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欣得到命令,堅守一天而後詐敗撤退。他一瞬間猜測丹陽那邊估計是危機解除,呂哲纔會下達這樣的軍令。
丹陽發生過什麼事很多人都不清楚,但是這次大戰由於呂哲是從長江而來,丹陽這座原本並不起眼縣城,它的戰略價值一時間被無限提高了。
能從水路而來也就能從水路退回,項梁率領軍隊是從廬江郡方向而來,那麼也就註定呂哲要撤退只能還是從丹陽渡口,項梁能不能成功堵住呂哲也就看丹陽是被誰掌握在手裡。
司馬欣其實並不完全知道呂哲的部署,不過讓他詐敗?秦軍的字典裡面幾乎沒有這兩個字,他們打仗從來不是勝就是輸,沒有山東諸國那麼多的計謀。司馬欣得到詐敗的命令後有點苦惱,詐敗可要比打勝不容易得多,既要保證麾下部隊不會真的崩潰,又要讓敵軍相信,很多軍隊在詐敗的時候真的就潰敗了,實在有些不好搞。
司馬欣覺得呂哲率領的南疆軍團與其餘的秦軍有很明顯的區別,倒不是說是建制上的區別,而是一種不同的作戰風格,更趨於一種部署上的計謀,不是秦軍那種看似僵硬但其實是一種刻板的硬朗戰法。
“這算是一個考驗嗎?”司馬欣問自己,他好不容易纔重新掌兵,可不希望在南疆軍團的第一戰出了什麼紕漏。而似乎呂哲留下他是在進行什麼考驗,後面下達的軍令該是想看看他能不能適應呂哲軍的作戰風格。
留下來斷後的部隊中有一半是原來南下的秦軍士卒,司馬欣對他們自然是非常瞭解,其中的另一半卻是呂哲自行組建的士卒。
司馬欣有經過專門的研究,像是藤甲兵、朴刀兵、持盾長劍兵這些呂哲麾下特有的兵種,他算是基本瞭解該將這些兵種安排什麼樣的定位。不過有一點,令人苦惱的是他們不會列陣。
秦軍喜歡列陣而戰,用陣型的優勢來堂堂正正地擊垮敵軍,有那麼一支不會列陣的部隊。司馬欣要說有點惆悵也罷,說茫然也好,真的沒有想清楚是不是該將那些部隊第一時間投入作戰,還是作爲遊離部隊或者預備隊。
預備隊好理解。遊離部隊是將那些部隊抽調出主戰場,可能是藏起來打埋伏,當然也能讓他們去進行迂迴攻擊。
項梁沒有給司馬欣多少思考的時間,二十幾萬楚軍浩浩蕩蕩而來。
呂哲留下斷後部隊,項梁不可能沒有察覺,與呂哲所猜測的那樣,項梁得到斥候的回報第一時間想的是,丹陽那邊的項柱該是作戰順利,而呂哲該是知道丹陽被圍攻有點狗急跳牆了。
斷尾求生是軍事上常用的戰法,留下斷後的部隊抵擋追兵無數次證明確實可以讓大部分軍隊得以逃脫。項梁所思所想。換做是他知道自己的後路即將被斷,而後面又有追兵,他也會毫不猶豫留下斷後的部隊趕緊後撤,或是當機立斷的逃,或是試圖支援危機的後方。
現在的項梁在不斷思考呂哲是直接後撤。還是率軍前去支援丹陽。說實話,呂哲是突然冒出來的人物,其性格怎麼樣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項梁只能從呂哲幾次有限的戰例中來猜測,而無法依照呂哲的性格來推斷其領軍的風格。
二十多萬楚軍行軍的姿態並不怎麼樣,整支大軍趕起路來速度不一,隊伍也就被拉長。走在前面的楚軍是項梁從會稽郡帶出來的部隊。爲數有五萬,算是整支大軍的先頭部隊,率軍的人是龍且爲主,項羽、周殷等人爲輔助。
龍氏與項氏交情非凡,龍家又是資助項氏起兵的大頭,爲項氏提供了大量的軍資、糧草不說。楚軍中的兵器大概有十分之三由龍家打造,甲冑則全部是出自龍家。
在會稽,龍氏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又因爲大量資助的關係,項梁纔會讓項羽居於龍且之下作爲副將。不然在項梁掌握的楚軍中非項氏根本沒有成爲主將的可能。
司馬欣構築防線到一半龍且帶着五萬先頭部隊來了。
“呵,看吶,呂哲軍竟然掛起了‘秦’字大旗。”龍且遠遠看着構築防線的敵軍,指着那些正在迎風招展的旌旗有些好笑的喊。
南方的人都固執的認爲呂哲已經判秦自立,前一段時間呂哲又與南下的秦軍有過一場大戰,現在卻是看到呂哲軍中有“秦”字旌旗,不由感覺非常諷刺。
項羽與龍且雖然歲數相差有些大,不過兩人卻是至交好友。項羽見龍且臉上帶着壞壞的表情在嘲笑,悶悶地問:“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嗎?呂哲在之前一直沒有撤換旌旗,軍中士卒的戰袍也沒有換。”
“所以纔好笑啊!”龍且笑起來很爽朗,配着那菱角分明的臉龐,倒是有種豪傑的氣質。他揮着馬鞭:“既然已經反叛自立,沒有撤掉旌旗更換戰袍,那不是說明呂哲是一個有賊心沒賊膽的懦夫嗎?英雄豪傑就該光明磊落,判了就是判了,早早換上新的旌旗更換麾下戰袍方爲丈夫。像現在嘛,就像是是一個婦人,沒有一點擔當。”
有點言過其實了吧?項羽並不覺得不改旌旗和不換麾下戰袍是一種沒有擔當。他歲數雖小,可是怎麼都是出自氏族,哪怕再怎麼不喜歡都瞭解一支部隊的構成,軍隊的旌旗好換,戰袍動輒好幾十萬的數量,楚軍之中還有大量士兵沒有戰袍,他們是大氏族尚且這樣,呂哲才崛起多久,能說是換就換的嗎?
