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在場諸人除了吳芮之外誰的心情最爲複雜當屬桓楚。
長沙郡是呂哲最先開始暗中經營的一個郡,也是呂哲的第一位盟友,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桓楚也正是看到了吳芮與呂哲結盟後得到種種好處才靠攏過去。
有道是造化弄人,桓楚這個靠攏向呂哲比較晚的人,得到的支援比吳芮更多也更有力,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呂哲覺得出國來勢最兇猛也對南郡更有威脅。若是換成吳芮那邊被楚國攻擊,桓楚心裡清楚呂哲不會支援廬江郡而是會馳援長沙郡,支不支援不看哪個郡是由誰掌握,而看會對南郡造成的威脅更大。
百越的部落太多了,一百多萬口衆的百越人有着至少四個部落聯盟酋長,顯然在呂哲看來百越的威脅要比楚國來的小,會出現如今的結果一點都不讓人意外。
現在,桓楚的底子基本沒了,可是廬江郡沒有並落入楚國手中,雖說桓楚失去了廬江郡的掌控權,可是已經成了呂哲麾下,未來總算還是有點盼頭。吳芮卻是不但將長沙郡丟了部下也死傷殆盡,算起來還是吳芮慘一些。
吳芮迫切想要呂哲承認是其麾下一員的舉動桓楚心裡也理解,想要從百越那裡奪回長沙郡只能依靠呂哲出兵了,沒有了一切的吳芮也只有得到呂哲的承認纔有可能得到兵力搶回長沙郡。沒有呂哲的支持,吳芮哪來的人力物力,是沒可能再手掌雄兵的希望了。
燕彼可不能讓諸國使節誤會什麼,他更是看到桓楚一臉的複雜,因此不得不解釋來龍去脈。
呂哲與吳芮是盟友關係,這個是必需講清楚的。不是呂哲手中的長沙郡丟了,是吳芮掌握的長沙郡被攻佔,長沙郡一樣是被百越佔了,可是從誰手中被攻佔意義大不同,呂哲未曾一敗的名聲相當重要。
這些使節爲什麼來南郡。又爲什麼眼巴巴低姿態地求見呂哲?除了呂哲現在實力雄厚之外,更多的是因爲呂哲有百戰百勝的威勢在。若是讓他們誤會呂哲吃了敗仗,那“金身”豈不是破了,呂哲在他們眼中的分量肯定是要打折扣。不然接下來可會耽誤與諸國使節的商談。
燕彼在那邊與諸國使節笑聲交談,靠得近的桓楚一字不差的聽進去。
桓楚聽到燕彼在介紹之前南郡與廬江郡、長沙郡的關係,那句“桓公久仰我家主上,真心誠意歸入我方,因此發兵急援”聽得他的胯下有些疼,似乎吳芮上表歸附還在他之前,不過說起來吳芮也確實不地道,哪有上表歸附不將印璽、圖鑑、典籍等物一起奉上的?
在燕彼講來,誠意比什麼都重要,有沒有誠意關乎到會得到什麼樣的回報。那是他將事情解釋清楚後在暗示這幫使節。不管他們是抱着什麼目的而來,可千萬不要有糊弄的心態。
楚國出兵三十萬都敗在呂哲手中,諸位使節之前和現在的心態並不相同。之前他們不過是覺得呂哲強大,可心裡還是認爲南方是兩極對抗,過來恭賀呂哲擊敗秦軍。一方面是噁心秦國,另一方面結個善緣。現在呂哲連楚國都擊敗,且眼見就要將廬江郡和九江郡納入治下,兩極對抗的局面已經被打破,南方顯然是呂哲獨大了。
呂哲成爲南方霸主的雛形已經顯現出來,且無論怎麼看呂哲麾下都是兵精將廣的樣子,若說之前是來結個善緣。現下就該是一種巴結的心態了。
“魏國與呂公成了鄰居,該是做友好鄰邦,兩家……”魏豹是魏國使節,魏國在新鄧那邊受了殃及遭遇悽慘,不過魏國高層溜得倒是快,帶着兩萬多人一路奔逃南下。跑到了陳郡的新蔡。
陳郡一直以來也是諸多勢力混戰的局面,魏國一路南逃之際封官許願收服了不少武裝,現在立新都在新蔡,平輿、寢縣、汝陰、新陽也被掌控。
衡山郡以北就是陳郡,新蔡這個魏國新都距離呂哲的治下可就只有六十里。還真的成了呂哲這一方近得不能再近的一個鄰居了。
去而復返的張良是韓王成的使節,他見魏豹一臉討好地在和燕彼說話心裡嘆了口氣。
陳郡以前可不叫陳郡,那是秦一統天下劃分三十六郡的新名字。她在戰國時期早先是屬於韓國,後面被楚國奪了去。韓國在戰國中後期一直是最弱的國家,土地丟失後很少有再拿回來的例子。要是追述歷史,陳郡該是屬於韓國的土地纔是,現在的韓王成落腳地就是在陳郡的項縣,若說魏國與呂哲成了鄰居,那韓國與魏國也是鄰居。
