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矛盾卻也是實情了,現在沒有什麼正朔的說法,不過大秦現在依然掌握着正義。所謂正義既是強大,不是呂哲有多麼忠於大秦,而是呂哲除了緊抓秦軍的旗幟沒有太好的選擇。
自夏以來,想做什麼都要有其名分才能聚攏兵卒,這都已經成了必需的套路。在局勢沒有發生明顯的變化之前,被滅的六國舊貴族可以舉起反旗來反對秦國,因爲他們有相應的理由和名分。
全天下都知道呂哲已經是實質上的自治,可是呂哲還是沒有名義來舉起反旗,甚至必要的賦稅還需要繳納給秦國。
如果秦國來攻,呂哲倒是有理由降下秦國的旗幟,不過他覺得還是不換爲好。不是爲了看兩支手持相同旗幟的軍隊廝殺有多少喜感,而是在向天下展示態度,告訴全天下他們就只是想窩在小小的地盤生存。
有多少用處和有多少人相信不是呂哲在乎的事情,姿態做出去纔是最重要的。
揭曉三川郡秦軍動向的時間還有五個月,在這段時間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緊張地死盯着,心裡不斷的猜測誰會是秦國發動反擊後的第一個目標。
呂哲認爲三川郡的首個攻擊目標是自己,有這個苗頭後立刻做出部署。他尚有部署的餘地,其他人呢?
中原的各支叛軍頭目不是瞎子聾子,三川郡聚集三十萬秦軍的消息早被得知。相對於呂哲佔據地盤後還有足夠的餘力建立起兵堡體系,他們在那段時間裡只忙着左突右殺。在殺戮中被消滅或者變強。等待得知三川郡聚攏三十萬秦軍的消息,有巨大的壓力下他們終於講起同爲六國一脈的情分了。可是長久的互相攻殺下真的能夠盡棄前嫌嗎?
危機之下陳餘做出了第一個掙扎的手段,南郡有呂氏哲擁兵自治,南郡的地理位置很有意思,只要南郡的呂氏哲造反就能威脅秦國的後腰。儘管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嘗試一下。
遭遇反撲了啊,陳餘對自己成了舉世聞名的老不休有些惱怒,呂氏哲一度威脅要組織兵力殺到碭郡找自己算賬卻是令人欣喜。
天下大亂,一個地方在安靜的發展。誰也不想看見這個局面。不怕呂氏哲動,就怕呂氏哲不動,這是很多人的一個共識。
一定不能讓呂氏哲安靜待在旁邊發展,有能力的人開始對呂哲要出兵討公道的行爲大肆宣揚,後面纔會有那麼大的影響。
或許是覺得不夠力道,陳餘有了第一個舉動之後,項氏糾結了大量的貴族散播言論。說呂氏哲已經不甘於潛伏,不但要進軍中原也要出兵攻擊巴蜀的言論。
呂哲以出兵中原來拒絕,他們就以呂哲要進攻巴蜀的謠言來進行延續,就不相信有那樣的言論之後秦國還能繼續容忍!
哪怕是現在,呂氏哲邀請豪傑共同出兵中原的事情都還傳得沸沸揚揚,而呂哲也真的出兵了。半個月不到就重新拿下衡山郡,大傢伙就等着好戲登場了。
終於動了,只要動那就好說,一衆人等着看好戲,可是呂哲依然大肆宣揚要出兵討公道的言論。他的兵鋒卻止戈於九江郡交界。什麼情況,虎頭蛇尾嗎?他們發現這個由頭展開了想象。後面雨季的到來給了一個兵鋒停頓的合理解釋。
雨季不適合打仗,誰都清楚這一點,但是停頓兵鋒歸停頓,怎麼衡山郡的呂哲所部不是在準備雨季停止後的進軍,而是在構築防禦?
像是建造烏龜殼一樣,呂哲的部隊喜歡修建兵堡,在南郡能夠容納五百人的兵堡處處可見,佔領衡山郡之後立刻開始大肆修築兵堡就不是一個想要在雨季結束後繼續進軍的樣子。
呂哲在募兵,這是誰都能看出來的情況,募集的新軍怎麼不是派往衡山郡作爲進軍中原的後續兵力,而是被派往了黔中郡?
南郡的軍隊在頻繁的調動,靠近巴郡、漢中郡、南陽郡的駐軍大幅度的增加,難道呂哲是真的想要進攻秦國的腰部?
