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說漏嘴

張廷玉一回來,多的是人不高興,頭一個不高興的就是趙申喬。

左都御史趙申喬,也就是當初跟張廷玉門生戴名世作對過的那個,他兒子乃是康熙四十八年的狀元趙熊詔,因爲當年爭狀元的事情一直跟戴名世這邊鬧騰着,甚至掌院學士這邊也在翰林院爲難戴名世。

說來也是戴名世倒黴,如果他不是張廷玉的門生,興許在中了榜眼之後就不會有人爲難於他。

只是若沒有張廷玉,他興許根本不會再來參加科舉,也自然不可能有今天的功名。

有人說他是“成也張老先生,敗也張老先生”,卻是來譏諷戴名世的。

今年趙申喬本來有很大的可能被點爲會試大總裁主考官,可沒想到張廷玉竟然趕在年前回來了,事情可就有點懸了。

不少人在張廷玉剛剛進宮謝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着急,還沒過年就這麼心焦,過完年還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張廷玉原本只是在六部這邊掛了侍郎的職,剛剛回來康熙在乾清宮見了他,只說先恢復他四品南書房行走的位置,回去過個好年,剩下的來年再說。

一道急旨將人從桐城那邊喊來了,現在又似乎沒有什麼事情,張廷玉卻是不明白。

他剛剛到京城,還沒入家門,便按着規矩先去宮裡復旨,現在才又風塵僕僕地趕回家去。

半路上見到的太監之中還有幾個臉熟的,都因爲宮裡年節而喜上眉梢。

眼見着要出宮門了,李光地才追了上來:“哎喲,我這一把老腰跟寒腿,差點沒跟上你,你說你走這麼快乾什麼呢?”

張廷玉沒想到後頭還有人在追自己,倒是嚇了一跳,李光地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跟着自己走上來:“您隨便吩咐個小太監上來叫我不就成了嗎?”

“嗨,叫他們追,還不是要你等着?沒差沒差。”

李光地嘴裡說着,便順了口氣兒,與張廷玉一道出宮。

看着張廷玉頭髮裡夾雜着的白髮,李光地沒忍住嘆了口氣:“你父親去的時候……”

“無甚痛苦之色……”張廷玉知道李光地跟張英這是同僚之義,便慢慢地說了話,“桐城的土茶近年來也給您帶了,廷玉的手藝不如父親,您喝個心意就成。”

“每年都收着了,唉……”李光地嘆着氣,“你回來得也不是時候,若是再遲兩年,朝廷裡就安定了,看你最近剛回來,明日你到我府上來,帶你夫人一起來也成,我得好好跟你說說現在……朝廷裡亂的厲害。”

李光地之所以來得這麼急,就是怕立刻有人去拉攏張廷玉,復立太子的時候,多少大臣如坐鍼氈?

當時支持廢太子改立八皇子的時候,就有不少的臣工表了態,哪裡想到一轉臉皇帝竟然又復立了太子?這樣一來,太子肯定記恨這些人,他們這些想要立八皇子跟別的皇子的臣子,那就是犯康熙的忌諱了。

一時之間,都說這些人是裡外不是人,皇帝太子都給得罪了個光,生生有人給嚇病了。

兩個人靠着河邊出來,李光地一面走,一面說着:“雖則我們從來不議論議儲的事情,可太子近來越來越荒唐,自打復立之後就更肆無忌憚,拉幫結派,暴虐成性……早年的太子,怎麼變成了這樣?”

當初的太子,不管在洋人還是漢臣之中,聲名都是極好。

只可惜,世事難料,再給李光地一百個心眼子,他也想不到竟然會發展成如今的局面。

張廷玉在桐城其實聽說過不少的事情,他道:“江南那邊盛傳,太子派了人下來,在民間大肆網羅美女……甚至還在宮外豢養了不少面首……看樣子,這些都不是謠傳了。”

“唉,不知怎的,這心子都爛透了。”

說來也是蒼涼,李光地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跟張廷玉朝着外面走。

“瞧着朝中的局勢,我這個老頭子都明白不了了,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

不會有人看得明白的,因爲都身在局中,每個人能做的不過是相搏。

也許搏着搏着,最後就成爲贏家了呢?

