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確實是又出現變化,而且變動的不是某個局部,是好幾個地方同時產生變化。
季布攔下臧荼是出自呂哲的授意,臧荼一路上的行蹤也的確是在漢國這邊的掌握之中,他們在路途中做了一些什麼或許並不是全面被漢國官方所瞭解,但是關於他們一直在瞭解佔領地的民生這點,漢國官方自然是能觀察到。
臧荼觀察佔領地的民生對於漢國來說是一件好事,那正是呂哲在漢軍能夠將臧荼抓起來而不做,又給予通行權的主要目的之一。
漢國的很多做法要領先於這個時代的行政觀念,雖然在很多政治體系上顯得略略有些混亂,某些事情上也充滿了矛盾,但不得不說哪怕是再怎麼不成熟的行政手段,那也是總結起兩千年的“方式”,不然是有它的先進性。
對於佔領區的治理,那是呂哲綜合了很多“版本”才整合出來認爲可行的手段,是一種認識到戰亂之後人心思安的心理,也保證到只要肯賣一把力氣就能求活,確實可行的治理方案。
當然,那些都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漢國這邊的物資充足,同時也保證有足夠的威懾力。
今次漢國動員參與物資運輸的人力已經超過一百萬,從漢國本土裝載的物資每時每刻都在向北方運輸,而這只是陸地的。
漢國在水運上面的利用一直很普遍,長江流域與泗水這條大河有着連接,在經過勘探之後,證實了由長江進入泗水可運輸通行,漢國這邊怎麼可能不進行利用?第一批船隻裝載物資從泗水這條水系水運北上成功之後,那關於物資的運輸也就不是什麼事了。
同時,因爲水運切實可行,漢軍在其後的兵源補充上的速度也得到增加。第二、三混編軍團很快又被補充滿員。
兩支重新滿員的軍團,他們在輔兵的協助下在濟水一線從全面的被動也開始轉爲主動,戰場的範圍也一再的擴大,戰事的程度開始顯現得激烈。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待在戰線後方森林中的第五騎兵軍團一部分兵力一直沒有動彈,哪怕是後續有幾支騎兵前去會合,騎兵總數達到兩萬,他們都是一直保持沒有任何作爲的安靜。
若說濟水一線的戰事變得激烈是一項變動,那麼在秦國那邊所發生的事情就是一場場地震。
秦國那邊關於始皇帝已經駕崩的小道消息也不知道是怎麼流傳出來,太子扶蘇以及一種核心大臣自然是極力地澄清。可是在始皇帝無法露面的前提下,任何的澄清都顯得無力且蒼白。
因爲中央集團的鬧劇,秦皇室與個階層本來就顯現矛盾,始皇帝駕崩的傳言出現後,此前一直遭受打壓的羣體開始活絡起來,他們千方百計地想要知道始皇帝是否仍在的消息,隨着一直無法證實始皇帝仍然在關係,一些的試探也就越來越大膽。
這裡就不得不提到原先秦國的一些老氏族,也就是那些所謂的老秦人。這些人之中又以商鞅變法後已經沒落了近兩百餘年孟、西、白三個大氏族和百里、千駒、杜、狄、渠、邦等更悠久的氏族來說起。
自商鞅變法之後,秦國的老秦人在秦國的舞臺從高活躍期轉爲平淡,在嬴政當政之後更是壓根就很少見到蹤影,活躍在秦國朝堂之外的文武基本是出自山東或是南方。也就是老秦人經常說的秦國已經不是秦人所有的由來。
事實上,若是觀看秦國近百年來的格局真的可以發現那些老秦人說得沒錯,自衛鞅之後的秦國,丞相一職沒有了老秦人什麼事……
然後是各個職位也被外來者所取代。先有衛鞅,後有張儀,然後是公孫衍、樂池、屈蓋、樗裡疾、甘茂、魏冉、羋戎、樓緩、金受、杜倉、壽燭、范雎、蔡澤、呂不韋、甘羅、徐詵、昌平君、昌文君、隗林。這些人之中出自老秦人底子的有多少?
