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
凌厲的呼嘯聲夾雜着強烈的撞擊力連番落下!
函谷關的石堡羣開始發揮威力了,在守卒們熟練的操控下,位於石堡之上的投石器一次次的拋出巨石,生生的砸入擁擠不動的楚軍陣中,頓時一片鬼哭狼嚎,這般無遮無攔的白白捱打場面已經上演過許多次了,在由傅戈用後代設想精心構築的石堡羣立體防禦陣形面前,不管項羽如何的暴跳如雷,不管他換了何人作攻關先鋒,也始終無法扣開函谷關的這道鐵門。
函谷關有利的地勢加上領先於這個時代的堡壘形防禦武器,讓關前的那條狹長谷道變成了人間地獄。
大秦新元初年九月一日。
已經是項羽大軍猛攻函谷關的第八天了,谷中屍橫遍野,一片火紅,這正是項羽軍甲衣的顏色。
夏末的蚊蠅嗅到屍體的惡臭味,不約而同的聚集到這裡,它們一個,個貪婪的附身在谷底的死屍上,拼命的吸取還算是新鮮的血液,一直拍打的翅膀再無法支撐沉重的身體。蚊蠅是傳播疾病的無情殺手,在這一方面,小的不起眼的它甚至於比萬馬千軍都更具殺傷力。
爲了防止瘟疫的流行,攻與守兩方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在一天的戰事後焚燒屍體,這樣的方法雖然讓死者形神俱滅,但卻更符合現實的需要。
“媽的,又失敗了!”
終於,在不遠處觀望前方戰局的項羽忍不住罵出了聲,在過去的八天時間裡,他的心情可謂相當的鬱悶,本以爲憑藉兵力上的優勢能一舉突破函谷關,然後進軍關中,誰料想秦軍竟然在此佈下了一道銅牆鐵壁,讓他碰了個頭破血流。
七月,章邯率衆秦軍將領投降。不過由於發生了司馬亮一手策劃的那場兵變,鎮怒的項羽決定坑殺全部的秦國降卒,血腥地屠殺甚至於連那些低級的隊長、軍侯、校尉都沒有放過,最終在屠刀下芶活的只有章邯、司馬欣、董翳等寥寥幾人。
在解決掉降卒兵變的危機後,儼然已是關東反秦大軍領袖的項羽立即號令各郡、縣官員徵調糧秣、補充輜重,爲即將開始的入關戰役作準備。不過,由於關東連年動盪,百姓流離失所。這保命的糧食都沒有了,更別說上交的軍糧了。
當然,辦法總歸是人想出來地,在項羽和范增的嚴令督促下,冒着項上人頭不保危險的官員們個個想方設法籌措糧秣,不管是用搶、買、或者乾脆用人肉充抵,總之一句話,戰戰兢兢的官員們終於在八月末將第一批糧秣調運到函谷關前線。
糧秣準備停當,磨刀豁豁的項羽立即下令進攻。
第一個攻關的是猛將當陽君英布,結果三天惡戰下來。損兵四千餘。英布也中箭不堪再戰,第二個上陣的是鍾離昧,他的情形與英布相比大同小異。爲了通過函谷關前的那一條狹窄又崎嶇的穀道,楚軍又拋下了將近六千精銳地士兵。
然而,攻打關隘前又怎麼樣,一座座交錯林立地石堡猶如巨大的怪獸,正噴射着熾烈的火焰將擠成一團地楚軍一一融化。
接二連三的損兵折將,軍隊的士氣在一天天的低落,四十萬大軍長期滯留需要有充足的糧秣和輜重補給供應,然而這好不容易籌措的第一批糧秣眼看就支撐不了多時了,加上天氣一天天的轉涼,開戰前信心十足的項羽不禁焦噪不安起來。
焦慮。這樣的情緒項羽已經很久沒有過了,鉅鹿面對三倍於己的秦國王離軍團,他都能笑談風生,指揮若定,今天,當面地傅戈兵力全部加起來也不過六、七萬餘衆,和自己麾下四十萬大軍相比,簡直是杯水車薪,可不知怎的。不管他用什麼辦法去猛攻,這函谷關就是拿不下來。
軍帳內。
剛剛吃了敗仗的項羽怒氣未消,甫一進帳他就一腳踹倒案几,狠狠的將案上那一張三川與關中地圖踩在腳底。
“函谷關,老子就不信吃不下你!”項羽怒罵道。
面對盛怒中的項羽,帳內鴉雀無聲,就連最近很是得寵的蔡姬也識相的悄悄溜了出去,只有亞父范增還陪着留在帳中。
以范增的資歷和身份,又有項梁託孤的因素,項羽自不會把范增怎麼樣?在這個時候,也只有智慧地范增才能勸解項羽,並給予他最實際的幫助。
