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有規矩纔有一切,沒有規矩只能是亂七八糟,對於軍隊來說規矩就是軍法、軍律、來自上司的約束,並且軍隊也是一個最講求規矩的地方。
軍中若是失去了次序那麼該支軍隊也就離崩滅不遠了,蘇烈人比較憨不知道這個情有可原,可是一項穩重的梅鋗沒理由會忽視。
是什麼讓梅鋗失去了以往的冷靜走出這麼一步。大概是因爲敵軍來勢兇猛且蘇烈慌了,也可能是因爲看着諸多同僚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超過自己心裡着急?或許都有一些,但更多的是還沒有完成角色轉換。
什麼樣的角色轉換?蘇烈沒有意識到他已經不是那個做出什麼決定都不會影響到大局的五百主了,梅鋗可能是覺得已經通報所以先行接過軍權沒什麼大不了的。說到底他們就是還沒有從身份低微的心態回過來神來,並不太清楚自己幹什麼事情是正確的。
同時,兩人肯定也認爲自己是跟隨呂哲從夷陵崛起,是呂哲的心腹愛將或者什麼的,認爲那麼做不妥但是隻要保持對呂哲忠誠的心態不變就不會遭受懲罰。
怎麼猜測都沒有用了,他們的行爲等同於兒戲,以那麼高的身份做出這樣的事情,要是按照我黨的話來說就是沒組織沒紀律,按照古時候的說話就是藐視君主的權威,不管什麼樣個說法,呂哲罵他們其蠢如豬是絕對沒有罵錯。
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被降職的梅鋗和蘇烈倒是因爲軍權私相授受很快就進入各自的角色,各部將校也因爲比較靠譜的梅鋗成了主將而顯得心中安定了一些,每一部都井然有序按部就班履行自己職務內的責任。
除了兩萬左右在外遊弋的騎兵,五千重步兵被蘇烈直接接管,兩萬左右的弓弩手被直管,餘下的諸如長矛手、持盾朴刀兵、持盾長劍兵、藤甲兵、長槍兵則該是誰還是誰統帶。
說到底還是突然間被提拔高位的人,沒有經過特別的學習其實不管是蘇烈還是梅鋗都對陣勢的擺佈不是那麼熟悉,因此一兩萬人的陣型或許排的出來。但是七八萬人的陣型就抓瞎了。
陣而戰之沒有那個能力,梅鋗就索性不玩自己不熟悉的領域,他發現南下的百越人都有些脫節,毫不猶豫地命令部隊向前壓,逮住百越人就是一陣廝殺,靠着局部的人數優勢和精良的裝備倒是毫不費勁地斬獲近萬的首級,連續擊潰了百越一頭撞上來的隊伍。
打了幾場,梅鋗慢慢找到了一軍主將該有的感覺,那就是統帥兒郎們在戰場之上殺死更多的敵軍,同時也要根據作戰目標將敵軍往某個位置不斷地壓縮。
信心上來之後的梅鋗也發現軍陣其實也就那麼回事。懂得擺佈一兩萬人的陣勢,那就將自己會的陣型來一個擴大版,不就是每個位置需要擺放的兵力增加嗎?
果然,當他們遭遇到一支人數起碼有五萬的百越隊伍時,梅鋗全神貫注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調動部隊,一聲“前進”之下,重步兵在前,弓弩手在後,其餘輕卒分列兩翼。其實連梅鋗都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玩意的軍陣,反正就是部隊向前推進,在前進的道路上重步兵碾壓所有能夠站立的敵兵,弓弩手不斷不斷地按照箭陣連段射向敵軍傾斜箭矢。兩翼的輕卒在適當的時候從左右兩翼將敵軍切割……
還真別說,雖然連梅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擺出來的陣勢像個什麼,但是他已經摸到了陣戰的門檻,畢竟陣戰就是將兵種安排得位置合理。然後控制部隊按照作戰的需要進行運動。陣法的存在就真的是有效防護自己這方軍隊不亂的同時,利用有組織的部隊去切割敵軍,形成一個又一個局部的優勢。在這個優勢中殲滅或者擊敗敵軍。
發現陣法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難的梅鋗開心了,等待那支五萬人左右的百越人在己方的攻擊下不斷敗退,最後形成崩潰,自己這邊的輕卒一陣追逐掩殺。等待重新收攏部隊的時候一計算,己方不過是戰死一千兩百餘人,斬獲的敵軍首級卻是足有兩萬多顆,那一刻梅鋗笑得就像是一個孩子。
