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番外 鍾恆老闆有病

忙碌的運河兩岸,來來往往多少航船,商號的旗幟就在風裡飄揚,藍空之下是水波盪漾。

他已然是兩鬢斑白,回想依稀華髮未生之時,也是個尖酸刻薄人物。

鍾恆低笑了一聲,看了看壺裡的酒,又有些感傷起來。

三千里維揚地面上,再沒有沈恙這一號人物了。

鍾恆認識沈恙的時候,他還是個賬房先生,成日裡在江南楊家富商的府上坐着,算盤一搖一晃,進進出出的銀兩便都在他心裡。

那正是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的時節,他因爲生意進了楊家宅院,剛談定了一筆生意,被管家拿着對牌去賬房那邊支領錢物。沒想到,到了地方,便看見了沈恙。

不過,彼時的沈恙不叫做沈恙,人們都叫他病先生,因爲這人行事有些出人意料,並且時常不按常理出牌。

多的是人覺得這人腦子有病,可當時鐘恆卻想起了當年父親說過的話。

只有沈家人是那樣打算盤的,說不出的姿態,不像是單純的打算盤,他們是在享受着銀錢進出的感覺。

打算盤,像是在彈琴,有時候遇着病先生心情好了,還能聽出些調子來,不可謂不妙。

可那個時候,誰想到,賬房先生算盤噼啪聲裡,藏着殺機無窮呢?

都說做人應當留一線,算盤十三橋,只打十二橋,剩下的一橋留給旁人打。

可偏偏沈恙是個有病的,他有多少算多少,從來不給旁人留什麼餘地的和後路。

興許也是因爲這樣偏激的性子,他最終害了的還是自個兒。

不過在他這樣的禍害離世之前,倒黴的永遠是他的對手。

楊家也是鹽商之中的大族,當年沈府出事未必與他們沒關係。

鍾恆的父親曾在沈家做過長工,因爲沈天甫人很不錯,辦過家學,資助過私塾,他父親也因此識了幾個字,所以雖是長工出身,農戶人家,可打小也教鍾恆識文斷字,說是將來要去考取功名。

在遇到沈恙之前,他一直覺得世上唯有讀書高,像是那些個讀書的蠢蠹人一樣,整日裡的之乎者也。

可畢竟出身不高,還是幫着人談生意。

沈家最後下場不好,每每談及覆滅的江南沈家,父親總是一副愁眉苦臉模樣。

興許,待人那樣好的主子,不多見了吧?

沈家鉅富,頃刻之間化爲烏有,滿門抄斬不說,連血脈也沒留下一個。

鍾恆父親是個實在的好人,臨死了也說是愧對沈家,只是沒想到,報恩的機會落到了鍾恆的身上。

鍾恆也一直以爲自己是報恩,可在一切歸於終結之後,他才知道,當時見到沈恙那種感覺,不是要報恩,而是擇主。

熟悉的沈家人的氣韻,那種千里鶯啼綠映紅裡點染出來的雅緻,還有那種屬於儒商的文氣和精明……

自然了,也有沈恙那種特有的刻毒和張狂。

這人一向都是刻毒的,高興的時候拿着玉如意敲碎了扔池塘裡鋪着好看,不高興的時候一個銅子兒都要跟你算得清清楚楚,至於張狂……

沈恙從頭髮絲兒到那腳趾頭,可有一處不張狂的?

就是這樣一個張狂的人,直接背後捅了楊家一刀,將其販賣私鹽的消息給了當時漕幫的幫主,漕幫與鹽幫時有利益合作,不過若是遇到個什麼不合意的時候也多有爭執。

他孤身一人隨着楊家家主往濟寧一段而去,半道上漕幫就截了楊家的私鹽。

這一來,事情鬧大,沈恙當即反水。

漕幫幫主揚言要沈恙的腦袋,可沈恙只是把算盤一抖,說他有辦法解決剩下的所有事情。

漕幫跟鹽幫的爭鬥也沒那麼簡單,一個有貨,一個有路,兩家不合,若因爲一個小小的楊家生了嫌隙,虧本的是整個江南的商人。

私鹽還要交給鹽政來查,漕幫幫主雖然厲害,可當時的漕運總督與巡鹽御史二人又不合。

要解決楊府這件事,着實困難。

九省漕運,濟寧掐脈,河裡面流淌的是商人們來來往往的金銀,大清的命脈。

彼時的沈恙,不過一個小小的賬房先生,一個人與一條河相比,算得了什麼?

