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要內亂了。”對匈奴比較有了解的王賁獲知前方的消息時立刻說出那句話。
草原上的部落脫離單于可不是什麼新鮮事,畢竟草原上的部落是一種聯合酋長制,不是像華夏文明的國家制,說白了草原上的各個部落追隨於單于只是一種尋求庇護,單于的命令能聽則聽,不樂意聽直接就甩臉,不像華夏文明那種行政體系上的上下級關係。
當然,前提是敢給單于甩臉色的部落要經得起事後的報復,草原上也不是沒有發生單于發兵去報復結果反被擊敗,單于淪爲草原上笑柄的事。
另外,目前草原之上的繼承法也不是看血統,不是誰誰誰的子孫就能繼承單于位置,就目前而言看得是部落的實力,要是單于那個部落不比另外的部落強大,換個姓氏的家族成爲新單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草原之上的血脈繼承法還是在冒頓橫空崛起之後才定下來,那也是因爲冒頓建立了左右賢王制度,讓攣鞮家族成爲左右賢王,像是左右當戶也是攣鞮血脈的人,到了左右都尉什麼的纔給予外姓氏。
草原之上也就是攣鞮等幾個家族有姓氏,其餘都是無姓無氏的存在。有記載稱匈奴其實是商朝滅亡時北上逃竄的商朝人,逃竄到草原與諸胡混居通婚之後才被胡化,並聲明草原上有姓氏的部落其實都帶有華夏血統。
草原上的胡人是不是有華夏血統那是一個扯不清的事情,不過從草原上有姓氏的家族在一些祭祀習慣上與生活在中原的華族人相同,這樣一來草原上的一些部落是中原華夏族羣的遠親,似乎是有些靠譜?
比較有趣的是。冒頓這麼做自然是爲了攣鞮姓氏能夠永遠地制霸草原,可是另外一些有姓氏和沒姓氏的部落有自己的應對方法,匈奴王族不願意給予高官顯位他們就自稱王號。在冒頓死後,攣鞮氏也沒有比較鐵腕的統治者,一些自號爲王的部落只要不妨礙攣鞮氏的統治。攣鞮氏的新單于也沒有把他們怎麼樣。結果自然是草原上的部落見攣鞮氏沒有反應,然後開始這個王那個王的冒出來,到最後攣鞮氏沒把他們怎麼樣,反而是他們覺得某些部落沒有實力稱王自相打了起來。
王賁判斷匈奴要內亂的說法不太正確,草原上並不是每個部落都是匈奴人,他們其實很多都不自稱匈奴。而是按照祖輩的習慣自稱爲狄人或是戎人,草原上爭相自稱熊人(既匈奴)那是在冒頓西擴西域滅掉二十來個國家,然後東面又把東湖擊敗驅趕東胡人捨棄祖輩的草原,讓東胡人沒有牧場放牧,由遊牧民族改爲獵人民族。一些爲了生存。一些爲了虛榮(或自保)的雜胡,想不受打擊,想有牧場延續部落,也纔開始自稱爲匈奴。
“我們得到的情報,草原上的制度很類似南方百越的部落聯盟,按照這樣的話是不是能理解爲他們聯合其實是一種聯合,願意跟隨頭曼纔是同一個聯盟,不願意跟隨頭曼這個單于也無妨?”徐志緩緩地說道。
王賁奇異是看着徐志:“百越人的那種部落聯盟相對鬆散。草原上的胡人與南方的夷人的制度雖然看去相同,實際上卻不大一樣。”
有些話王賁是沒辦法說清楚,畢竟漢國出兵北上之前一直是在與百越人廝殺。他總不能說與北方兇蠻且殘暴的胡人相比起來,南方的百越壓根就是廢物吧?
