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趨利,每每慮事總以利爲先,正是因爲這一看似自私自利,但卻暗含真理的信條讓商家在諸子百家中排到了末尾。長期以來根深蒂固的輕視觀念使然,傅戈重用烏氏倮的做法在朝廷內部並不是沒有反對的聲音。
況且,自打商鞅變法以來,秦國就施行重農輕商的政策,這三百餘年來,正是擁有了關中和巴蜀兩處大糧倉的支撐,秦國才能建立起一支足有百萬規模的龐大軍隊。有成功的經驗在前,後來者往往會習慣於照搬照抄,而不去想另拓一條新的路子。
不過,這些反對的雜音並不能讓傅戈這位屢屢讓人刮目相看的秦國執政者有所動搖,看準了烏氏倮奸商本色的傅戈放手大膽的將秦國的財權交給了這位新上任的治粟內史,權力與義務是相輔相成的,對於烏氏倮來說,若不能把國家的錢袋給鼓起來,那麼傅戈就立馬就拿他的私囊來開刀,爲了規避這個巨大的風險,他不得不使出渾身的解數。
除了烏氏倮之外,在兵造方面,相邦司馬昌也給出了令人滿意的答卷,申屠二在被任命爲兵造總工師之後,熱情高漲的申屠兄弟將技術革新的重點放到了鐵器的鍛鍊上,同時,在鐵石的開採方面力度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強。
其實,這樣的進步也是可以理解的,大秦中央兵造的工匠人數達到了五萬之衆,一旦這些工匠中的大多數轉型去研究鐵器鍛鍊技術,其工藝上的飛躍是必須的。
由申屠二親自監製,用開採的鐵石打造出來的第一把鐵劍已經擺放在了傅戈的案頭,在剛纔的試驗中,鐵劍與青銅劍的相互碰擊,呈現的結果竟是一面倒,五把素以堅韌聞名的秦國青銅劍在這一把鐵劍的碰擊中被碰出了道道口子。
端正平直的劍身樸實無華,一如申屠二的性格,未露鋒芒之時就是一個極不起眼的獨臂瞎眼老人,而一旦有機會展示才華,則立即放射出奪人的光芒。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好劍的評價是什麼,就是李太白的這一首詩了。
劍不出鞘的時候並不是殺人的武器,而且普通的非常不起眼,甚至可以深藏身與名,但是劍一旦出鞘,則殺氣暴漲,十步殺一人,絲毫也不含糊。
“司馬相邦,申屠工師,你們辛苦了,不知這鐵劍在規模打造方面還有什麼難題,有的話儘管提出來?”見到一番辛苦的投入終於有了回報,傅戈也是心情大好。不過,很快他就從司馬昌和申屠二的凝重的神情裡發現了問題。
“傅相,這鐵劍鍛鍊過程倒是沒有大的難題了,不過,囿於關中一帶優質的鐵礦稀缺,鍛鐵工藝要想擴大規模難度很大,目前來說,雖然工匠們經過了仔細的斟察,發現了幾處礦山,但這些礦山出採的鐵石成色也是很雜。因此,述老朽斗膽直言,鍛鍊這樣一把好劍不難,但要想成批量的鍛造出同樣的鐵劍裝備軍隊,則需要有更足色的鐵礦才行。”
申屠二一字一句的艱難說着,他的表情也是極爲痛苦,作爲一個視鐵器技術革新爲生命的匠師,他知道這一番話說出來意味着什麼,意味着目前秦國不可能有大規模打製鐵製兵器的能力,意味着他辛辛苦苦追逐了大半生的夢想又將落空。
關中缺鐵――,傅戈現在終於明白了秦人爲什麼執意要用青銅劍作爲武器的原因所在。
“除了關東,還有什麼地方盛產優質的鐵石?”努力了卻依然沒有得到回報,傅戈忿忿然一劍削落案几一角,不甘心的喝問道。在關東的韓、趙故地,都有優質的鐵礦資源可以利用,而秦國所在的關中卻沒有,這樣的先天差距若是長久下去,必須會引發一連串的不利反應,其後果可能是災難性的。
“傅相,除關東外,已探明的只有蜀郡臨邛一帶有優良的鐵石礦藏,可惜,通往巴蜀的道路現在被叛軍阻斷,不然的話――!”司馬昌黯然道。
沒有先進的鐵器裝備軍隊的話,秦軍就無法在技術上形成對關東諸侯的優勢,這對於秦國來說是相當不利的一種情形。
南並巴蜀――,越來越變得迫切起來。
然而,根據偵騎從漢中傳回來的消息,這半年來,漢王劉邦爲了阻止秦軍出褒斜道威脅漢中,他在斜谷的南口駐紮了重兵守衛,以褒斜道的險峻秦軍想要強行通過,幾乎沒有可能?事實上,若不是劉邦還想着佔領咸陽的念頭,他早就一把火將棧道給燒了。
在傅戈熟知的那段歷史裡,韓信這位大將軍以‘暗渡陳倉’之計迷惑了章邯,最終使得漢軍兵取關中,進而奪取天下,如今,情形反轉了過來,秦軍要想奇襲漢中,這同樣的一計是否也能獲得成功?