命賤如草,無根飄萍。

他倒也自在,也不告訴漕幫幫主這件事怎麼解決,只說他自己去處理,端看漕幫幫主敢不敢賭。

這便是沈恙與漕幫搭上關係的由來。

很多人都不知道沈恙與漕幫幫主有一層關係,直到張二夫人落水那一遭起,也纔有人漸漸覺出異常來。不過也很少有人知道,沈恙並不是發達了之後,纔跟漕幫搭上線,早在他還是個一窮二白的賬房先生時候,他便已經敢跟這樣厲害的人物做交易了。

也是從那一次,沈恙釜底抽薪,將楊家所有的密賬都算了出來,私底下捅給了官府。

本來沈恙只是負責記賬,還碰不到核心的賬本,可他這人最厲害的功夫還是在算盤上來。

人道一句“沈鐵算盤”,只以爲他是摳門,實不知這一雙手實在堪奪天地、敢爭鬼神。

由此一來,楊家半月之內被官府夷平,同時無數家財盡數充公。

就在江南沒了楊家的那個晚上,卻也有浩浩十駕牛車去了漕幫幫主的府上,沈恙便跟這一位緊要人物見了面。

出來之後,他便得了三個請求。

楊家家財於沈恙而言還真算不上是什麼。

他心狠手辣,算計得楊家家破人亡,可自己不得一點好處,大約也不算是什麼損人利已。

不過……

當真沒利己嗎?

鍾恆想想,沈恙這人從不做無利可圖之事。

就像是他常唸叨救了顧三是件虧本生意一樣,平時有多少錢他扔了無所謂,最忌諱的就是做買賣虧本。

由此可見,楊家這個生意他不可能沒得利。

沈恙從此開始了孤身一人做生意的日子,鍾恆那段時間並沒有跟這個人接觸,因爲他還沒有確定。

直到,一年之後沈恙再出現在揚州,已經是一個小有身家的布莊的主人。

仔細算算沈恙手裡的錢,似乎沒有一筆不對,南方買布北方賣,獲利的確豐厚,沈恙又有頭腦,發財的機會遍地都是。

可鍾恆的直覺告訴他,沈恙的錢不對。

當初楊家抄家,錢就少了,雖然一部分拿去賄賂漕幫,賬面上也沒有任何問題,但鍾恆就是覺得沈恙在這裡肯定是“賊不走空”。

在他跟了沈恙之後,才漸漸知道。

早在做楊家賬房先生的時候,沈恙就已經定下了這樣的計策,三年的賬房先生,足夠沈恙查明一切的細賬,並且暗度陳倉,將其餘的賬目抹平。

由此一來,他早已經像是碩鼠一樣搬空了大半個楊家,可賬面上根本發現不了一絲的差錯。

隨後,沈恙看見時機成熟,便使楊家輕蔑,最後用表面上的那些財富送給漕幫換來三個人情,又幫助了官府查明一切。

然而不管是漕幫,還是官府,都不知道半數楊家財產都入了當時還是“小人物”的沈恙囊中。

沈恙一舉倒了楊家,又得了漕幫的人情,官府的人脈,還有楊家的家財,一石三鳥之計使來是如此純熟。

他擁有最敏銳的商人的天性,市儈又刻薄,暗中窺伺之時像是一條毒蛇。

鍾恆是在茶樓裡第二次見到他的。

那個時候,鍾恆已經有了秀才的功名,並且要去參加鄉試,可沈恙說:“我知道你。”

我知道你。

細細一回想,鍾恆也覺莞爾。

那個時候的沈恙,還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啊。

就在那一句話之後,鍾恆也問了楊家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沈恙竟然毫無顧忌地告訴了他,於是鍾恆知道自己倒黴了。

他立刻奔到窗沿上去看,外頭果然守着人。

沈恙說,沈某人有意請鍾先生幫忙當個智囊,不知鍾先生可否願意?

