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兜靡與劉邦見面的地點不是在王帳,是選擇了一處小山包。
烏孫位處西域,大部分是平原地形,可是也不缺險峻山脈和連綿大山,只是相對於大部分的平原那些山地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平原說是平原,可實際上絕對不是絕對的平坦,會有盆地和山包,只是相對來說山包的海拔非常低。
現在是下雪的季節,前些天烏孫王庭正迎來較大的雪勢,今天才方方停止。
大雪覆蓋了幾乎所有能夠看得到的區域,帳篷之上和平地上的雪大概有半米多厚,有人剷掉了主要道路上的雪,可是能夠想象得出來,哪怕是路也不會幹燥,其實就是泥濘之路。
劉邦前去見難兜靡之前對自己進行了完善的保暖,裡面不但穿上了帝國勳貴階層正在流行的呢絨保暖**,還套上了幾層羽絨裝,外面甚至是披上了貂皮毛衣,腦袋上也戴着貂皮帽子。
一層層的保暖之下,劉邦給人看去的感覺是顯得有些腫胖,不過他的身高可是二米以上,整個身影搭配起來倒是顯得魁梧和健碩許多。
道路泥濘,腳下穿着呢絨牛皮靴的劉邦可不捨得踩踏,出了帳篷是直接騎跨上戰馬。他坐下的戰馬按照華夏的命名應該稱呼爲獅子驄,是來到烏孫之後難兜靡送的,現在騎着匹馬過去正好合適給難兜靡展現一點點態度。
獅子驄就是一個好聽一點的名字,“驄”其實就是青白顏色的皮毛,“獅子”則是形容雄峻。劉邦身高體大,騎跨高頭大馬的獅子驄倒也顯得極爲英武,再搭配上週邊十來個同樣魁梧且人和馬都穿戴鍛式板甲的侍衛,看着着實威風凜凜。
烏孫是遊牧民族,要說他們有什麼較有特色的服裝,其實就是羊皮襖和羊皮帽,帽子上會插着至少一根野雞毛翎,大部分人則是穿着麻衣。
穿麻衣絕對稱不得是什麼特色。全世界的人們,現在大部分都是穿麻衣,帝國那邊也是這種情況。可是在天寒地凍的時候還穿麻衣,要麼是炫耀自己的抗寒。要麼就是沒有保暖衣物了。
一隊看去華麗麗的騎兵在一些身穿羊皮套裝的烏孫騎兵引領下,騎跨的戰馬一塊踩踏泥濘前行,因爲是需要離開王庭的帳篷叢去到外面的小山包,劉邦沿途其實能夠看到許許多多的東西。
烏孫現在狀況不是太好,王庭這邊彙集了許多士兵。一些領地遭受戰火波及的難民其實也會涌到王庭。
騎跨雄峻戰馬一路走過的劉邦能夠發現很多東西,那些在天寒地凍還穿着單薄麻衣的人,能猜測不是奴隸就是失去了財產的烏孫人,一個個凍得發抖還不得不到室外勞動。
作爲奴隸勞動是必須的,他們本身就是一種人形工具,已經能夠稱得上見多識廣的劉邦,他看到的奴隸膚色有點多,有和烏孫一樣是白皮膚卻是非黑髮的人,有麥色皮膚五官分明的波斯人,有除了眼仁和牙齒白的黑人。這一批估計是烏孫人從西域各處抓或是買來。奴隸的出身也比較好猜測,肯定是那些從西向東逃亡的落難人。
引路的烏孫隊長見劉邦對那些奴隸感興趣,在隨同翻譯的複述下向劉邦介紹了一些情況,後面還神秘兮兮地說:“貴人若是喜歡獵奇,稍後會有禮物送上。”
禮物?劉邦近一段時間收到的禮物可不少,從各種琳琅滿目的物品,到活生生的人。當然了,他收到的人都是一些美嬌娘,有烏孫本族的俏麗姑娘,也有一些各族的姑娘。讓他比驚奇的是還收到了兩個長得跟黑炭一樣的女人。按照他的一些原話,什麼女人都玩玩其實很不錯,黑炭頭的女人也別有一番風味。
