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組南疆軍團完全沒什麼問題,無非就是一個秦國需要的一個軍團稱呼,呂哲對外對內的自稱是不是叫南疆軍團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是要將司馬欣所部併入南疆軍團並且駐紮南郡?這不是與讓司馬欣殺進南郡沒有任何區別麼!
不過,還是那句話,呂哲的時間很緊迫,壓根就沒有閒工夫一直待在原地不動,他本來還在頭疼司馬欣這支部隊應該怎麼應付,沒想到咸陽竟是安排兩支部隊合併。
“司馬西所部突兀南下,與南郡駐軍因爲誤會在南郡與南陽郡邊境交鋒近一個月,雙方有這麼大的矛盾,不適合在南郡駐紮。”
呂哲的話讓馮劫再次意外了,竟是不反對司馬欣所部併入南疆軍團,實在是大大的出乎意料。
由於意外,馮劫一時半會沒有緩過神來,那邊呂哲已經在繼續說。
“……疫病,所以也不適合進入南郡。還有一件事情,若是司馬欣所部併入南疆軍團,那麼咸陽要授予我全權指揮之權。”
前面的話馮劫沒注意聽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後面的話確實聽仔細了。他在出發前有被交代遇到什麼事情應該有什麼樣的方案,有了腹稿自然是立即答:“本部不做拆散重編之舉,上陣自然是聽命於徵南將軍。”
從始至終呂哲就沒把這件事情當做多大的事,咸陽已經說得十分明白,不可能爲南疆軍團提供任何後勤上的支援,那麼司馬欣所部的後勤補給就是捏在呂哲手上。有兵又怎麼樣呢?一支後勤被捏住的軍隊,命運絕對無法自我掌握,先不談呂哲有沒有辦法“吃”掉這支部隊,一有異動直接切掉糧秣。餓都餓死他們。
“呵,天使的話好沒道理,既然已經歸本將軍節制,怎麼拆散重編都是職責之內。難道秦律軍法上有阻止一名將軍該管束麾下的部隊嗎?”呂哲說着臉色變冷:“哲是對大秦有忠誠之心。否則怎麼會接旨。既然陛下與諸位大臣要讓哲效力。那些小手段使出來不怕令人心寒嗎?”
場面話而已,呂哲自己都不信什麼忠誠。馮劫又怎麼可能相信一個前一刻還率軍大戰下一刻說忠誠的人。
“這是陛下的旨意!”馮劫口氣也強硬。
“那好……”呂哲說着拿起長案上的詔書,作勢往前一遞:“既然這樣,詔書請天使收回。天使也趕快離開大營,前去告訴司馬欣準備作戰。咱們繼續來打這場司馬欣註定要輸的大戰!”
那是虛張聲勢,可馮劫不清楚,他只看到呂哲的強勢。目前秦國還沒有顯示出頹勢,中原戰場的進展也算順利,但是南方很明顯是糜爛了,穩住呂哲成了最優先的選擇。
“忘了告訴天使,哲前段時間受於無奈。爲了自保遣了一支大軍從蒼梧郡向西北而去。若是沒有出錯,現在大軍應該已經殺入巴郡。”
一種無法掩飾的驚怒呈現在馮劫的臉上,他擡起手指着呂哲,一連串的“你”字不斷被蹦出來。回過氣來才說:“你這是真的要謀逆!”
一會是造反,一會是謀逆,呂哲突然有點反應過來了,馮劫的表現是秦國的縮影,現下的秦國肯定是遇到難以解決的麻煩,不然不會只是口氣強硬而沒有實際的派兵前來。
中原戰場的秦軍作戰順利,所以秦國不會是在中原戰場遭遇挫折。南下的部隊雖然被阻止,可是司馬欣所部滿打滿算還有十萬以上的戰力,可以說戰事雖然對秦軍不利,可要是徐巖傾巢南下鹿死誰手還真的說不準。
“是什麼讓秦國不得不這麼做?”呂哲快速思考着,連馮劫在說什麼都沒有注意去聽。
秦國對南下的不利採取的舉措有着濃濃的不甘,一定是有什麼意外讓事情有了矛盾的轉變。若說司馬欣所部不順,然後就派頒詔使團來做緩兵之計,那絕對是小看能夠統一天下的秦國了。
是什麼呢?到底是什麼!
“……藥材,呂侯?呂侯!”馮劫連續召喚了兩聲。
“嗯?”呂哲從思考中醒過神來,“什麼?”
