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可能不相信,但是卻是史實,在夏、商、周(含春秋不含戰國)的那麼一段歷史裡,華夏軍隊在開戰之前是需要祈福和祈禱的。
祈福儀式是一種祭拜鬼神的典禮,只有身份到了一定地位的人才有資格主持,一般是列國的國君。
祈禱則是由參戰的全軍將士一起參與,主持儀式的人會是軍隊的主將。該中祈禱儀式是念一種戰詩,在舉行儀式的時候全軍基本是單膝跪地、雙手成奉獻姿勢舉起向天。他們唸的戰詩自然是沒有什麼戰鬥力、防禦力加五的“奇妙加成”,但是對於軍心士氣來說還真的能夠達到加成的目標。
原版的歷史上,始皇帝一統華夏之後燒燬列國史書,那麼列國的戰前祈禱唸什麼戰詩自然是無法查證了,可以確定的是肯定是《詩經》裡的其中一首。秦軍的戰詩可是被流傳了下來……
《詩經?秦風?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這年頭的戰詩很多,每一首都是一段歷史,也可以視爲列國的軍歌,唱腔也每個國家都不同。像是《無衣》可不止一首,分爲《秦風》與《唐風》,所謂的《唐風》其實就是晉國。概因晉國的前身是唐國,唐國的宗室擴張之後國號改爲晉,因此《詩經》之中只有“唐風”而沒有“晉風”。
其實吧。唱《秦風》無衣手持兵刃作戰的不限制在秦國或者秦人,列國軍隊也會唱《詩經?秦風?無衣》,畢竟這首《無衣》是族羣財富,再則沒什麼專利的前提下,唱起來又不需要付錢,在一定的場合歡暢感覺着實很不錯。
呂哲這人喜歡軍國主義,軍中的戰詩從來都是不少。且詩經上有的沒有的多的是。像是什麼《男兒行》,就是那個“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的那首,另外就是兩首《無衣》,相對於《秦風》的無衣,呂哲軍的將士更喜歡《唐風》的那首。
《國風?唐風?無衣》
豈曰無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豈曰無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兩首《無衣》其實就是兩個概念,秦風的無衣充滿了袍澤的戰友之情和戰鬥慾望,唐(晉)風的無衣卻是在炫耀自己的妻子做了很多衣服。
有那麼點歷史常識的人都知道晉國就是一個軍國主義國家,詩詞裡面的“七”和“六”表達的都是一個數字。將士們炫耀自己的衣服多可不是無意義的炫富,他們是在宣揚自己作戰非常勇猛,在戰場上表現出色得到了領主非常多的賞賜。因此纔有足夠的財富購置布匹讓“不如子之衣”中的“子”,也就是妻子做出那麼多的衣服。
軍國主義是需要特定環境的,那就是向外開擴的時候全員都能獲得利益。不是所有利益都歸於君王、像是歷史上的這個武帝那個武帝,他們爲什麼被冠上“窮兵黷武”的帽子,不是他們打仗擴張的行爲不對,是對外擴張所獲得的好處沒有被分潤,得到了什麼財富都是歸於皇帝所有,一些高官或許能得到一些好處。但是民間嘛……只流血沒有獲得,一些不夠級別的官員也只能光流口水。所以……
呂哲喜歡全民發錢,每次發錢都會讓發錢的嗇夫說清楚爲什麼而發錢,對外發動戰爭獲得了勝利,因此而發錢。
不參戰的黔首尚且能得到戰爭紅利,那麼參戰了的將士呂哲能虧待到哪去?
陳紹正在借沒有出戰的空閒給那些詢問的將士回答諸多問題,包括這一次作戰獲勝的獎賞、戰死後的待遇。
其實主要是成軍的時間不長,一些制度也執行不久,不然將士們面臨什麼樣的局面會有什麼下場基本都會形成一種制度慣例,也就不需要再去多問。
五百主問陳紹,百將問五百主,屯長、什長、伍長、士卒……一層層的通告下去,即將出戰的五百人臉上都露出了輕鬆的表情,那模樣一點都看不出五百人要襲擊不知道多少敵人的中軍而感到憂慮。
呂哲軍的待遇不多,該說是相當的不錯!首創的軍餉制度已經解了將士家中的一部分收入問題,他們能夠不擔心家中失去了自己這個主要勞動力日子艱難,另外關於成爲常備軍一員可以獲得固定數額的傳家田畝,不知道要羨慕死多少眼巴巴等着成爲常備軍的男兒。除了固定的軍餉、田畝,戰時立功還能依靠軍功獲得賞賜,不但活着家庭負擔的顧慮減少(還能獲得),戰死了也有一套撫卹制度。特定的場合之下,敢死之士不管是倖存還是戰死都可以有特別的獎賞,只要說清楚道明白一系列的“因果”,那還惜什麼命!