出了王庭營寨,遠遠看去能夠看到前方一處小山包上搭了幾座帳篷。山包的周邊也有衛兵正在站崗,山包上那座最大的營帳豎立着一枝大纛。
帝國其實也使用大纛,不過一般除了各種猛獸的尾巴和亮麗翎毛之外還會搭配上旗面,繡着一些圖案和字,只有君王級別的人和軍中主帥纔有資格使用大纛,因此一般被稱爲“王旗”和“帥旗”。
遊牧民族的大纛基本大同小異。無非就是一根長杆頂着猛獸的皮毛,尖頂是三叉戟什麼的玩意,最多最多就是多放一些猛獸尾巴或是亮麗的翎毛。
匈奴族的大纛一定會配上狼皮毛,所以一般看着就是灰色的大纛,屬於頭曼的大纛目前是帝國皇帝的戰利品,現在還被擺在宮城正東廣場供人欣賞。
山包上的大纛是屬於難兜靡的部落級別,從款式上來看相對於烏孫昆莫的大纛會小上幾號,不過有一點相同的是大纛皮毛顏色都是青黑色,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毛髮,又或者是不是染色的。
劉邦本來到了山包下面就要下馬,多多少少是表現出對烏孫王子難兜靡的尊重。可是他剛停住戰馬,那個引路的烏孫隊長就是一陣嘰裡呱啦,經過翻譯才知曉難兜靡事先有過交代,說是土地溼滑泥濘,劉邦來了不用下馬。
“怎麼都是一國的王子,怎麼能夠失禮呢?”劉邦一臉淺笑下馬,還招呼侍衛們也都下馬。
“您真的是太客氣了。”烏孫隊長一臉的高興,對劉邦的態度比剛纔又親近了無數倍。他彎腰比了一個請的手勢:“王子已經在上面燉好羊羔子,也烤了一頭駱駝,就等着貴人上去享用。”
劉邦聽到烤駱駝就是兩眼發光,他剛來到烏孫領地的時候也在勃西靡的招待下吃過一次烤駱駝,那是整頭駱駝去掉內臟,然後一個部位都沒有切除的烤法,似乎還加了一些其它什麼東西,不光是聞着香,吃起來也是異常的美味。那一次聽聞最美味的兩個駝峰,一個屬於勃西靡,一個給了何懌,壓根就沒有劉邦的份,因此這一次難免抱着萬分的期待。
人還沒有抵達山包,因爲風向的關係劉邦鼻子已經聞到了空氣中的肉香味。讓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劉邦還沒有到,難兜靡似乎是得到了稟告迎了出來。
難兜靡的穿戴讓劉邦看得一愣神,一切只因爲難兜靡身穿一套與劉邦差不多款式的貂皮衣,外面套着一件披風。注意看衣領的話,那些花紋繪畫的圖案壓根就是一種大篆,正是帝國那邊非常流行的一款花紋。
不用猜,難兜靡身上的衣服絕對是帝國出品,不但是上身的大衣。頭上的帽子,手裡的皮套,腳上的靴子,幾乎每一樣都是來自帝國。就是不清楚難兜靡的一身行頭是烏孫使節團在帝國南陵購買,還是來自皇帝的賞賜。
難兜靡遠遠地就向劉邦拱手致意,一拱手撐開披風,露出了懸在腰間的一柄劍。
劍的長度大概是七十五釐米左右,有着很傳統的華夏風格,劍柄上雕刻花紋,劍鞘上也有着雕刻的圖案和相關的飾品。實際上每一把劍的劍柄都有不同風格的花紋。不管是怎麼樣的花紋其實都是爲了防滑。
看到那柄劍的劉邦立刻就明白難兜靡的一身行頭絕對是來自於皇帝的賞賜,那柄劍的花紋比較特殊。劍鞘選木來自南洋,南洋的木材是在今年才大量充斥市場,此前只有皇室和一部分勳貴纔有。若說木頭還有另外的說道,但是皇族的鳳凰花紋卻不是能隨隨便便雕刻的!