不但是丞相。連帶老秦人堅守的最後一塊陣地,也就是武官職位上面,自蒙氏和李氏這些來自山東列國,還有魏姓(出自羋氏)、桓氏、熊氏這些來自南方楚國,形形色色的人爭奪了老秦人已經不多的官位,留下的不過是一個在嬴政登基時立下功勞的王氏。
在王室(皇室)上面,若說孝公渠樑時代還能發揮點作用,在惠文王嬴駟時代也變得可有可無,然後的武王嬴蕩、昭襄王嬴稷、孝文王嬴柱、莊襄王嬴楚的這些時代裡,王室就是一個自我壓制的過程,到了嬴政當權的時代中更是沒有一個能數得上號的王室成員了。
老秦人是不知道歷史已經改變,等到贏胡亥登基之後皇室會面臨一場又一場的屠殺,最後竟是除了贏胡亥這個秦二世,一些無足輕重的成員和女性公主,秦皇室壓根就是一個“空架子”。
扶蘇在傳言中一個仁慈的人,而仁慈從來都是與優柔寡斷掛鉤,且他在一直的過往中也着實沒有表現出重振老秦人一系的傾向,反而是比歷代的統治者更加重用“外人”,對於老秦人來說那是持續了兩百多年災難的延續。
秦國的情況很不好,是前所未有的不好!一些老秦人認爲那是“外來者”帶來的,秦國會有現在的狀況是出自山東列國和南方楚國一場長達兩百年的陰謀,而現在陰謀很快就要進入尾聲,秦國也將不復存在,他們應該有所行動來進行挽救。
自“逐客書”歷史事件後,老秦人又發揮出了自己的能量,一些白髮蒼蒼的氏族族長來到咸陽求見太子扶蘇……
是的,是求見扶蘇,不是求見嬴政,他們這是一種試探,關於始皇帝嬴政還健不健在的最直接試探。
若是始皇帝仍在,這些老秦人氏族族長會很乾脆地掩旗息鼓,拍拍屁股繼續回他們棲息的地方,然後默默地看着情勢繼續的發展。
很明顯,他們沒有見到始皇帝,接待他們的是扶蘇,且他們提出要見始皇帝的時候,扶蘇也是百般地尋找藉口不允。
“皇帝不在了啊……”蒼老的聲音裡不再有懷疑,他用着沒有多少尊敬或敬畏地眼神看着扶蘇:“不知道太子登基之後,會怎麼治理秦國?”
扶蘇先是一愣,然後苦笑連連。他怎麼能不清楚這些人是在詢問什麼呢,不還是糾纏了兩百餘年的話題嗎?
沒有老秦人掌政的秦國到底還是不是秦國?
沒有了老秦人蔘政的秦國,國家得到什麼利益要麼是被皇室吞了,要麼是被那些“外來者”瓜分乾淨,老秦人成了絕對的局外人……
當任何一件事情變好變化都與自己無關的時候,人會進行什麼樣的選擇?對的,就是做一個旁觀者!
總有人奇怪在原本的歷史上,秦國面臨亡國的時候秦人爲什麼會那麼冷漠地看着國家滅亡?
很多人認爲那是秦二世上臺之後一連串的荒唐指令有關,可是胡亥在上臺之後發佈的行政指令並不多,哪怕是趙高在胡作非爲也僅是在咸陽搞東搞西,各地質疑傳位於胡亥的詔書是不是始皇帝本意,在很多時候是處於一種“不分裂但自治”的現實環境下。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句話很有哲學,也能解釋很多的事情,真的是到了秦二世上臺之後秦人才變得那麼冷漠嗎?事情有因果,秦人對秦國的滅亡採取漠視態度絕對不是一日兩日能夠形成的觀念,是很久的時間來形成。
秦國的歷史很長,歷史包袱要是能換算成重量,絕對能超過一兩座泰山的重量。扶蘇知道自己的回答關乎到很多,能不能讓這一批已經沉默了一兩百年的老秦人加入到挽救秦國的行列中來,就看在接下來能不能滿足他們的訴求。
老秦人的訴求是回到朝堂,參與國家的利益分配,這是一件非常現實,對於扶蘇來說並不是那麼好處理的事情。
利益分配一旦形成,想要再重新分配註定會引起一場又一場的動盪,現在秦國的利益格局已經形成,是一種皇室與“外來者”共同分割的現狀。老秦人想要參與到利益分配中來,既得利益者就要讓出足夠分量的利益,該分出多少利益中來,還要看老秦人能拿出多少力量。
老秦人對扶蘇的試探卻是有點冷淡,他們說:“西南失去三郡,上郡也淪陷,現在的秦國不是還擁有全境的秦國。”
扶蘇沒有什麼可惱火的,他當然知道現在的秦國衰敗之勢明顯,正因爲這樣才更加需要老秦人出力,其實這些人沒有主動來找,他也會前去尋找。
秦國早就到了需要團結所有力量來挽救頹勢的局面,這點只要是瞭解局面的人都十分清楚,可是清楚歸清楚,割捨已經到手的利益卻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
扶蘇就利益的分配上面已經與蒙氏兄弟、徐氏、王氏等活躍於朝堂的衆多氏族進行過多次溝通,事實也證明真的非常麻煩,不然就不會出現王賁明明接到命令回師卻跑去雁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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