縱算對韓信有相當的信心,但這一次南並戰略的實施真真正正是事關全局,由不得傅戈不憂心焦慮。
相比於當前軍事上死守關中的困局,秦國在經濟上的發展這半年來倒是有了不小的進步,在鼓勵商業、貿易、獎勵耕種等一系列休養生息有力措施的激勵下,靠近咸陽人口較爲密集的三輔地區首先恢復了生機。
百姓有了積蓄,帶動的是交易的活躍和商業的繁榮,進而帶來的是國庫的豐裕,當看到曾經被耗盡一空的大秦國庫終於又有了一點底子時,傅戈心中不僅升騰起強烈的自豪感。
傅戈在爲秦國的未來操心,大秦的百姓、朝廷的百官也在爲他們的丞相大人的婚事勞心費神,自打安陽公主嬴真從臨洮回來後,安陽公主府中就傳出了公主‘身體有恙’的傳聞,公主這一路受了驚嚇生病這本也是正常的事情,但在一些成功的‘消息靈通人士’透露下,公主這一病卻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
公主有喜,和誰?好事者馬上抓住了這其中的疑點,難道是匈奴單于冒頓,這公主**於匈奴人,那十月懷胎生出來的豈不是野種?
這一時間,咸陽城裡猜測滿天飛舞,其中自是不乏有聰明的猜到了傅戈纔是在嬴真肚子播下情種的那個人。
丞相與公主之間傳出風流韻事――,這個標題就是沒有一點的內容,也足夠吸引無數八卦男女的眼球,讓他們爲之津津樂道,其實,這件事說到底還是要怪傅戈施行的言論自由的政策,這同樣的事情若是放在始皇執政時期,那哪一個敢多說皇家的一句壞話,輕者割去舌頭,重者直接砍頭誅連,以馮正的話來說,那些黔首們又豈敢如此放肆?
一槍就命中目標,這效率也太高了點吧!
罪魁禍首的傅戈面對嬴真似嗔還喜的羞澀目光,也只能報以無奈的苦笑,這天大地大孩子最大,虞姬那邊剛有動靜,嬴真這裡又跟着添起亂來,這往後的丞相府可就熱鬧了。
大秦新元二年的元月一、二日。
對於咸陽城乃至整個秦國的百姓來說,都是兩個歡天喜地的日子。
這兩天,丞相府門前人頭涌動,熱鬧非凡,這些人擠在這裡的原因只有一個,傅戈這位年輕的秦國丞相要迎接新嫁娘了,而且,不是一個,是二個。
一個是安陽公主嬴真,另一個是虞姬。
一年半之前,傅戈與虞姬在軍中倉促舉行的婚禮實在太過簡單,這讓他心中始終有些愧疚,現在,身居高位的傅戈希望能以一個隆重的婚禮來給虞姬一個交待。在前一日先迎娶虞姬,以爲大,在後一日再娶入嬴真,以爲小。這些個表面文章雖然似不起眼,但卻是必須要事先有所區分的,要不然,這後院可就有失火的危險。
不過,很快傅戈就發現,他這些個算計完全是杞人憂天,剛剛踏進丞相府大門,嬴真這位新嫁娘就悄悄的將大着肚子的虞姬拉到了一邊,一番竊竊私語的女人間傾訴之後,傅戈的這兩位美貌動人的‘老婆’就安心的到房中去交流育兒經了。
女人在有了孩子之後會改變性情,這一點傅戈在嬴真身上倒是真體味出了變化,這位平素大大咧咧的公主在育兒問題上可以說是兩眼一摸黑的主,若不是有虞姬陪着開導,這位美豔的公主竟然連懷孕時嘔吐這個正常現象都弄不清楚。
閒言少敘,這些個家務事不是傅戈這個大老爺們關注的熱點,事實上,有兩位夫人和衆多的侍婢幫襯着,笨手笨腳的傅戈着實也幫不上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