一家歡喜一家愁,那支五萬多人的百越人不是別人,正是帶着閩越人往南退的騶無諸。
在遭遇到呂哲軍的時候,騶無諸懵了足足有一刻鐘,等待回過神來的時候呂哲軍已經在擺佈陣型。他能看出該支呂哲軍其實也就那麼回事,擺陣的時候遠沒有羅縣司馬欣所部來得快速和嚴謹,且仔細觀察了半天根本沒看出擺的是已知的任何一種陣法。
當然,是不是那麼個回事不重要,重要的是騶無諸壓根就不想去獨扛數量不明的呂哲軍,可是他們很明顯是在茫然的狀態下碰上了呂哲軍,沒有探知周圍的情況時貿然撤退天曉得會不會陷入更危險的陷阱,因此才呼喝着防守,只等待探子趕緊查看清楚周邊還有沒有呂哲軍。
很奇怪嗎?百越人竟然行軍的時候不分派斥候,悶頭悶腦的就一頭亂撞。其實沒什麼好奇怪的,當世的勢力中,秦軍每戰必定灑出大量的斥候保證二十里內一切動向盡在掌握之中;列國的軍隊哪怕是三流子指揮官也會派出斥候,至於有沒有認真的探查就只有天曉得;呂哲軍出征時保持了秦軍的謹慎,甚至過猶不及的將警戒範圍提高到三十里,發現情況後以危險等級按各自的方式預警;百越……百越人那叫軍隊嗎?或許有的百越首領會派斥候,但更多的是沒有,哪怕是有警戒範圍也絕不會超過五里。
前面先行後退的百越隊伍不用說,肯定是沒有斥候這麼回事,騶無諸倒是有派斥候但是警戒範圍只有三四里,且探查到梅鋗所部周邊的時候很悲劇的被一個一個發現殺死,所以就悶頭悶腦地一頭撞上來了。
不開玩笑,百越人要是敵境的時候或許會認真一些,該保持的警惕性一點都不會少,但是他們真的沒有料到呂哲軍會繞到自己後方,因此在探查的時候很隨意的不隱藏自己,被一個一個發現並殺死也就與運氣太差無關,純粹是自己找死。
騶無諸是不幸也是幸運的,他碰上的是經驗不足的梅鋗,不是經驗老道的司馬欣,也不是對軍隊有着很強掌控力且一旦進入指揮狀態就顯得異常謹慎的呂哲,所以因爲精銳幾乎是折損在羅縣變得戰力奇差的閩越部隊在交戰之後儘管損失慘重,可是捨棄了一些部隊殿後轉身逃跑時,至少是有三萬多人成功脫離了戰場。
梅鋗初次獨自統領超過一萬人的部隊,出戰就能有此斬獲開心的同時完全不知道一點,那就是他要是沒有下令收攏追殺出去的部隊,投入更多的兵力一直追着掩殺,那麼騶無諸沒功夫停下來一定會撞上後面跟來的開明森等南越人。
被殺得膽戰心驚的閩越人一直被追殺肯定是要衝亂南越人,滾雪球的情況下將恐慌帶給南越人,有至少七成的可能性是閩越人裹挾着南越人一起崩潰。梅鋗要是全軍壓上或者投入足夠多的兵力,會不會追着崩潰的閩越人和南越人將後續的譯籲宋甌越主力也沖垮不好說,但是取得的戰果絕對不止是一萬六千顆首級。
假設總會只是假設,經驗不足且滿足於屢次大勝的梅鋗沒有抓住機會,騶無諸潰退下去遇上開明森之後,兩股百越人合爲一股,用着小心翼翼的姿態再接着後退,等待他們與譯籲宋所率的百越人大部隊會合的時候,兩軍的對峙也就成了必然。
周文帶着三萬後續部隊趕到戰場的時候,兩軍還是在對峙階段,梅鋗帶着蘇烈等將校在營中迎接周文等後續支援上來的同僚,剛開始的時候不解周文爲什麼是一臉嚴肅中帶着一絲的歉意,等周文將呂哲發佈的命令文書拿出來,還沒念呢梅鋗立刻發覺到周文爲什麼會帶着一絲的歉意,蘇烈則還是不明所以的笑容。
關於軍職的調整是出自蒯通的手筆,但是在命令的最後卻是呂哲那手不能見人的毛筆字,呂哲也沒有多寫什麼,就是“兩頭蠢豬,外加一個該死的軍法曹”十四個字。
周文臉龐嚴肅心裡卻是萬分的緊張,他入營後已經知道梅鋗帶着軍隊取得了一連串的勝利,十分擔心被勝利刺激得興奮的梅鋗等人會因爲被降職的文書給弄得發狂,來個拒絕軍令並叛變什麼的。
好吧,哪怕是沒有叛亂,換個位置想一想周文覺得要是自己肯定會恨極了那個來接替指揮的新主將,下絆子什麼的是輕鬆的,趁不注意或者創造機會幹掉則絕對不是沒那個可能。
說實話,若是隻有那些行政命令梅鋗是真的接受不了這個現實,畢竟他是一再取勝沒有失敗,但是“兩頭蠢豬”這四個字相當關鍵,他從這裡明白了自己被降職是咎由自取。他想起了季布的遭遇,心裡有些失望的同時卻也是燃燒起了鬥志,季布也被降過職,不也是成了一方軍團的軍團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