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洛陽城中支起了一個個大帳篷,下面立了三口大鍋,熬起了粥,旁邊還寫着賑濟二字。
此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洛陽城中的百姓都知道了,一時間,從各處蜂擁而至,將此處圍得水泄不通。
“公子,此人身份不明,我已叫人去查了。”蒙奇與扶蘇站在遠處,默默注視着周郜分粥。
“他用的不是真名,找尋的難度大一些,你把他的樣子畫出來,這樣要快一些。”扶蘇目不轉睛得看着周郜分粥,不忘吩咐蒙奇。
“是。”蒙奇答應一聲。
周郜主動提出解決此事,扶蘇也樂見其成,便交給了他,賑濟之事雖然是周郜藉機救濟災民,可終究是好事,便也隨他了。
周郜打了一碗粥,遞給一個老人,見老人十分瘦弱的模樣,他關心道:“老人家您慢點,有的是呢!”
“謝謝,謝謝。”老人一個勁得感謝,從周郜手中接過粥,也顧不得燙,大口大口得吃起來,棄了筷子不用,只是往嘴裡面倒,這一幕,讓人有些心酸。
“老人家,今年莊稼沒有收成嗎?怎至如此!”見老人吃完,周郜忍不住問道,這洛陽城中難民何其多也。
“哎,連地都沒有,哪裡有收成啊!”提起此事,老人不住地唉聲嘆氣,周圍的難民也是你一言我一句。
周郜從零零散散的話語中,終於明白了事情的起末,大秦征戰天下,固然有一統之功,可連年戰禍,百姓避之不及,紛紛遠走他鄉。
如今天下初定,百姓不願流離失所,紛紛返鄉,可不料自家田地都被賞賜給了秦國有功之人,致使百姓無田可耕種,何談收成呢?
“沒有田地,我們怎麼活啊!”老人眼中含淚,自己的妻兒都跟隨自己逃難,不得已之下,只能鋌而走險了。
周郜的目光掃過他們殘破的布衣薄衫,枯槁面容,人人蓬頭垢面,他本是韓國富裕人家,自幼不少吃穿,此時見百姓如此遭遇,也不禁潸然淚下。
“我答應你們,一定把你們的田地要回來。”周郜認真而堅定,同時他有些動搖的決心再度堅定了起來。
天空中大日高懸,太陽東昇西落,日復一日從未變過,而人間悲歡離合,一日一天地,終究不能一直安安穩穩。
相較於難民的數量,周郜從洛陽城庫中帶走到糧食不過杯水車薪,遠遠不夠,歸根結底,要解決百姓無地可耕的局面。
周郜讓軍士繼續放粥,自己回去找扶蘇去了。
驛站中的房間不大,卻算整潔,周郜用力得敲着房門,聲音急促而響亮。
“進來吧!”扶蘇平靜得聲音卻讓周郜泛起了波瀾,他急不可耐得推開門走了進去。
“事情我知道了,你想怎麼做?”扶蘇心下嘆息,他沒想到事情如此嚴重,若是洛陽等個別情況還好,若是大秦全國皆是如此,那...
扶蘇有些不敢想了。
“想請公子出面,讓田地的擁有者將地租給百姓,每年收取一定的租金。”周郜在來時已經仔細思考過了。
“租賃?難道不是歸還?”扶蘇大爲意外,有些吃驚得看着周郜。
“以後是這樣,但現在不行!”周郜早就想到扶蘇有此一問,“這些田地都是秦國作爲戰功獎賞出去的,讓他們歸還,等於是不承認他們的戰功。”
“如此一來,即使是公子您出面,也不行,所以,只能是租賃。”周郜搖搖頭。
扶蘇有些詫異,仔細思考周郜的話語,微微點頭,“確實如此,租金多少,你可曾想過?”
“有公子出面,三成應該是可以的!”周郜想了想,神色認真得回答,“百姓們可以接受更高的租賃費,可那樣一來,他們的生活就比較困難,所以,還得麻煩公子出面了!”
“好。”扶蘇點點頭,這個價格算低了,田地主不在乎,不大可能租出來,只能自己去賣個臉皮了。
“公子。”此事目前之法,不算困難,倆人談好,周郜神色真摯道:“戰有戰法,國有國法,秦國以鼓勵征戰得天下,如今天下已得,便不能再用戰時之法了,望公子上述秦皇。”說罷,周郜竟是伏拜而下,以頭觸地。
“你?”扶蘇愣住了,周郜平日不見多少恭敬模樣,扶蘇也不與他計較什麼,如此大禮,卻是幾日來第一次。
“起來,我記住了!”扶蘇回過神來,拉起周郜,看着他那嚴肅而不失風度的臉,有些感概隨後微笑道,“你是六國遺民,按理說給我出些餿主意才正常,怎麼一句接一句都是好東西啊?”
“出餿主意,不難。”周郜聞言,微微搖頭,“今天我在這裡請求公子將田地歸還百姓,礙於情面,那些田地主會同意的。”
“可公子一走,時間一長,那些人還是會把田地搶回去的,那些百姓,又要鋌而走險了。”
“我明白了。”扶蘇鄭重點頭,周郜的話,讓他茅塞頓開,有撥雲見日之感。“扶蘇受教了!”說罷,扶蘇行了一禮。
“扶蘇,你是公子扶蘇,秦皇長子?”周郜愕然,“雖然我有這麼想過,可發生在面前,還是有些驚訝啊!”
“先生,扶蘇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論及才智,遠不及先生了。”扶蘇莞爾一笑,“既如此,先生可否告知真名?”
周郜感嘆過後,也是短暫沉默,看着扶蘇的眼睛,拱手道:“在下張良,韓國人。”
“張良!”扶蘇在腦海中搜索,驚訝道,“先生來自韓國張家?”
“正如公子所想。”張良大大方方承認了,不再避諱什麼。
從你到先生,扶蘇對張良的智慧,實在是敬佩至極,他明曉人心,處事恰到好處,而這些,都是扶蘇在那位儒家師傅哪裡學不到的。
“先生,隨我去秦國吧!”扶蘇發出了邀請。
張良的才學,讓扶蘇歎爲觀止,最重要的是,他能真正爲百姓着想,這纔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