之後本以爲會受到重用,現在卻淪落到駐郡守將的地步當然不甘心,事實上,這也怪不得他們,在歷史上項羽確實在攻取關中之後封章邯爲雍王,統治咸陽以西地區,封司馬欣爲塞王,統治咸陽以東至黃河地區,封董翳爲翟王,統治上郡一帶,但現在由於傅戈的橫空出世,項羽兵取關中的計劃一再受挫,這使得章邯等人的利用價值大大降低,在這種情況下,能得到駐守滎陽這個軍事重鎮的差使還是項羽看重章邯的軍事才能,希冀他能擔當起防備劉邦從漢中復竄回關東的重責的份上。
“何人白日闖營,不要命了?”聽到車轍聲響,營門口的士兵才睜開眼睛猛喝了一聲。自打將秦軍打敗之後,滎陽這一帶就已成爲了後方,那些經歷過戰事的經驗豐富的老卒不是被調到了齊地平叛,就是派往了函谷一線,所以,這些守衛營壘的士兵俱都是徵召不久的當地郡兵,他們也是剛剛放了鋤頭沒有幾天,見到一輛破牛車慢慢趕來便立聲喝道。
“快去稟報你們的將軍,就說故人優旃求見!”在車伕驚異的目光注視下,剛纔那個大言不慚的矮小乘客慢吞吞的下了車,然後上前大大咧咧的衝着士兵叫喊道,瞧他的氣勢很是胸有成竹,一點也不象說大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