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帝的憤怒更多的還是因爲自己沒有了面子!年前就有翁同龢等清流一個勁的提醒他,要重視農業,重視農業!
自己是不重視嗎?自己當然重視,只不過沒有對工業那麼上心罷了!
難道農人不是自己的子民?難道自己就願意看着他們凍餓而死?可是同治帝是真沒有想到今年的雪會這麼大。
不光是他這個年齡段的,哪怕是他幾個皇叔記憶中,大清國也少有這樣的冰雪災難!
從臘月開始,大清國南北氣溫就比往年要低,杭州發來電報西湖好多年沒有冰封了,而今年都可以在上面走馬車!
江淮一帶風雪也很大,甚至在廣州福建的山區裡,那些海拔高的山區也出現了降雪!
南方情況還要好一些,關鍵就是北方,臘月這雪就是下一天停三天,積雪沒有化新的降雪就壓上來了。
但是情況還好,地方秩序還在!
可是過了臘月進入正月之後,突然北方降雪帶開始迅速擴大,這就不是下一天停三天,而是下一天停半天,或者下一天停一天!
地面上雪層壓着雪層,氣溫還低,百姓根本就清理不過來!
其實正月初十左右,很多山區就已經被大雪封山了,正月十五以後,很多平原的村莊也被積雪所封村!
雖然能走一些爬犁雪車,但是到這時候雪已經成災了,很多農村的草房子被壓塌,很多農村瓦房的門都被雪給塞住了。
這種情況下,哪怕平原的村莊也無法出行,只有村長、保長、里正等等人,頂風冒雪出來報告災情,請求縣衙的救濟!
但是他們還遇到了那個時代最普遍的人浮於事,開始根本就沒有人在乎他們的訴求,甚至都不往上報!
在那些縣衙大老爺的眼中,一天凍死十幾口子,二三十口子窮鬼,根本就不是事兒!
大清國冬天那一年不凍死人呢?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直到最後,當這些鄉下彙報上來的單日死亡數量過百之後,各縣一下子坐不住了,籌款樂捐準備救災。
但是這時候消息走漏了,糧商們開始聚衆漲價,直隸和山西兩地很多的縣城,米價逼近二百文,這可是從平定長毛之後就再也沒有過的高價了!
到這時候,地方官纔不得不向上峰彙報災情,還不是直接報告到朝廷,而是報告到太遠和保定府!
直隸總督府如今還是空缺狀態,自從曾國藩去世之後,直隸總督的位置一直空缺,都是京師裡的軍機大員暫時兼任。
同治帝有自己的盤算,直隸是清朝工業化的排頭兵,這個直隸總督一定要選自己的人,最好是廢除這個職位。
把直隸整個行省完全置於朝廷管轄之下,也就是皇權直管!
所以他纔不着急選直隸總督,而是讓左宗棠在保定查管鐵路的時候,代行直隸總督的權利!
左季高那脾氣可不揉沙子,太原那邊還在措辭怎麼上表呢,這邊左宗棠直接告急的電報就發到紫禁城了!
一點都不摻水,整個直隸緊急的災情他是一點折扣都不打全都彙報給小皇帝了!
一聽說災情如此嚴重,同治帝這臉可就掛不住了,清流們什麼都沒有說,但是他知道這些人肯定在肚子裡腹誹。
‘看看,我們說什麼來着?年前就要朝廷重視農業,結果不聽,最後來報應了吧?’
載淳心裡這個上火啊,嘴角都起燎泡了,想想也夠憤怒的了,這都已經進二月了,災情傻子想也得是正月初十之前形成的!
地方這些混蛋,足足拖延了二十天啊!足足拖延了二十天,這得死多少人?肯定後面會有一個數據爆發的時期!
整個養心殿機若寒蟬,所有人都不敢說話了,就是聽着小皇帝的暴怒,六部官長一個個縮着脖子。
“啞巴了?全都啞巴了?有了功勞了你們全都跳出來了,現在有問題了全都成啞巴了?你們就是這樣忠君報國的?”
“嘴裡喊着民爲貴,現在百姓活活凍死,居然到現在賑災的糧食都沒有發下去?”
“寶鋆!我問你……戶部到現在發了多少賑災糧食?各地方開了幾個官庫?”
寶鋆額頭冷汗直流但是也必須要回話“臣無能……臣今早看見電報之後,迅速調撥了十萬石糧食,沿着已經修好的京漢鐵路,分段下發,眼下正在裝車……”
“哈哈?今天裝車?用的還是沒修通的鐵路?混賬……這糧食到百姓嘴裡得什麼時候?”
“山西怎麼辦?河南北部受災的地區怎麼辦?山東也有部分地區受災了……京漢鐵路走保定、正定……那麼沒有鐵路的直隸各府縣你準備怎麼辦?”
“一問三不知?你就是這麼辦差的?”
“好……你說用鐵路運,那麼朕問你,年前放假回家的工人都回來了嗎?回來了幾成?鐵路試運行遇到故障了,你有多少人力來修?”
“操!送到百姓最後那幾里路,到底該怎麼運?你們到底有沒有條陳?”
寶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汗水噼裡啪啦的往下掉“臣無能……臣愧對陛下的信賴,求陛下重重治罪!”
說完就把帽子給摘了!
“朕要的是解決辦法,不是磕頭蟲!殺了你的頭,就能換百姓活過來嗎?你們都啞巴了,就沒有一個人出來說話?”
載淳伸手指點着滿朝文武,氣的手指頭都哆嗦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誰都沒想到的人出面了,開口就說道“陛下!臣……臣一直管禮部,按理說這民政上的事情不該我管!”
“但此刻,臣忍不住還是要說兩句公道話的!求陛下贖罪!”
人們一看,居然是翁同龢站了出來,旁邊的李鴻藻一個勁的給他使眼色,但是翁同龢今天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根本不看他。
載淳臉色微微泛紅說話底氣都不足了“翁師傅有話儘管說!朕還是信任老師的……”
“好……陛下信任就好,臣要說了,這件事的責任不能由寶鋆大人來背,也不能由軍機大臣來背!”
“這是不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