宣傳呂哲要進攻秦國謠言的項氏等人卻不那麼看了,他們能看出呂哲是在對秦國展開戒備,說明謠言已經達到成效。這簡直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項氏真的糾集了二十萬的軍隊,其中有八千是暗地裡操練了許久的精銳,十三萬是扯起反旗後徵募的新丁,餘下則是衆貴族的武裝。
有二十萬部隊之後,項梁擁立熊心爲新楚王,昭告四方之餘派出項伯。
項伯身負重要使命四處走動,靠着不錯的辯才倒是說服更多的人歸附到新楚旗下。他趕到廬江郡,抵達廬江郡之後立刻求見桓楚,不過被晾了很久依然不得接見。
周文承認失敗遠走南郡之後,桓楚開心極了。他努力了七八個月終於要掌握整個廬江郡,可是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周文人是走了,可是地盤卻出現一些從沒有聽過名號的人。
這些人部隊不多,可是十分的狡猾,從來不以一城一地之得失,像是賊夥一樣頻繁襲擊各縣,一下子廬江郡比之前桓周對立時還亂,大有烽煙處處的即視感。
桓楚被攪得焦頭爛額也就延緩接收周文留下的地盤,沒有想到一停下那些亂竄的賊子也全部跟着消失滅跡。若是沒有這個情況,他會覺得那些賊子是獨立的武裝,可是有這樣的情況事情就變得複雜了。
有人不想桓楚掌握整個廬江郡,爲此不惜派軍隊扮作賊子四處偷襲,這是很簡單就能猜測出來的實情。他第一瞬間將罪魁禍首按在呂哲頭上,因爲呂哲對長沙郡的態度是樂於吳芮作爲最強,但是呂哲容不得吳芮掌控整個長沙郡。廬江郡有這樣的情況,他認定是呂哲所爲,心裡的憤慨那是不用說的。
仔細思考了一下,桓楚親自找到呂哲派來的鄭浩,見面的第一時間就抽劍作勢要砍,把鄭浩驚得是連退了好幾步大呼:“這是爲何?”
桓楚自然是沒想真的把鄭浩砍死,那不過是表達氣憤的一種姿態。而後,他氣沖沖地指責:“我好意派兵助你家主公,他卻派人四處襲擊我的領地。這是一種令人切齒的小人行徑!”
鄭浩表現得無辜極了,他卻也沒有爭辯,而是說:“浩來廬江已經一月有餘,實在不清楚主上有什麼舉動。桓君所說的事情浩一慨不知,可否容浩寫信予主上?”
桓楚怒氣勃發,生硬地允許了。
要有一個說法,對鄭浩的監視也要嚴密,桓楚就等着呂哲會有什麼樣的回覆。不過吧,桓楚覺得呂哲肯定會矢口否認。
南方各郡大亂之後,各郡英傑層出不窮,能夠快速獲得一郡之地的人卻是不多,基本上誰想要做大就會被羣起而攻。
呂哲起家的資本有衆多六國遺民依附,從一開始就佔據人力的優勢,這是一個例。
項氏就更誇張了,初一舉旗就作用兩郡,那是他們經營許久纔得到的收穫,怎麼羨慕也羨慕不來。
在南方各地的武裝中,吳芮和桓楚算是比較成功的兩個人了。吳芮是靠着口號獲得人和,桓楚卻是一路殺出來的成就。桓楚又比吳芮崛起的過程要艱難非常多,恰恰是因爲艱難,桓楚也就更加的珍惜,怎麼能夠容忍即將成功之際橫生枝節?
給予鄭浩時間,桓楚也是在給自己時間。他需要思考一下全局,對時勢有更多的瞭解。
五天之後,鄭浩主動求見桓楚。他被接見時,桓楚準備了兩排刀斧手,更是將一個油鍋燒得沸騰。
桓楚見到鄭浩就說:“有什麼花言巧語就說吧。說完你是喜歡被刀斧手砍爲肉醬,還是喜歡用油煮熟?”
鄭浩失聲苦笑:“浩再百般不是,也是三郡之地,三十餘萬雄兵之主派來的使節。桓君這般作爲,實在不是一位掌握十數萬將士的主上該有的胸懷。”
冷哼一聲,桓楚森冷地盯着鄭浩。
鄭浩正了正衣冠,左右看了看沒有看見待客的長案與坐圃,他索性也就緩緩地屈膝跪坐在地上:“桓君,廬江郡內有我主的部下。坦言相告,我主亦不想看到桓君控制廬江全郡。”
什麼!?沒有蜜糖一般的花言巧語,鄭浩竟是說出那樣的話?
可能是覺得太過意外了一些,桓楚一時間有些怔住了。反應過來時,他站起來手指鄭浩:“拉出去,拉出去!”
幾個武士衝了進來,二話不說夾着鄭浩倒拖着拉出去,期間鄭浩一言不發,臉上的表情也未見害怕,倒是那嘲弄的表情十分明顯。
等待將人拉出去,桓楚越想越不對勁,大吼:“等等!重新帶進來!”
有人趕緊出去傳令,沒一會鄭浩又被夾着進來。
雙臂被武士夾着的鄭浩臉上還是帶着嘲弄,掙扎一下沒掙開,對着桓楚道:“想清楚的話,還請桓君命他們將浩放開?”
桓楚揮了揮手手臂,沉悶道:“你倒是不怕死。”
“不是不怕死,”鄭浩又在整理衣冠,“只是時勢如此。”
“時勢嗎?”桓楚吩咐人擡來案几與坐圃,示意鄭浩就坐後,道:“你家主公倒是坦言相告了。說吧,還有什麼話沒有轉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