所以大家都在搏那小小的一點希望。

張廷玉與李光地也沒能談多久,最要緊的事情還是會試主考官的事情,李光地着重說了戴名世跟趙熊詔之間的矛盾,要張廷玉當心一些。只是趙申喬畢竟算是李光地的門生,說也不能說太多。

在張廷玉這邊,自然還要感謝李光地說了這麼多。

畢竟有的消息,不是尋常人能知道的。

李光地年紀雖然大了,可一直伺候在南書房裡,康熙腦子裡想什麼,如果連李光地都不清楚,便是沒人清楚了。

張廷玉這邊告別李光地之後,便直接回了張府。

京城張府這邊一直有人照看着,府裡還有不少的丫鬟小廝,張廷玉進宮一趟回來的時候,府裡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香姐兒跟霖哥兒離開京城的時候年紀還小,回來的時候都有四歲,見到京城張府的一切都覺得好奇,還好有個精力旺盛的靄哥兒帶着他們四處看,不然顧懷袖還真的沒什麼精力照看他們。

從桐城回來,自然帶了一些東西,叫人帶去給各府的禮物,同時也有不少人上門來送禮。

這裡面自然包括了孫連翹,不過她現在人還沒來,因爲他們今天剛剛回來事情忙,所以挪到明日再來看看,再說年底了串門也不是太好。

雖然兄弟們沒在一處,可年還是要過的,掛上紅燈籠,貼上對聯,再擺個桃符,看着就齊全了。

忙碌大半天,晚上歇息的時候,夫妻兩個纔有時間說說話。

白天張廷玉一直忙着應酬,還有收拾自己的書房,在桐城的時候寫了不少的東西,看了不少的書,回來的時候都帶上了,加了個書架才勉強擺上去。

晚上屋裡暖暖地,顧懷袖累得走不動,乍然躺回京城的牀上,竟然還有些失眠。

張廷玉躺上來的時候,她只問道:“還沒聽你說宮裡的事情,皇上召見那邊沒出什麼差錯吧?我這心老是放不下來……”

“恢復南書房行走的位置,只是別的掛職卻都暫時不動,皇上到底在想什麼,誰知道?再說現在朝中局勢不明朗,倒是能夠藉着這件事看清楚。”因爲人遠在桐城,張廷玉也不能確定當初自己扶植起來的那些人是不是還屬於自己。

翰林院之中到底是什麼情況,張廷玉也沒個把握。

果真是一回了京城煩心事就多,張廷玉將被子朝着她身上一搭,便道:“今夜先睡,左右有事都是過完了年再說。”

這個晚上的張廷玉,怕是不會想到,事情恰恰是趕在今年年底就出了的。

他的存在,對旁人來說威脅太大了。

比如八爺胤禩。

翰林院之中只要有張廷玉一個位置,旁人就要開始惶惶不安。

戴名世是張廷玉的門生,第二天就來看張廷玉了,還有些愧於見張廷玉的感覺。

當年還是在這堂中,張廷玉說他有狀元之才,甚至不惜將他的答卷放在了狀元施雲錦的前面,結果四十八年戴名世只是中了個榜眼,今天來見張廷玉,實在覺得面上無光。

張廷玉只叫他坐下,卻是覺得自己當年不不該這樣擡舉他,以至於今日他被人笑話。

戴名世自己倒是豁達:“如今看着先生回來,學生倒是什麼也不愁了。自四十五年遇見先生,便是遇見了伯樂,榜眼也已經是錦上添花的好事,原本學生不曾奢求那麼多。更何況,學生已經拿了會元。”

張廷玉當年是會試主考官,戴名世在張廷玉丁憂的情況下,很自然地得了會元,只是在殿試的時候沒有被選爲狀元罷了。

到底還是趙申喬惹人厭惡,他兒子趙熊詔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戴明世之才張廷玉是很清楚的,若能將戴名世提拔起來,可以說是前途不可限量。

張廷玉安慰他道:“歷年來,鼎甲之中少有人真能成大才,因爲起點太高。甲字過尖,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下來一些,也未必不是什麼壞事。反倒是趙申喬的兒子趙熊詔……”

現在還不知道趙熊詔是個怎樣的人,所以張廷玉不好妄下定論。

對張廷玉,戴名世是滿心的孺慕,像是晚輩對待長輩。

儘管張廷玉比起別人來說還算是年輕,跟李光地這種七老八十的人比,他甚至年輕得過頭。可戴名世對張廷玉從來都是執師禮,放浪形骸時有所爲,不過從來不敢像當初那樣了。

到底還是個風流名士的模樣。

顧懷袖來的時候,只遠遠看着戴名世的背影,知道是張廷玉門生來看他了。

“怎麼沒見你別的門生來看你?”她進去就問了一句。

張廷玉正坐着,一臉感慨模樣。

“門生雖多,三年不見,又有幾個還記得?有幾個遞了帖子上來,說是年後來拜,至於別的……”

張廷玉說着,搖了搖頭,一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模樣。

顧懷袖哪裡還不明白?

