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在部隊的生活是什麼樣呂哲從來沒有概念,他原以爲所謂的軍人應該是豪邁且無所畏懼,某時某刻都應該爲了某個信念而獻出生命,而似乎他待的這支部隊有一點點不一樣?
他對部隊的所有印象皆是來自於現代,對軍隊的理解是一羣大老爺們應該大聲說話,就是動不動用盡全身力氣吼叫的那種。某個指導員之類的人物會時不時的找士兵談談生活、談談理想、談談爲國家獻身,然而不是這樣。
連日來他所聞所見的是一支泛着死氣的軍隊,沉默,是的就是沉默,除了必要沒人會說話的詭異沉默……
那些軍官(包括他自己)沒有人會像傻子一般的大吼大叫,軍營喧譁會直接被砍了腦袋;沒有人像是神經病一直在講會爲了誰誰誰(包括國家)犧牲生命,也沒人去灌輸這種思想;甚至是沒有操練的時候好像誰都不願意走出自己的帳篷,平時不是睡覺就是在發呆。
沒有熱血沸騰的演講,沒有想象中的豪邁。沒有風,沒有雨,除了待在帳篷發呆發傻什麼都沒有。或許這就是軍隊的本質?不需要多餘的思想,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大概是因爲是名軍官所以獨佔一頂並不大的帳篷,也就更加凸顯枯燥且無聊,這是呂哲目前爲止的體驗。
秦軍很有階級觀念,是的就是階級觀念,這點並不簡單的只是在吃飯的時候。
呂哲到目前爲止還沒有搞清楚自己是個多大的官,甚至是連自己該幹些甚麼都不清楚,同時也沒有人告訴他應該做什麼。
他只知道士兵們對他很尊重,不是形式主義的那種尊重,是發自內心的那種。這種尊重是體現在他說什麼士兵就做什麼,有時候他甚至懷疑叫士兵去裸奔都不會遭到反對?
似乎是聽錯了?他從發呆的中稍微醒了醒神,剛纔好像聽到了號角的聲音?
是的,在影視中神州大地的軍隊從來都是用戰鼓,而那些不開化的野人才會用號角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東西。不過……秦軍還真的是用號角,鼓聲壓根就沒聽見過,至少對於呂哲來說是這樣。
這是第三次聽到號角聲。第一次是“千人”檢閱部隊,那時只是短短長的三段;第二次是修建直道的戰俘發生騷亂,那是長長長的三段;這次……?
“長?長?還是長?”
呂哲當然知道所有軍隊都有自己的通信手段,也明確知道這是戰俘又發生騷亂了!
上次戰俘騷亂是因爲什麼?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過聽說也沒殺多少人,這不是他知道的秦軍。他所知道的秦軍官兵應該都是殺人不眨眼,屠人如屠狗的凶神惡煞且兇殘無比。至少電影或者連續劇裡都是這麼演的……
他開始變換臉上的表情,他認爲自己應該比秦軍更加秦軍,要臉部猙獰一些,或許應該再更加猙獰一些!
因爲無聊,他已經在想象如果是自己去鎮壓騷亂該用什麼樣的表情。
“嗒踏踏——嗒踏踏——”
一陣踏步聲,直到踏步聲停止帳篷的簾子被掀開呂哲臉上的表情一直都很猙獰,他就這麼猙獰的看着突然出現的這個人。保持猙獰表情但內心發憷的狀態至少五秒,他反應過來一聲不吭地拿起長劍走出帳篷,而這時走道已經有至少五十名士兵列好隊伍。
士兵們沒有着甲,他們身穿灰色的緊身長袍,手持長戈就那麼臉無表情沉靜的站立着。
呂哲或多或少的印象中古代人都不高?他原以爲自己一米八幾的身高會很有優勢,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他發現秦軍的身材普遍在一米七左右,時常還能看見兩米身高的士兵,且大部分士兵的身材都比他強壯。
這些人來自關內的不同地方,來自同一個郡或者一個縣的都沒有更別說是一個鄉,彼此都陌生的情況下不會結爲鄉黨,沒有小團體會爲了保命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情,服從軍令的基礎也就有了。
對於士兵們來說,呂哲很符合大秦基層軍官的形象,他因爲說不好這個時代的語言所以不會下什麼命令,因爲不瞭解自己的定位更加不敢在軍營胡亂走動,隨時隨地都好像是更高層的軍官不下命令就準備老死在帳篷。
這恰恰是符合秦軍基礎軍官形象的,不是高層需要什麼人情交際,不是中層軍官哪來那麼多思想,基礎軍官就該是死板且冷漠的等待命令。
士兵們似乎對軍官臉上的猙獰表情很滿意?一個平常不會隨便下命令,一個聞戰兇殘的長官都很受部下的愛戴。
呂哲不傻相反很聰明(至少他自己這麼認爲),部隊集結代表自己有任務。他左右看了看,除了他這支五十人隊,其餘人並沒有集結或者有集結的跡象,瞬間判斷騷亂的規模不大或是其他負責彈壓的部隊已經出發。
走出來之後,他從掀開帳篷的那個士兵那裡接過一塊竹排。這塊竹排上面寫着一些字,這些字的形狀很好看但不好寫,他知道這種字叫篆。
負責傳令的士兵遞交竹排就不吭聲的跑了,這讓呂哲很是鬱悶。難道這時代的識字率很高,傳達軍令基礎軍官只能看竹排寫的什麼?至少應該說讓幹什麼啊,他又看不懂篆字!
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的呂哲很想就這麼呆着不動,正所謂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而似乎在秦軍服役這樣更容易被處死?見沒有更高級別的人來下達命令,他環視列隊而立的士兵帶動小跑。反正動起來就對了,應該幹什麼另外說。
軍營的道路講求簡單,爲了能夠快速聚攏或集結並沒有曲曲折折那一套,這隊士兵就這麼暈頭暈腦的跟着自己的屯長不知道爲什麼而跑的小跑。
很急,小跑中的呂哲心中很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當又聽到號角聲時,他覺得應該甩自己幾巴掌。
“暈了頭了我!既然是戰俘騷亂,那當然是去鎮壓了!”
有點反應過來的糊塗蛋不亂跑了,他很懷疑自己會不會因爲延遲而被處死,大喝一聲就全力奔跑起來。
疾奔大概十五分鐘,呂哲看見四面八方的越來越多的隊伍在朝這個方向匯聚,這讓他舒了一口氣,心裡很不確定的想:“至少沒有跑錯地方,這下不會被砍頭了吧?”
前方的視野慢慢變得開闊,吵雜的聲音不斷傳來,而飄過來的空氣中有一種很濃厚的沙塵味道。
呂哲看見了什麼?
他看到的是漫天的黃霧,數不清的人影像是瘋了一般的混戰在一起,而集結起來的士兵只是在外圍待命,不屑的看着那些戰俘在……如果沒看錯的話是在鬥毆?
與之前方的混亂相比,這一刻秦軍表現得一如既往的紀律性,他們手持長戈列隊站立,着甲的軍官來回在隊列走動。
“止!”
鸚鵡學舌一般,呂哲下達指令後有點汗顏,部下經過疾跑氣還很順,而他呢?他卻是有些喘不過來氣。
“或許我該多鍛鍊?不爲面子爲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