願意?

鍾恆當時只想一口血噴他臉上去,有你這樣拉攏幕僚的嗎?

他早該知道的,可好奇心害死人。

打從他一開口問楊家的事情,沈恙就沒打算放過他了。

知道了沈恙的秘密,還準備獨善其身?

不可能。

留給鍾恆的,其實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幫沈恙,另一條幫沈恙。

兩條路都是一樣的,因爲鍾恆不想選擇死。

聽過沈恙對楊家做的這樣心狠手辣的事情之後,鍾恆深知這是位翻臉不認人的主兒,根本不考慮自己有沒有可能說服他。

沈恙這種性格,一旦下了決定,便少有後悔的時候。

他更多的時候喜歡用錯誤的方法,得出自己想要的結果。

至於結果是不是正確,沈恙很少去考慮。

因爲,他得不到的時候太少了。

直到遇到了顧三,再接連栽了好幾個跟頭之後,他才知道有的東西並不是錢財和頭腦能解決的。

彼時的鐘恆,就這樣入了賊窩。

於是,搖身一變,從秀才變成了沈恙的幕客,甚至開始漸漸掌管起事情來。

就像是後來的鄔思道,不過鄔思道是當師爺,鍾恆還是做生意。

漸漸,他覺得做生意也很好。

沈恙的生意一天一天做大,他也在合適的時候用掉了跟漕幫的第一個要求。

那是風浪很大的一天,沈恙最大的競爭對手的運茶船已經行至了高郵閘口,結果當夜所有的船都被人鑿了底,全部覆沒。

沈恙趁勢而上,在漕幫的幫助之下,順利用早已經準備好的茶行銷至北邊,於是在萬青會館成立那一日,他沈恙翩然而至,言笑之間,劍影刀光不閃,便已經逼得大撥大撥人倒戈於他。

廖逢源當時跟沈恙幾乎是個僵局,後來畢竟因爲會館的利益才漸漸綁在了一起。

想當年,那些個事情,哪一件不驚心動魄?

那幾乎是沈恙最風光得意的時候。

江南誰不稱他一句“財神爺”,有言“沈萬三第二”。

明朝鉅富沈萬三的下場可不好,當時鍾恆便覺得不喜,可沈恙一面聽着琴童彈琴,一面喝茶,只說無事,他從來不信這些。

卻不知,天有天數。

沈恙不是沈萬三第二,因爲他就是沈恙。

但是,他有跟沈萬三一樣的下場,甚至更爲悽慘。

顧三,也就是那個時候的張二夫人……

若沒這個劫……

不。

即便是沒有顧三,沈恙也還是那個下場罷了。

作爲沈恙的忠僕與摯友,他到死時候少有能信任的人之一,鍾恆一直不喜歡顧三,看着暖暖淡淡的眼神,下頭卻是化不去的堅冰,只有在碰着張廷玉的時候,那一雙眼眸纔像是一雙人的眼眸。

偏偏,沈恙就愛上了這樣的一雙眼,這樣的一個人。

顧三是沒心肝的。

作爲旁觀者,鍾恆早就看透了,可沈爺一直是執迷不悟。

或恐,在沈恙的眼底心間,他的顧三還是個有心肝的人。

大約正是因爲鍾恆沒看出顧三有心肝,所以他沒入這紅顏美人煞,而沈恙看出顧三些許別的味道來,所以飲鴆止渴猶不自知。

那是多讓人心寒的一個女人?

