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河水奔騰咆哮,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東流入海,一去不回。
自打鉅鹿一戰之後,大將軍章邯統領大秦將近二十萬駐守在此地已經有六個多月了,他們面臨的形勢一天天的惡劣,在項羽的步步緊逼下,章邯陷入了欲進不能欲退也不戰的兩難境地。
在王離剛剛兵敗之時,感受到朝廷壓力的章邯倒也曾主動出擊過,可是此時戰局的主動權已不在他的掌握之中,項羽對於秦軍的挑釁表現得相當的耐心,若覓得戰機則出動精銳擊潰秦師,若沒有機會則堅守防禦讓敵無機可乘,這樣的境況直到傅戈率軍攻入咸陽後仍然沒有什麼改克
一直在剿滅叛軍過程中表現出色的大將軍章邯在項羽這個對手面前,突然象是不會指揮作戰了一般,無論他採取什麼招數,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失敗。在對峙了六個月後,章邯終於連再戰的勇氣也消磨殆盡了。
戰,憑什麼與項羽交戰。
也是在這半年時間裡,與秦軍的無爲相比,藉助鉅鹿取得的輝煌勝利,楚國的上將軍項羽不顧懷王讓他回師的命令,在謀士范增的建議下,充分利用章邯給予各路諸侯的威脅統帥整合各支叛軍,同時,還用裂土分封的辦法收買諸侯,這樣恩威並用、雙管齊下之後,聚集救趙的各路叛軍就被牢牢的綁在了項羽的戰車上。慢慢的,漳水一線的秦楚兩軍的戰略平衡開始被打破,繼續等待對於處於劣勢的秦軍來說,只能是等死。
大將軍章邯軍帳內。
“大將軍,怎麼辦?趙國的大將軍陳餘差人帶來書信,讓我們投降項羽,我估計這很有可能就是項羽的意思。”給章邯遞上勸降書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長史司馬欣。這位好不容易纔從咸陽閻樂地追殺下逃出來的長史大人現在已經成了溝通楚秦兩軍之間的一個關健人物。
說來也是巧合,早在司馬欣爲大秦的標陽獄橡(即管監獄的官員)時。有一次項羽的叔父項梁犯事被抓進標陽大牢,爲了脫身便請薪獄椽曹咎寫了一封信給司馬欣,結果司馬欣就把項梁給放了出來,按理說這是一件貪贓枉法以權謀私的勾當,不過,司馬欣對項家也算是有相當恩惠了。倘若當時司馬欣不放的話,說不定項梁也不會有後來起兵發達成爲楚國上將地那一天,當然。這些只是無端的後來猜測,改變不了既成的事實。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風雲際會,一時多少豪傑。大秦要想重新強盛起來,靠的也不是一次兩次的運氣,而是一點一滴的努力,對於這一點,傅戈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所以,他纔會在每戰前進行長時間的思考推敲,纔會小心翼翼的周旋身邊能夠依靠的所有力量。甚至於包括時時準備奪權的皇帝子嬰。
“陳餘。他地話也能算數,誰不知道我們地對手楚人項羽!”章邯神情鬱郁的回答道,這些日子棘原這道防線已經連續被楚軍突破。就在昨天,駐守在漳水南岸的秦軍一部被楚將蒲將軍擊敗,這讓章邯面臨地形勢更加的險惡。
“大將軍,這信上說得相當在理,你看白起、蒙恬這些赫赫有名的大將,朝廷讓哪一個有好下場了,這信雖是以陳餘的名義寫的,但它更有可能是項羽拋過來的一個信號,現在的情況是就看我們能不能抓住了?”聽出了章邯話中的猶豫之音,司馬欣繼續賣力的諫道。
人與人之間是不一樣的。這一點就算是同父同母地親兄弟也可能會性格完全不同,司馬亮的這個叔父司馬欣既有徇私枉法的前科,這說明他並不是一個死腦筋的人。忠誠,狗屁,只有傻子纔會呆呆的坐在一條沉船上等死呢
投降楚軍,對於司馬欣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好猶豫的,哪一邊給的好處多他就跑到哪一邊,當初被傅戈搭救時,他之所以裝出一副誓死跟隨章邯的忠誠樣子。主要還是因爲傅戈的那一點‘可憐’地兵力在他看來完全不能和章邯的二十萬大軍相提並論。
現在,章邯兵臨絕境,項羽正是勢頭上升時期,投靠過去的話一定能搏一個好的前程,有了這一層考慮,司馬欣怎麼不動心。