即便不都是走了,至少也都是開始觀望,到底張廷玉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也沒幾個人知道。現在只恢復了南書房行走的位置,原本掛的侍郎銜卻不給,還有在翰林院的位置也沒給回來,他會是殿撰,可翰林院掌院學士的位置上坐的卻還是別人。

三年回來,除了昔日至交好友,來往的人真是寥寥無幾。

值得一提的是,佟國維這老頭子竟然派人來給張廷玉送過東西,倒是讓張廷玉哭笑不得,想起當年豬和羊的事情來;除了佟國維之外,年羹堯的禮也挺耐人尋味。

送的都是薄禮,畢竟張廷玉離開三年回來,康熙查也不怕。

顧懷袖知道年羹堯送禮來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微妙,她有一種直覺,年羹堯應該是因爲大家都在四爺手底下做事,才送禮來的。

只是不知道年羹堯到底知道多少了。

想着這些事情,顧懷袖就有些頭疼起來。

“有這三年也好,至少能看清了哪些人能交,哪些人不能交。”

“周道新明年也要調任回來了,京中的熟人還是不少,倒是我聽說你那裡接到了不少請帖?”

張廷玉眼含着笑意看她,揶揄極了。

“我夫人的人緣可比我好得多。”

他這話說得簡直泛酸,顧懷袖還不瞭解他嗎?“估計個個都想從我嘴裡,知道你這裡是怎麼回事呢。聽說去年太子被皇上責罰過,也有太子一黨的人遭到旁人的彈劾而被罷官。人人都想看看你朝着哪邊走……這些個帖子,我真是一張也不想看。”

當初旁人就以爲張廷玉是牆頭草,現在誰也不知道事情有什麼變化,還是要看張廷玉到底是什麼意思,大家好謀定而後動。

更何況,張廷玉一回來,就意味着五十一年的會試大總裁之爭充滿懸念。

“勞你辛苦一陣,不過聽說都是年後的帖子,今年還是能安生地過一個年,太子復立……實在讓我寢食難安。”

當年在塞外,說張廷玉沒坑過太子,那是不可能的。

當初康熙讓王公大臣們檢舉太子,張廷玉不是沒出過力,可是他不過纔回去丁憂沒小半年,竟然就復立了……

現在,張廷玉自然是想讓康熙再廢太子。

謀定而後動,一則對旁人來說,二則對張廷玉而言,莫不適用。

前面剛剛說完一句“今年好歹能過個好年”,後腳宮裡就有人來傳旨,說有事讓張廷玉進宮。

宣旨的太監進來,臉色不大好。

張廷玉也看出來了,與顧懷袖一起跪下接旨,後面還給了宣紙太監一筆辛苦錢,他忍不住問了一句:“公公可知道皇上宣臣進宮,是什麼事?”

宣紙太監收了錢,卻搖搖頭:“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不過趙大人也在。”

“哪個趙大人?”張廷玉眼睛一眯,“左都御史趙申喬大人?”

“是了,正是這位,大過年進宮也不知道是幹什麼,他見過了皇上,皇上就叫咱家宣旨來了,張大人請吧。”

那太監還算是厚道,好歹提點了張廷玉幾句。

趙申喬?

顧懷袖見張廷玉就要去換衣服走,有些擔心,又有些着急,“你……那趙御史,定然不懷好意,你纔剛剛回京城,他就來奏報一番,往日你與他無冤無仇,多半還是因爲戴名世之事而起……”

“可不去不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張廷玉捏了捏她的手,可面色已然是一片陰沉。

這一天是張廷玉回京城的第二天,他跟着太監進了宮,後面孫連翹便已經來府上拜訪。

靄哥兒看顧懷袖還在屋裡收拾,忙跑進來說:“兒子方纔過來的時候看見青黛姑姑領着舅母來看了,表弟是不是也要來了?”

“你表弟是不來的,不過你現在可以去你石方叔叔那裡跑一趟,端些糕點來……”

現在顧懷袖還有些恍惚,只要一想到宮裡太監的傳旨,就心驚肉跳,她沒注意用左手將桌上的東西撿順,又順手拿着赤筆在賬本上做了一個記號,等一會兒見完了孫連翹回來繼續算賬。

沒想到,張若靄看着顧懷袖的右手,忽然說了一句:“娘你用錯手了,怎麼跟取哥兒一樣??“

顧懷袖還沒來得及放下筆,聽見張若靄這一句,卻是怔然。

過了許久,她才擡起頭來,像是沒聽清張若靄之前說什麼,“你剛纔說什麼?”

張若靄只覺得奇怪:“兒子說取哥兒也喜歡用左手啊,不過好像又改過來用右手了……”

他看着他娘,覺得顧懷袖面色似乎不大好,只問道:“娘,您怎麼了?”

顧懷袖勉強笑了一下,只道:“沒事……娘只是糊塗了,拿錯了手罷了。你去你石方叔叔那裡拿糕點吧……”

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說完的這句話,顧懷袖見到張若靄走了,才盯着自己左手拿着的湖筆,忽然有些莫名煩躁起來。

這件事太敏感了。

一則敏感的是沈取,二則是左撇子。

若沒有以前沈恙騙自己的事情,她興許還不會覺得微妙。

沈取……

左撇子?

怎麼偏偏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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