“都是健兒啊!”虛弱無比的唐傑看着暮色中的士卒發出了感慨。
周敢卻是沒搭腔,平常戰死也就戰死了,作爲敢死之士戰死能獲得三倍的撫卹,都是當兵吃糧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沒命,有了那麼優厚的哀榮,自然是無牽無掛等着死戰。
“其實啊,都在害怕死亡那一刻的來臨,將話講清楚了纔好。”唐傑說的是向全軍通告戰況,明明白白告訴他們現在的處境。
周敢依然不怎麼理解,連續苦戰那麼多天,士氣低迷已經是現狀,不是那麼一件事兩件事能提高士氣的,他覺得僅剩的一千五百士卒以其說變得士氣高昂無懼戰死,不如說是知道自己戰死也能確保家人不會因爲失去主要勞動力變得艱難……哭喊無用,不如就坦然一些。
“鼓擂起來,就那個……那個主上在南陵閱兵的鼓樂!”唐傑說得太大聲了,身體虛弱就是一陣咳嗽。
閱兵時的鼓樂?其實就是戰鼓加上秦箏還有號角,那是非常複雜的一套音樂,沒有經過起碼幾個月的彩排和演練是絕對無法演奏,哪裡是西岸的呂哲軍能演奏出來的。
周敢也不做糾正,甚至壓根就沒挪動一下腳步。
偷襲啊,陳紹是要帶五百人去偷襲,怎麼能大張旗鼓呢?那可不變成了通知敵軍己方要有所行動了。
已經交出指揮權的唐傑純粹就是一種情感上的抒發,真正做主的是周敢。
需要念點什麼戰詩詞嗎?需要的,那是對敢死之士的一種尊重。
一個族羣要是連敢於效死作戰的勇士都不尊重,哪怕這個勇士是“有償”的勇猛,那這樣的族羣也沒什麼希望了。不尊重反而去嘲笑去譏諷,這樣的族羣就等着滅亡吧!
穿開明泮亦不是神仙,嶺南各族的首領也不會是,他們正在協調夜幕降臨後哪些部落作爲前鋒軍,哪些部落又是什麼梯次的作戰序列,完全不知道那支被河水隔離開的呂哲軍已經打算來一次主動的反擊。
算上今天其實已經是第八天了,在這八天裡呂哲軍沒有做過任何一次反擊行爲,這種常態不免也就讓包括開明泮在內的聯軍頭目們思維固定化。
他們這一次的坐作戰目標很明確,那就是哪怕打到天亮都要吃掉西岸的呂哲軍,爲這一次軍事行動“點”下一筆註腳,然後就該轉身進入黑茫茫的原始森林向後撤退一百餘里,在下一個河道西岸構築防線,再重演一次類似於離水這邊的交戰。
因爲是要發動總攻擊,該次的軍事行動來自甌雒國軍隊也會參與,一切都顯得無比的慎重,反而將往日裡早該發動進攻的時間給延後了。
數千人行動發出的動靜不小,上萬、幾萬人的戰前準備動靜就更大了,原本還懷疑唐傑說敵軍今晚要發動總攻擊的軍官,他們聽到林子裡的動靜那麼大也就再無懷疑。
西岸呂哲軍的營盤在被加固,他們總算是有機會拿出華夏軍隊的“好戲”也是最爲有優勢的軍事技巧,什麼拒馬、鹿角、鐵蒺藜等障礙物在敵軍進攻必然經過的道路上佈置起來,爲了掩護陳紹一衆人等也發動了一次侵襲。
所謂的侵襲自然是有限度的搶佔一部分森林位置,這件事情唐家親自帶隊的時候受創成了半死不活的慘樣。有了這次侵襲,呂哲軍的營盤中才有數量衆多的篝火,嶺南各族本身在準備總攻,呂哲軍的這次侵襲倒是沒有引起多麼大的注意,甚至嶺南各族爲了不打斷自己的備戰部署還有意地不激烈作戰讓開了部分區域。
說到底除了甌雒國的軍隊算是正規軍,嶺南各族的武裝就是一些烏合之衆罷了,這些烏合之衆敢於搏命作戰,但是在一些軍事部署和常識上面怎麼說也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的。
在敵軍避讓的前提下,侵襲的呂哲軍爲難了,他們是需要發生比較激烈的交戰才能對五百來士卒沒有歸營做出一個合理的掩蓋,沒有怎麼交戰出去近千人只回去一半,那豈不是當敵軍都是瞎子和笨蛋?
“不管了,本身就是冒險,直接該怎麼幹就怎麼幹!”陳紹果然是有膽色的人,一咬牙也就帶着五百敢死之士消失在樹木和植被茂密的叢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