難兜靡能說一口不太標準的帝國普及的普通話,歡迎劉邦的到來,又說了一些客套話,並肩與劉邦有說有笑進了帳篷。
一進帳篷迎來一陣熱浪,劉邦忍不住又是愣了愣。他愣神卻不是因爲有暖爐子等設備,是因爲除開是一個帳篷之外。裡面的擺設與帝國那邊的富貴之家壓根就沒有什麼兩樣,有着最爲基本的案几、青銅皿具、木質衣櫃、青銅架子等等的傢俱,最爲特殊的是那個擺在中央的木頭臺子。
臺子是一種兩人共飲的類牀榻,兩邊擺着蒲團。中間是一個鑲裝的固定案几。
現在臺子的中間案几上擺着幾個盤子,盤子裡面是一些蜜餞和經過處理的水果。另有一個爐子燒着炭正在溫酒,搭配和兩個高爵的酒皿。出來盛放東西的皿具,筷子、湯匙、叉子等物也是一應俱全。
在臺子的旁邊有幾名侍女,她們有些是烏孫本族姑娘,一些是金髮碧眼的少女。甚至黑炭姑娘也有兩名。
烏孫本族的侍女還好,是穿着帝國那邊的侍女宮裝,另外那些來自其它種族的侍女在這種大冷天卻是穿着白色透明的紗綢,若隱若現的少女身軀看着有些撩人。
“來來來,請坐!”難兜靡十分的熱情,招呼劉邦坐下之後,他自己也坐下。等待有侍女斟上溫好的酒,他笑着說道:“地道的南陵酒,正使能夠在千里之外喝到家鄉酒,想必是會別有一番鄉情。”
劉邦也在笑,一大口將酒盞內的酒悶光,“哈”了一口氣,爽朗道:“王子真是有心了。”,內心裡卻是有些無語,使節團的規模那麼大,光是運貨的馬車就不下數千輛,屬於帝國那邊的物資多得是,根本就不缺南陵酒。
“聽聞帝國的皇帝陛下早年有作過一首詩?”難兜靡亦是一口悶光,沉吟了一下,用着比較怪的口音念道:“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看着劉邦,一臉的矜持:“我應該沒有唸錯吧?”
這是李白的《客中作》,現在這個年頭自然是沒有李白,詩是早先呂哲在北地郡的陰密縣駐紮時,於隨軍商販的營地念了出來。當時的呂哲是好奇各地有不同的酒類,聽到南陵酒隨口唸了那麼幾句,壓根就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
呂哲若是一直默默無聞也就罷了,偏偏他成了龐大帝國的皇帝,那麼曾經做過什麼事情,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會被重新提了出來,壞事會被洗地然後藝術加工顯得加以美化,好事會被美化上比本來漂亮至少一百倍宣揚。
秦末時期可不是什麼詩歌的時代,講的是征戰廝殺,絕對不是什麼歌舞昇平的時代,不存在什麼大詩人,也沒有給予大詩人誕生的土壤,倒是殺人盈野的一些人能夠幹成大事。
非歌舞昇平的時代裡,也就是已經成了皇帝的呂哲曾經抄襲過的一首詩會傳遍天下,大家聽了也是稱頌皇帝不但武功鼎盛也文采飛揚,至於說打從內心裡欣賞估計是未必。
市井出身的劉邦識字不多,後面還是成爲帝國三等男爵之後特地請的教習惡補才認識更多的字。他知道的詩不多,知曉“蒹葭蒼蒼,白露爲霜”,也讀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等等一些帶着美好意願的詩,但是要說對詩進行探討就有點夠嗆了。
難兜靡估計也不懂得詩,他的一切佈置就是要給劉邦一個印象,讓劉邦覺得他喜愛帝國,不但生活習慣上在向帝國靠攏,連詩都會讀上那麼好幾首了。
劉邦不是笨人,他也清楚難兜靡想表達的是個什麼意思,很配合地稱讚難兜靡對帝國文化的理解,更是在話語中透露着一種很明顯的親近。
“帝國真是一個偉大的國度,陛下也是一名無比英明的皇帝。”難兜靡毫不掩飾自己對帝國的好感,又是勸劉邦飲下幾盞酒,聊了一些關於帝國的趣事,東扯西扯之後,纔看似不經意地說道:“可是我很不明白,爲什麼在聯姻上面會有遲疑呢?”
“這……”劉邦略略遲疑,做出一副左顧右盼的模樣,很刻意地壓低聲音:“陛下是不無不可的態度,只是……”
難兜靡立刻來了精神,配合地壓低聲音,急切問:“只是什麼?”,或許覺得這樣不好,訕笑着又勸了幾盞酒,說道:“若是正使能夠幫上忙,整個烏孫都會感謝您的。”
劉邦露出非常爲難的表情,最後像是被巨大的利益給吸引,猶豫再三之後纔像豁出去那般,說道:“許多中樞文官和軍方的將領還沒有真正確定怎麼與烏孫相處,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