“不該旌旗確實令人詬病。”項羽低聲說了一句。
呂哲爲楚國在南方的大敵,項梁對呂哲的宣傳能好到哪裡去?不但是龍且,楚國上下的很多人,特別是項氏那一派對呂哲是既仇視又詆譭,能有什麼好話纔是怪了。
項羽暗自瞥了一下嘴,他有專門找過投降了的呂哲軍士卒和軍官,那些俘虜對呂哲非常崇敬,而能讓麾下崇敬的人會是那麼不堪的一個人嗎?項羽對此表示懷疑。
年輕的項羽性格還沒有定型,不過其愛恨分明包括尊重其值得尊重的人已經有初步的概念。他還沒有直接與呂哲交過手,但是從戰俘嘴中瞭解到的呂哲是一個很照顧麾下的人。一個體恤部下的首領,哪怕是再怎麼令人詬病也不會不堪到哪去。再則,這一戰還沒有個結果,在勝負未分之前他並不想過多言語。
呂哲自領軍以來還未曾有過一敗,項羽對這個比較關注,在打敗呂哲之前,他不會說出任何詆譭呂哲的話。這是屬於項羽的驕傲。
“敵軍正在構築防線,”周殷年歲較大,覺得口頭上的爭鋒沒什麼意義,現在該做的是對敵:“該趁敵軍防線沒有完全構築進攻吧?”
項梁麾下的二十三萬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廬江郡強徵的壯丁,行軍期間那些強拉的壯丁很經常出現逃跑的事情。從番陽向會章郡境內,二十三萬人一路上逃了一些,爲了震懾逃兵殺了一些,進入會章郡地界的時候其實只剩下二十一萬左右。
龍且的五萬部隊中有一萬是廬江郡強拉的壯丁,他有點玩世不恭地說:“那就讓那些廬江人先上,也算是對敵軍進行試探。其餘的人加緊時間休息。”
周殷沒有話說,軍隊趕了一路過來?...
確實需要休息,用強拉的廬江郡去試探死了也就死了,當即同意。
楚軍中的廬江人身上還是花花綠綠的服飾,手中的傢伙更是什麼都有。他們被身穿土黃色戰袍的人從隊伍中帶出來,得到將要作爲第一批進攻的兵力時,喘着粗氣的廬江人對那些身穿土黃色的楚兵露出了怨恨的表情。
廬江人被強拉了十幾萬,一路從廬江過來會章郡,他們之中不少人的親朋受於有人逃跑被牽連殺掉震懾,有親人死在楚兵手裡,怎麼可能不怨恨?他們也不是沒有試過暴動,但是一羣沒組織沒紀律的黔首怎麼與軍隊對抗,換來的是死更多的人,因此只能一直忍着。
“你們要是敢戰場逃跑,伍中有一人跑殺全伍,全伍逃跑全什處死,一什不行百人劫殺。”有楚軍的軍官在嚴厲的警告。
株連,曾經六國用來宣傳暴秦的暴行之一,現在在楚軍做來顯然相當的理直氣壯。
“他們是想讓我們互相監督。”廬江人瞬間就明白了。
廬江郡以前也是楚國的一部分,項梁在廬江郡一番劫掠和屠殺早在廬江搞得哀聲載道,現在一樣是楚人卻是沒有什麼仁慈可講。
一萬廬江人,大概兩千出身於會章、會稽兩郡的楚兵,他們中的廬江人被兩郡出身的楚兵監督着,發出了衝鋒的吶喊。
早就嚴陣以待的司馬欣看到楚軍發動進攻原本還稍微緊張了一下,覺得楚軍既然敢來了馬上進攻必是精兵,沒想看到的是一幫身穿花花綠綠衣服的人,且看着手裡的傢伙亂七八糟,衝鋒別說隊形也不懂體力調節,他本該高興卻是一臉的苦笑:“一羣烏合之衆。詐敗?”
要是楚軍像樣點,詐敗起來好歹能逼真,要是楚軍都是這樣的烏合之衆,敗起來司馬欣自己都不信,那還怎麼去使素有狡猾名聲的項梁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