“少將軍,這函谷關如此險要,秦軍又是據險死守,我軍若一味強攻,結果只能是遭遇失敗,莫如這樣,我軍一面在關前對峙以迷惑秦軍,另一面遣一支精兵渡過河西,側擊臨晉關,若能一擊得手,則大軍出函谷之西,可徑取咸陽,同時更讓函谷的秦軍面臨腹背受敵的窘境,到時這關隘就唾手可得了。”果然,在項羽一通怒火發泄之後,范增說出了他的計謀。
臨晉關(又稱蒲阪津)位於函谷關之北,這裡是河西進入關中的跳板,也是關中進軍河西的橋頭堡,臨晉關爲關中所有時,則進可以窺取三川、上黨,退可以扼制關東之敵入侵,相反,若臨晉關失守的話,則關中險塞就漏了一個口子,敵軍就可乘隙而入。所以說,關中之地形除了四塞之外,臨晉關的重要性也是相當不容小視的。
打個比方,如果說函谷關是關中的正門的話,那麼臨晉關就是關中的側門,戰國之時,六國合縱伐秦往往膠着於函谷關,這時,面對險關無計可施的聯軍首先想到的就是從臨晉關這個側門尋找機會以打開局面。
范增熟讀史書,對於春秋戰國之時的戰事可謂瞭如直掌,因此,項羽這個讀不進兵書的野蠻人可能只想到的是強攻函谷一條道,范增則決不會放着臨晉關這個側門做擺設。
“大軍渡河需要大量的船隻,這又如何籌集?”已經從強攻函谷的思路里被解放出來的項羽立即恢復了他對戰場形勢特有的敏銳直覺,破釜沉舟一戰時項羽下令將楚軍的船隻悉數鑿穿,目的是激勵士氣,想不到卻給這次渡河襲取臨晉關帶來的難度,而要是早知道函谷關這般難以攻下,項羽在前一個月裡早就會命令收集船隻了。
想不到一次錯誤的估算,帶來了一連串的不利後果,這讓項羽感到十分的後悔:“渡河,軍中無船又徒乎奈何?”
看着有些氣餒的項羽,范增微微一笑道:“少將軍勿急,船隻之事就交給老夫去辦,你只管整訓將士作好渡河準備,十天之內我保證將渡船籌備停當。”
“當真,如此那真是多謝亞父了!”項羽大喜過望。
范增自然不會亂誇海口,事實上早在英布第一波進攻受挫時,范增就在暗暗下令將由各地轉運來的後勤補給運糧船留下一批,這樣每一次都留下幾條,堪堪到現在正好能支持萬餘軍隊的渡河行動。
大秦新元初年九月二日。
採納范增的建議,項羽留趙王歇、張耳、韓廣、田都、魏豹等諸侯軍在函谷繼續對峙,自引楚軍主力十萬餘精銳北渡黃河,準備向臨晉關閃擊。
楚軍的這次分兵行動進行得相當的隱密,在項羽已經離開函谷關一線的情況下,授命佯攻函谷的張耳、田都、魏豹的進攻相當的逼真,使得傅戈一時也未能察覺出異樣來。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時分,傅戈才從對方漸漸雷聲大雨點小的攻勢裡體會出些不一樣來,這是張耳、田都等人出於保存實力的考慮,不想過多消耗自身實力而留下的一點破綻。
聯軍四十萬,聲勢可謂浩大,但卻諸侯林立,各懷心思,這就是項羽的最大弱點和命門。
“李烈,整頓騎軍疾馳臨晉關,司馬,你率二萬步卒隨後跟進!”聞知項羽分兵襲擊臨晉關的消息,震驚之餘傅戈當下不敢怠慢,立率李烈等七千精騎火速向臨晉關進發,一方已然搶得了戰場的先機,一方擁有速度上優勢,在這場比拼之中,無論是項羽還是傅戈都在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誰勝誰敗就看臨晉關一戰的結果了。
這一仗也是傅戈與項羽在漳水畔交鋒之後的再一次會面,時過境遷,他們的身份和地位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那時還是楚軍主將的項羽已成了統領四十萬兵馬的聯軍統帥,而傅戈則變化更大,由秦軍校尉一躍成爲了大秦的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