“再等等吧,新皇子嬰不是登基了嗎?也許過不了幾天就有援兵來了呢?”章邯有氣無力的說道,這話實際上連他自己也不相信,誰不知道子嬰是一個傀儡,真正的實權全掌握在傅戈這個新晉的暴發戶手裡。
援兵,莫說關中的那一點兵力派出來也不夠塞這一場大戰的牙縫,就是有能力增援,章邯也不指望已經和自己反目的傅戈會這麼大方不計前嫌。
“大將軍,不要再猶豫了,你沒瞧見對面項羽正大搞裂土分封,跟着他的那些個叛亂諸侯一個個都有了封地,成了王侯,我們早些投過去,說不定也能弄個王噹噹,晚了怕是連侯都沒有了,真若是死守不降,那到時楚軍殺到,你我就是想留個全屍也不能呀!”司馬欣見章邯始終不下決斷,終於急了起來。
成者王侯敗者寇,困守下去是死路一條,投降還有可能成爲一方諸侯,這個選擇題就象是一邊讓人吃白米飯一邊讓人吃糠一樣,根本不需要多加考慮。雖然被司馬欣說的漸漸有些心動,不過,章邯還是沒有立即答應下來,臨敵投降總歸是太不光彩,按照大秦的軍律這也是要滅族的大罪。
章邯猶猶豫豫,他的對手項羽可沒有這麼好的耐心。
萬事俱備,已經將各路叛軍整合的差不多了的項羽決心發動總攻了。
七月七日,正午。
將近四十萬反秦聯軍在項羽的率領下,發動瞭如潮水般的猛烈狂攻。不出意外,僅在二個時辰之後,項羽的雙腳已經踏踏實實的站在了漳水的北岸,呈現在他面前的,是秦軍被催毀的營寨和覆倒的旗幟,當然還有來不及逃跑被楚兵殺死的一具具屍體。
“哈哈,亞父,我早就說嘛,對付章邯這老傢伙不用搞那麼多的花架子,直接一棒子把他敲昏掉好了!”說這話的時候,項羽一身火紅的盔甲,頭上的盔纓迎風怒舞,再配上身旁漆黑高大的烏騅馬,這樣的一員威風凜凜的戰將僅瞪你一眼,就會令對方膽寒魄喪。
亞父范增也是神采飛揚,看到自己一手謀劃的戰略部署獲得成功,這位七旬老人頓時有一種無法名狀的滿足感,危機終於可以解除了,在開戰之前,四十萬的龐大聯軍長期駐守帶來的糧秣供給緊張已經到了不能再等待下去的地步了,唯有力戰,才能擺脫受制於糧秣不足的困境。
儘管也很得意,范增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項羽:“秦軍還有二十萬,這麼多的兵卒若是以死相抗的話,我軍必然也會受到相當的損失,我看說降章邯的力度還要加大一些纔好!”
“既然亞父這麼說,那麼就傳令給英布,給我狠狠的打,一直到把章邯打得再也支撐不住爲止,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撐到幾時!”項羽仰天大笑。
項羽的這話聽起來足夠的狂妄,但他也確實有狂妄的資本,整合救趙的各路叛軍之後他麾下的攻秦大軍已接近四十萬,這樣一個龐大的數目足以讓任何對手聞之膽寒,在這支軍隊裡,名將、猛將、智將,謀士、能人、賢才雲集,除開項羽本人之外,當陽君英布、蒲將軍、趙相張耳、趙大將軍陳餘、謀士李左車等等這一個個響噹噹的人物現在都成了項羽的部下,他們的力量疊加起來,莫說一個章邯,就是十個也不是這支聯合大軍的對手。
等到擊破了章邯,項羽還設想着進軍函谷,直搗秦國的腹地關中老巢,上個月劉邦的西征軍在藍田關居然被那名不見經傳的傅戈殺了個大敗,真是給大楚丟掉了面子。
傅戈,一想到這個名字,項羽的心中就倏得閃現過一個身影,那黑夜火光中擊鼓的縹渺倩影,那一晚在飛揚大雪中一剎那的驚世紅顏。
痛,在心底最深處的角落慢慢擴散開來,就算接二連三的勝利,也無法抹平在漳水畔那一晚功敗垂成的遺憾。
只要再有那麼有一點點的運氣,也許就能得到她了。
虞姬,你是我的,你逃不脫的,這一生一世你就是我的女人。
昨晚若不是新來的那個年輕寵妾蔡姬說起,自己還不知道這個驚豔於戰場的絕色女子叫什麼名字,原來她也是我楚國的女子,而且還曾是陳王勝的侍婢。
“我大楚的女人,怎能讓給秦狗去享用!”因爲虞姬,每當項羽慾望橫流的時候,他就會更增添幾分對秦人的無限痛恨。
注:關於傅戈的識字程度,汗,再次說明一下,在傅戈記憶沒有恢復之前,他的確識字不多,因爲一個貧困的秦人家庭是供不起書唸的,在臨洮傅戈更多的是騎馬打獵,在恢復記憶之後,不用說了,大學畢業生好歹知識總是不錯的。這就是前八十節和後面不一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