徐志在王賁的解釋下總算是理解了,可是他怎麼都覺得王賁說的有些東西與錦衣衛那邊刺探到的情報有出入,不過大體來說出入並不算太大。例如錦衣衛的情報上顯示匈奴的單于是要被大多數部落認同纔會是領導地位,大概就是一種推選(選舉)制度。而王賁卻是說匈奴的單于是看部落的武力比拼,也就是比一比部落軍隊的數量。然後再來比一比軍隊的質量。基本都是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小問題上出現不同的情報內容。
“攣鞮氏成爲草原上的單于家族已經有小二三百年的歷史,長久以來單于人選都是出自攣鞮氏。差不多已經形成一種類似於我們的血脈繼承觀念。”王賁還在繼續解釋:“例如頭曼這一代成爲單于就是在一些盟友因爲他是攣鞮氏,攣鞮氏這個部落也像前幾代部落人口衆多。所以那些盟友纔會繼續支持。”
王賁還說草原之上也不是沒有部落試圖挑戰過攣鞮氏,可是每次都是被攣鞮氏聯合自己的盟友給擊敗了,長期以來還是第一次有部落對攣鞮氏進行背叛,因此他判斷草原上的匈奴肯定是要亂起來。
問題是那些部落是要背叛頭曼去投靠冒頓,而冒頓也是攣鞮氏的家族成員,所以王賁說那些部落背叛攣鞮氏並不正確。不過他有一點是說對了,一旦那些部落投靠冒頓,必然是會讓頭曼更加忌憚冒頓,這麼一件事情讓頭曼和冒頓這對父子變成頭狼的爭奪,未必沒有這個可能性。
王賁也就是那麼一說,匈奴能在這個當口亂起來自然是最好,能夠讓漢軍更加輕易地擊敗進入秦地的胡人,要是沒有亂起來也無所謂,最重要的是那些背叛頭曼的部落是不是能幫助他們找到頭曼的所在位置。
“不能放棄這個機會,但是也不能完全相信。”徐志想的是那些胡人是不是假意背叛,故意引錯方向,又或者是將漢軍引入對胡人有利的位置。
王賁自然是有相關的考慮,因此後續給出的命令是隻派小股部隊跟隨那些胡人前往探索,大概一萬左右的部落保持相對安全的距離跟在其後,同時也沒有放棄自己的搜查。
地勢廣袤的地形真的不是那麼好,也千萬別以爲地形平坦就真的是沒有起伏,雖然是沒有高聳山脈什麼的,可是矮山包什麼地方都不缺,再則就是地方大了總會是盆地,那麼有高有底纔是正常的。所以吧,不要以爲探索起來多麼容易,視野的阻礙真的是沒少多少。
“說句不那好好聽的話,”王賁在苦笑:“哪怕是證實頭曼所在的位置,我們現在也難以南下啊。”
目前沃野這個方向只有七萬左右的漢軍,要把守住二十里縱寬的區域着實是顯得兵力略顯不足,他們調派一萬左右的騎兵南下已經是極限,再多實在是沒有可能了。
“已經連續派出鴻翎急使向後方催促,”徐志看上去並沒有什麼遲疑:“已經有傳書說明走在最前頭的援軍距離我們只有六十里的路程,職認爲援軍最遲今日凌晨必定是會抵達。所以,我們應當再抽調一些部隊南下充實南邊的兵力,另外職請命南下,畢竟前線的情況比較複雜,那邊的將校職位最高也只有偏將,若是遇到超過職責的事情無法及時的處理。”
沃野的主將是王賁,徐志自稱“職”是應當的。下一級軍官對上一級自稱“職”這個習慣也是來自於秦軍,王賁聽着自然是不會覺得彆扭。事實上漢軍的制度沒有改良之前壓根與秦軍沒有區別,哪怕是後面經過改良也不過是去掉一些武職加進一些職位,軍律法度上與秦軍還是相同。
徐志所說的援軍今夜凌晨就會抵達王賁是相信的,軍律中的軍法對於失期是一項重罪,只要規定在什麼時候應該抵達哪裡,若是到了期限部隊不到的話可是要斬其帶隊官首級,各級的軍官也會執行十抽一斬首,士卒更是要接受鞭撻,可以說是軍法森嚴到了一種極致。
王賁之所以相信也有原因,那是因爲漢軍的軍律與秦軍一脈相承,只是他也擔心一點,後續援軍連續趕了四五天的路,就算是到來之後還能保持戰鬥力嗎?
徐志當然是看出了王賁的擔憂,但是沒有進行任何解釋,很多時候語言的解釋十分的蒼白,他十分清楚只有王賁親眼看到援軍到來的姿態就會明白。
鑑於前方只有偏將級別的武將卻是會造成決斷延遲,也因爲徐志的強烈建議應該進行增兵,新近加入漢國的王賁一是認爲徐志那麼有信心該給予支持,二來嘛也是決斷前方只有一萬左右的部隊確實不太夠用,也就同意了徐志向南增兵的建議。
王賁所作出的安排是再抽調出一萬騎兵,然後目送徐志率領這一萬部隊南下。
“主將,副將的建議太冒險了,守住這裡遠比損失一萬兵力重要,爲什麼……”
王賁阻止了那人繼續往下說,而會對王賁說那些話的人自然是原本的親信。
守住胡人北上的要道當然是要比什麼都來得重要,別說是丟棄先期南下的那一萬部隊,只要是能卡住要道不讓胡人突破防線向草原逃竄,王賁認爲這裡的七萬餘部隊就沒有不能損失的。可是呢,誰讓他是新近加入漢國沒有多久,徐志卻是從夷陵之時就追隨漢王呂哲的人,有些事情在不影響全局的前提下,他很清楚沒必要硬頂,畢竟在秦國已經吃過那樣的虧,倒是王氏一族被孤立,要是到了漢國再繼續那樣,王氏該怎麼才能發展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