偏生沈爺這個傻子,疼她,愛她,又害她,救了她,也傷了她。

註定他是無法抱得美人歸,機會一次次流到他跟前兒來,都被他的猶豫給放走。

若說沈恙還有什麼良心,興許全在顧三一個人的身上了。

沈恙偷走了顧三的兒子,顧三帶走了沈恙最後的良知。

鍾恆是個比較信命的人,比如曾有上師說,人在七情六慾之間,愛恨交織,獨來獨往,偏有善惡□□。

他看見的沈恙,幾乎沒有過真正的“善”,而他所見過那些屬於沈恙的、最純粹的善,全都在顧三的身上了。

可那個女人,她是不稀罕的。

沈恙奉若珍寶的東西,在她眼底一錢不值。

因爲她有。

顧三不缺一個沈恙,更不缺他所有所有的愛,他所有所有掏出來捧在手裡的心意,而沈恙最珍貴的只有這些。

這也是他最可悲的地方。

一個滿門被抄斬的人,一個清明時節都無處祭掃的人,一個過年時候枯坐一宿的人,一個……

孤獨的沈恙。

他用打算盤的手算計過無數無數人,興許也以爲能算計得顧三那一顆心,偏生只把人越推越遠。

說沈恙愛人,不如說他可悲得連“喜歡”兩個字都不知怎麼寫。

平心而論,鍾恆厭惡顧三。

可若是捫着心口,鍾恆也不得不說,天底下除了她,也沒那個女人配讓沈恙肝腸熬煎、心心想念。

貌美是其一,心黑是其二,聰慧是其三,得不到是其四。

一開始是貌美,後來是心黑聰慧,最後纔是得不到。

於是陷入一個死循環。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越是想要,便越是靠近,越是靠近,便越是難以自拔。

沈恙的自我折磨,一直被鍾恆看在眼底。

有時候,鍾恆也在想,自己是不是也遇到那樣一個讓自己愛得死心塌地的女人。

結果,沈恙坐在桌子後面,只把厚厚的賬本扔到他臉上:“你老了,再喜歡也淡了。”

於是鍾恆說:“沈爺若是遲遇着張二夫人五年十年,怕也沒如今這樣痛苦了。”

沈恙不語,過半晌才道:“我何時痛苦?”

無時無刻不痛苦。

這是鍾恆在心裡回答的,可他沒敢說。

沈恙就是這樣一個可憐人罷了。

可憐人?

不。

可憐蟲。

那一天清查賬目到很晚,鍾恆都要忘了自己問過什麼。

而沈恙,看着要燒盡的蠟燭,接了滿手的燭淚,在昏暗搖曳的光線裡,背對着他,卻忽然低聲道:“即便再遲二十年……”