天下大亂之後,韓國被大秦吞併太久,貴族什麼的幾乎被歷史洪流沖刷沒了,以至於韓國在“有機可乘”之際發展也不怎麼樣。現在的韓國兵不過萬,將不過十,文臣除了張良之外只有三人,地更是隻有一縣。
趙王歇派來的使節爲田叔,趙國現下正在被秦軍進攻,太原郡首府晉陽失守後整個太原郡基本是守不住了,不過在晉陽沒丟之前倒是在上黨郡構築第二道防線,太原郡一丟倒還不至於兵敗如山倒。
陳餘帶人在上黨郡構築第二道防線,可這時三川郡的徐巖兵團從碭郡方向攻趙,就成了北方有王奔南方來徐巖的局勢,趙國哪能不感到心驚膽戰,眼見齊燕答應的援軍一兵一卒都沒出現,趙國聽聞呂哲擊敗十五萬南下秦軍,抱着試一試的想法跑來想要與呂哲結盟了。
田叔爲趙國正使,李牧之孫李左車是副使。
呂哲率軍歸回時,李左車全程站在路邊看到尾,說實話呂哲軍給他的印象並不是太兇悍,不過呂哲軍兵種之多倒是讓他感到稀奇,看到類似於趙國勁卒的持盾長劍兵更是令他驚訝莫名。
要知道趙國可曾經是戰國時期的強國,除了有一支北疆的強大騎兵軍團之外勁卒也是“國本”,是趙國較爲倚重的一個兵種,懂得訓練勁卒的趙國戰將不多,李家就是其中一家,而原先那些戰將家族早就沒落,李左車很肯定李家無人在呂哲這邊效力,呂哲軍竟然有勁卒這一類兵種怎麼不讓李左車感到驚奇?
那邊燕彼與諸位使節交談,這邊呂哲早已經扶起吳芮。
“吳君莫要多想,來日再奪回長沙便是。”呂哲低聲安慰着。
吳芮聽得心中一驚,呂哲是用“來日”和“奪回”這樣的用詞,更是以“吳君”稱呼,那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稱“君”要看什麼場合與名氣,吳芮自認自己是一度差點掌握整個長沙郡,可要說名聲大的驚人那是不可能的。這年頭好友可以互相稱君賣騷,對待某某什麼“子”也能以君稱呼,可他吳芮遠遠沒有讓呂哲稱君的名氣與才情。
哦……騷不是什麼貶義詞,是一種文人墨客的雅趣。
“這、這……”大驚的吳芮知道呂哲那是沒接納自己,還用上了奪回的字眼。什麼叫奪回?那是失去了重新搶回來的用詞,也就是呂哲認爲長沙郡是吳芮的,而不是他們這一方的啊!
呂哲這麼做是有用意的,吳芮在長沙郡的民望太高了,哪怕他們出兵擊退百越長沙郡黔首也不會歸心於呂哲。吳芮到底是不是真心歸於呂哲,呂哲心裡不清楚,不過勞師動衆徒做?...
嫁衣的事情可不願意幹,所以敲打吳芮是必需做的事情。
“這是在忌憚啊?”吳芮心中明亮,那是自己之前假意上表歸附的後遺症,一時間心裡不斷苦笑,這下想讓呂哲相信誠信納入治下可算是不容易了。
吳芮有悔不當初的想法嗎?沒有。男兒哪個沒有建立一番事業的野心,能自己掌握一塊地盤誰又甘願放棄?別說是吳芮會那麼做,任何一人也不會白白將基業送出去。做了就是做了,一再遭受打擊的吳芮沒有那麼不堪的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感到後悔,他現在也沒有空閒去悔恨,而該是想辦法讓呂哲相信自己是真心想要歸附,沒有再做什麼一方諸侯的野心。
桓楚在旁邊看見吳芮一臉苦澀就猜出發生了什麼事。相對於吳芮有時間猶豫,他從項梁兵逼廬江郡開始就沒時間多想。當初他十分清楚呂哲不來援救自己肯定會被項梁收拾,當機立斷的封賞印璽等物歸附。現在看來,他覺得有時候拿得起放得下也不錯,至少現在他成了欣欣向上勢力的一員。
“諸君,還請入內。”呂哲說着重新看向吳芮,笑着低聲說:“吳君,先梳洗一番?”
有如喪屍的吳芮身上散發着異味,他自是瞭解現在的自己是個什麼樣子,拱手應:“願意從命。”
從命?呂哲笑容不減,沒有回禮,只是頷首。
可以說呂哲這幅不客氣的反應讓吳芮看見的不是傲慢,而是一絲絲的曙光。呂哲那分明是並不拒絕收錄麾下的姿態,讓吳芮總算不是覺得全然沒有希望。
等待諸位客人都被娩杓引領進去,呂哲轉身看見的是束手站立的燕彼。
“查,仔細查查長沙郡最近發生的事情。”
“事無鉅細?”
“對!所有的事情都查,然後……”
“職,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