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軍團是蒙恬一手創建的強大兵團,它的主要作用是抵禦和抗擊草原戎、狄、匈奴人的進攻,保護都城咸陽的安全,在蒙恬被迫服毒自殺之後,北方軍團就由親胡亥趙高的副將王離統帥,王離是秦國名將王翦的孫子,是軍中少有的後起之秀。細究起來,蒙平他們這一支小部隊之所以會離開北地南下,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王離對蒙氏將領的排擠。
皇帝會不會答應讓北方軍團南下,這不是傅戈他們這些小兵,也不是大將軍章邯所能決定的,爲了遊說朝廷中的大臣,章邯差遣長史司馬欣趕往咸陽,陪同他一起去的還有他的侄子司馬亮。
這是傅戈和司馬亮結識以來第一次分離,男人之間沒有那麼多婆婆媽媽的感情流露,在司馬亮臨前的那一晚,傅戈在軍營中擺下了酒宴,把賞賜的美酒全部擡了上來,然後又將所有生死與共的兄弟都叫了來,他們一起暢飲大醉,他們一起高唱大秦軍的威武戰歌:“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早上,宿醉的傅戈被一聲洪亮的馬嘶聲吵醒,昨晚,傅戈和司馬亮抵足而眠,司馬亮給傅戈說和小織相識、新婚燕爾的快樂,傅戈和他講兒時在塞外草原狩獵的驚險刺激經歷。
這一時,在他們彼此的心中,他們是兄弟,兄弟就該有苦同享、有難同當。
這一晚,兩個人都喝醉了。
醉在對往昔的回憶裡。
等第二天清早,傅戈醒來的時候,司馬亮已走了。
在軍帳的案几上,傅戈看到一襲嶄新的戰甲,華麗的冠飾、火紅的盔纓、堅硬的護肩,另外還有一套靷轡駕具。
“軍侯,司馬大哥走的時候留下了這些東西,說是送給你的,在外面,還有一匹戰馬。”親兵見傅戈醒來,一臉興奮的稟報道。
“馬——,剛纔的馬嘶聲莫非就是。”傅戈顧不得穿好甲衣,連忙掀開帳門跑到外面,果然一匹鐵青色的高大戰馬正引頸長嘶。
秦國雖然疆域遼闊,但真正出產騎乘戰馬的地方卻只在北方邊境的一些地方,那裡與狄、戎、匈奴等少數民族接壤,磨擦接連不斷,戰馬供應守衛軍隊還不充足,就是在郡、縣的養馬苑裡,能找到的也多是供給戰車的御馬。所以,在關中以東的中原一帶,要弄到一匹騎乘的好馬相當不容易。
看着眼前的戰馬,傅戈的心情不能自抑,傅戈不知道司馬亮從什麼地方搞來這樣一匹戰馬,司馬亮如此厚贈,想是昨晚傅戈給他講了那麼多的騎馬馳騁草原的故事,傅戈的心思被司馬亮洞悉的清清楚楚。
而傅戈自己,卻無法爲司馬亮做什麼?
小織的死——,在司馬亮心裡鉻下了永遠無法褪去的印跡。
這是他一生的枷鎖。
除了他自己,誰也解不開。
“司馬大哥還說了,這馬腳力不太好,你先將就騎着,以後有機會了再換一匹更好的。”營中的士兵們看出了傅戈的喜歡,便串梭着去騎上一程,說是想看看他們的軍侯長是否如他自己吹噓的那樣騎術精湛。
給青驥套上靷轡駕具,傅戈迫不及待的一躍而上,久違了的御風飛翔的感覺又回來了,那是在塞外,傅戈和夥伴們吆喝着驅趕野黃羊羣,還有在戈壁,他和父親在狼羣重圍中,左衝右突勇往無前。
“傅軍侯,大將軍召集議事!”等傅戈剛回到營中,一名傳令的兵士早已等的不耐,他急急下達了章邯的命令後就匆匆離去。
章邯的中軍行營已搬進了陳縣城中原先陳勝居住的地方——楚宮,從傅戈這裡算的話路程不近,軍令如山,傅戈沒有耽誤立即拔轉馬頭向陳縣城門跑去。
這是傅戈第一次見到楚宮,它的宏大規模讓他驚訝,這就是王室的宮殿,雕樑畫棟、亭臺樓閣、層層疊疊的房屋是如此的富麗堂皇,據說這麼多的房子是給服侍陳勝的嬪妃和下人住的,陳勝才做了幾天的王侯,就這般大興土木、廣造宮殿、納妃寵奸,如此貪圖享受和秦國的王公貴族又有什麼兩樣。
在權力和誘惑面前,人是會變的。
陳勝是因爲不堪大秦的嚴刑峻法而揭杆反抗的,但他在稱王之後,卻同樣走上了一條自取滅亡的帝王末路。
等傅戈來到章邯議事堂門口的時候,看見右軍大將章平、左軍長史董翳、後軍校尉趙無咎等重要將領已早早的等在一旁了。
“傅軍侯,你要再晚一步,可看不到好戲嘍!”趙無咎見傅戈進來,拉了一把他的戰袍提醒道。
在司馬欣前往咸陽之後,趙無咎接任了他的位置,清楚傅戈和司馬亮的關係的他對傅戈比較友善,不象章平、董翳對傅戈這個外來戶有深深的敵意,他們是怕傅戈搶了他們的功勞,尤其在章邯表露出對傅戈的賞識之後。
“趙將軍,有什麼緊急的軍情嗎?”傅戈站到離門口最近的末位,低聲問道。章平、董翳這些將軍們的軍爵比傅戈高得多,軍中議事每一個將領的位置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正說話着,大將軍章邯滿面春風的從內室走出,他對着屋內將領們大聲說道:“諸位將軍,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叛王陳勝授首了!”
陳勝死了!
這個消息着實讓傅戈震驚,這個讓皇帝和大臣們夜不能寂、寢食難安的大對頭竟然這樣死了,記得在滌水畔的時候,陳勝的神情依舊豪邁,傅戈沒有看出他有絲毫頹廢的意思,況且,在楚地,叛軍還有宋留、秦嘉、鄧宗等諸路勢力活動,在趙地,陳勝派出去的陳耳、周市等人也聲勢浩大,陳勝沒有理由自殺的。
除此之外,難道是被秦軍搜捕到了,這不可能,傅戈的士兵是章邯手下最出色的偵察部隊,連傅戈都無法找到的話,其它隊伍更不可能。
“難道是——!”傅戈的心中又浮現出那輛落荒而逃的華麗戰車,黃羅傘蓋,車轍轆轆,遠遠的消失不見,而在落魄的陳勝身邊只有一個車伕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