然後,燈便被他推開的窗裡透進來的風給吹滅了。

鍾恆離開的時候,只看見屋裡漆黑的一片,裡面照舊只有沈恙一個人。

窗外風冷冷的,冰冰的,隱約看得見一縷青煙飄上去,又很快隱沒。

至今,鍾恆都不知道沈恙的後半句是什麼。

也許是“即便再遲二十年,如今我已經遇到她”,也許是“即便再遲二十年,爺還是會喜歡上她”。

到底是哪一種,鍾恆想想,都不是什麼好話。

所以他從來不在沈恙的面前問。

一個是既定的悲劇,一個是終究會發生的悲劇。

並無區別。

聽說張二夫人與沈爺的初見極有意思,在沈爺異常狼狽的一日,出現了個異常驚豔的美人。

當時羅玄聞背叛,沈爺正在拔除自己身邊一顆顆危險的棋子,偏生遇到個張廷玉來插上一腳。

那會兒,他們還是友非敵。

於是,沈恙喜歡上了顧三口脂紅,海棠翠,羊脂白,聽她軟語淡淡,笑意溶溶……

沈爺的女人太多,張廷玉只有那一個,可沈爺千方百計就覺得自己缺了那一個,想要把顧三這一顆石頭摳到自己身邊來鑲嵌着。

於是,他作弄顧三,也被顧三作弄。

有時見他徘徊在葵夏園的錦鯉池邊,或是在臨水的聽戲樓裡,或是在湖面水榭之中……

這樣,便醉生夢死起來。

還記得當初那個什麼蘇□□,因着當時沈爺還不曾知道張二夫人名姓,問也問不出,只從蘇□□算盤上起舞時候知道點端倪。

當時蘇□□被沈爺罰了,回去就好好寵愛了起來。

陸姨娘因爲解了張二夫人留下來的那一題,也得了沈恙的喜歡。

可她們興許不知道,這些的“喜歡”,在沈恙看來不值錢,他只偏愛着顧三,憐着與她有關的一切。

喜歡人,也是一種病。

沈恙的病,越來越嚴重。

他甚至,在顧三落水的時候,動了與漕幫的第二個人情。

鍾恆斷斷沒想到這樣千金買不到的關係,竟然全用到一個女人的身上。

沈爺糊塗。

可他知道沈恙其實不糊塗,因爲他病着。

病着便可以發脾氣,愛做什麼做什麼。

在他病入膏肓的時候,甚至願意傾了萬貫家財,甘心身陷囹圄,只爲求一個圓滿的了斷。

作爲旁觀者,鍾恆覺得自己不該想這樣多。

就像是他如今昏花的老眼前面,低飛的蜻蜓。

要下雨了。

交覆的枝葉上落下點點天光,鍾恆滿身的平和。

他忽然想起李衛跪在沈園外面的時候,興許沈爺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天吧?

那個時候的沈恙,是不是想過有朝一日,會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李衛,一紙公文送他上黃泉呢?

“鍾先生,又是中秋佳節了,公子請您過去吃蟹黃呢。”

前面小廝腿腳很快,一徑到了鍾恆的面前,笑了一聲。

鍾恆擺了擺手,道:“如今都是誰當家了,該叫他一聲兒爺。”

一路轉過迴廊,從錦鯉池邊過,鍾恆回頭看了一眼,卻是長嘆一聲。

沈恙死後,新帝登基,沈家所有冤屈洗刷乾淨,沈取也成爲了沈家人,從此與張家沒關係。

要說張廷玉也是個妙人,自己的兒子都能視而不見。

人人皆有自己的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罷了。

沈家傾覆於無妄之災,而沈恙亦導致了楊家的傾覆,最後他自己一手建起來的家業也歸於了國庫。

真不知到底是誰算計誰,又是誰報應了誰。

沈取,字三千。

弱水三千,他沈恙只取一瓢飲。

秋風見冷,中秋月圓。

鍾恆揹着手走了很遠,恍惚還是當年的路,可人都變了。

沈恙的影子似乎還站在沈園各個角落裡,然而一晃眼便不見。

這是一個充滿了回憶的地方,不管是張廷玉還是顧三,每次來江寧都不會再踏進這個地方。

鍾恆惡劣地以爲,那是愧疚。

翻出手裡的五枚銅板,他低嘆一聲:“果真是沒沈爺那樣的刻骨銘心……”

這五枚銅板,還是當年在京城街口的麪攤上被張二夫人身邊丫鬟青黛給的。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鍾恆不由低聲咒罵:“跟着爺的人,也少有見個好下場的……”

話音剛落,又有個婢女來報:“鍾先生,陸姨娘投繯自盡了,您看……”

陸姨娘,投繯自盡了。

這是跟了沈恙時間最長的一個。

鍾恆沉默了半晌,站在廊下,聽着淅淅瀝瀝下來的秋雨,道:“她死前,可說了什麼?”

小丫鬟搖了搖頭,似乎還有些怕得慌。

“殮葬了也就是了。”

沈恙後院裡的人早沒了,陸姨娘卻還是個重情義的。

後院裡,早已經沒了昔日顏色的女人,就掛在三尺白綾上,恬淡的閉着眼。

她知道沈恙不曾愛過她,能留在爺身邊那麼多年,也不過是因爲另一個女人。

她得不到的,沈恙輕輕送給了這個女人,而這個女人輕易將之踩在了腳下。

鍾恆入花廳的時候,沈取已經跟一些生意上往來的朋友坐在了一起。

見他來,他停下把玩手裡那一枚瓷錢,對着他笑了笑。

“鍾叔叔來得遲了,當罰酒三杯。”

鍾恆只道:“沈爺是越發難纏了,可也千杯不醉?”

此沈爺,非彼沈爺。

沈取微微有些恍惚,末了才道:“父親千杯不醉,此生僅醉一回,一醉未醒。”

話落,他看見牆角一對兒花瓶上描着的紅豆。

於是,忽然想起當日刑部大牢陰暗潮溼地面上,那落如散珠的一地相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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