馮劫重複:“既然那些士卒已經併入南疆軍團,呂侯應該派入醫匠醫治將士們的風寒,並準備好相應的藥材。”
傳染性感冒嘛,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瘟疫,預防的同時有足夠的藥材確實是能治癒,不過那耗費不是一般的大。
“這事稍後再說。”呂哲的眼神滿是審視:“天使,哲有幾個疑惑,還請天使能夠回答。”
馮劫並不想回答,但是勢比人強,沒想到接下來呂哲的一句話卻是令他目瞪口呆,深深覺得呂哲這人心思太過靈巧,若不是受於力有不逮絕對應該立刻剿滅。
“這麼說,哲的猜測是真的。”呂哲剛纔是問北方胡人是不是南下了,結果馮劫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現下的匈奴單于是頭曼,此人正當壯年,至於冒頓還在月氏人手中當人質。匈奴幾次與月氏大戰都是取勝,將月氏人逼迫遷移往西大概是西域的地方,而後將目光放在河南地(河朔)。
大約去年開始,頭曼就經常派部落南下試探,那時候秦國正在大量建造北地的馳道,從全國徵召良家子前往北疆戍邊,雙方雖然多有摩擦可是並沒有大戰的跡象。
始皇帝建立北疆軍團的同時,頭曼也在草原上集結控弦之士,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說一場大戰已經進入倒計時。
後面,偏偏秦國發生內亂,秦國哪怕是想要阻止胡人南下都有些困難,於是北疆軍團只能在蒙恬的指揮下建造堡壘體系。
內亂中的秦國中斷了北上的計劃,一些六國人士更是前往草原將華夏大地的事情皆盡告訴攣鞮頭曼,這樣一來秦國內亂又多面開戰的虛弱展現無遺,匈奴人哪能不知道南下佔據河朔的千載難逢機會到來了?
匈奴即將南下的消息是由蒙恬上報給始皇帝,始皇帝將消息嚴密的封鎖下來,還是在開那些決定要怎麼處理南下不利時才告知與會的幾位重臣,馮劫是與會的朝臣之一,知道這個消息也纔不到十天。
現在,呂哲那個腦袋也不知道是怎麼長成了,竟是從秦國中樞對南方的幾個舉動上察覺出一絲端倪,稍微一想竟然立刻就將匈奴即將南下的事情給猜出來了!
馮劫很想保持雲淡風輕的摸樣痛斥呂哲一聲“胡說八道”,可是呂哲表現得太妖孽了,三言兩語直指事情的關鍵也就罷了,思維上的跳躍性也把馮劫嚇到,馮劫一時間只顧着震驚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匈奴人南下啊……,蒙將軍手中只有二十萬兵力,且要防禦那麼長的邊境線,哪怕是有堡壘體系,兵力不足恐怕是難有作爲。”呂哲自顧自地往下說:“大秦內部出現叛亂,不但要清剿中原叛逆,又要南下誅滅我這個逆臣,北方自然是無法增加兵力,哪怕是糧秣的補給恐怕也是夠嗆。”
馮劫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很難想象匈奴南下的消息要是在這個當口透露出去,那麼起兵作亂的逆賊們肯定會士氣大振,大秦想要撲滅叛亂必定是難上加難。他下意識地握向腰間,一摸摸了個空纔想起兵器在剛纔進帳的時候被收了。
呂哲看到馮劫的舉動,問:“你想殺我?”
重新穩定情緒的馮劫直勾勾地看着呂哲:“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哈?”呂哲竟是笑了:“我有自治之心不假,可是從來都沒有派遣一兵一卒殺入秦國境內,一直以來除了攻殺百越就是絞殺叛逆,你說的亂臣賊子有我這樣的嗎?”
“強詞奪理。”馮劫死盯着呂哲:“現在你知道匈奴人南下的消息,是不是覺得歡欣鼓舞,是不是打算奪取巴郡,是不是想聯合那些叛逆兵逼函谷關?”
“哦!你想殺我是因爲我猜到匈奴人南下的消息。”呂哲笑了,而且笑得比較詭異:“還請御史大夫注意了,匈奴人南下,哲不說中原那些叛賊肯定已經知曉。你以爲匈奴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南下,其中沒有那些叛賊的參與,你信嗎?既然匈奴人南下是那些叛賊的手筆,你殺我根本無法保密,又有什麼用?”
馮劫一語不發,他剛纔就是一個下意識的舉動,怎麼會不清楚匈奴南下少不了叛逆們的參與。
“再則,你以爲我死了南郡、衡山郡、蒼梧郡就會被秦國重新控制?”呂哲的問題很奇怪,至少馮劫眼睛立刻亮了。
“你……你的意思是,你沒有想要謀逆?”馮劫的思維漸漸清晰,他向左右看了看,一言雙意,“呂侯是身不由己?”
呂哲根本就不回答,他徑直往下說:“我一死,立刻會有人成爲新的三郡之主。我在時,三郡雖然是自治,但是絕對不會與項氏、中原那些人結盟攻打秦國,御史大夫或者說中樞有自己的情報來源,定然知道哲沒有與人結盟的話不是胡言亂語。我死了呢?新的三郡之主會怎麼做?”
信息量略大,馮劫有些始料未及,沉默,沉默,一再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