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下了飛機, 直奔醫院過去。
之前不給烏那拉打電話就是爲了不給她準備的時間，這麼大的事情瞞着他，他倒要看她會給他一個什麼樣的解釋。
然而滿腔的怒火, 卻在醫院門口生生被截住。
“對不起, 艾先生, 您不能進去。”兩個西裝革履的保安, 守在婦科門口。
四少看着周圍來來往往的人, 臉色冷凍如冰。現在是什麼狀況？四少與狗不得入內嗎？
硬闖不是不可以，只是傳出去太難看。
新聞會怎麼寫？艾家四少勇闖婦科？
他剛纔還看到角落裡有隱約的鏡頭反光。
“血滴子”越來越辦事不利了！
四少咬牙，有點猶豫。
兩個保安公事公辦的冰凍的臉在比他們更加強大的冷氣壓之下漸漸有了鬆動, 最終終於破功苦了臉，“艾先生, 我們也是拿人錢財。”
四少瞪着兩個保安, 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淪落到跟保安斤斤計較的地步。
微微嘆了口氣轉身, 他從小受到的教養讓他做不出跟保安比氣勢的行爲。（四少，你剛纔在做什麼？）
拿起手機給烏那拉打電話, 不出所料的沒有人接。
然後打給血滴子的老闆，“烏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四少，這個新聞是烏家的人鬧出來的。要收回已經發出去的新聞有點困難，但是不出意外的話，各大報刊雜誌應該不會再有後續報道了。”隆科多今天中午飯都沒吃, 一早上接到四少莫名其妙的電話, 一直忙到現在。
“烏老爺子沒什麼表示嗎？”四少皺眉。
“烏家老爺子今天去烏氏了, 但沒聽說他對那些股東的行爲做出什麼表示。”隆科多餓得前心貼後背, 有氣無力的彙報。
“醫院裡的記者爲什麼還是沒有撤出去？”
“那個……”隆科多欲哭無淚, 他在娛樂界雖然還算個人物，平日裡大家都肯賣面子, 但如今背地裡藏着烏氏，他若想隻手遮天有些困難。剛纔給四少彙報的話裡就有頗多水分。“不出意外”以及“大”報刊雜誌，不是他喜歡玩文字遊戲，實在是在四少手底下辦事太不容易。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明天報紙的版面要乾乾淨淨。”四少遷怒完，卻沒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正打算打到烏氏探情況的時候，一轉眼看到烏思道靠在醫院的牆上，抱着手臂似乎已經看他很久了。
烏思道牽起脣角露出個還算友好的笑容，“那那不想見你。四少，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希望可以找個地方一起談談。”
四少微愣，沒有多問，淡淡的說：“去雍王酒店吧。”
烏思道點了點頭，沒有異議的跟着四少一前一後出了醫院。
找了個包廂坐定，烏思道也不磨蹭，直接開門見山的說：“四少，我代表烏家，希望你可以離開那那。”
饒是四少一路走來把所有的可能性假設了一遍，也沒料到他第一句話會這樣說。他跟烏思道雖然交情不深，卻也算彼此欣賞。他原本以爲，烏思道至少不算是敵人。
他不動聲色的沉吟了一會兒，“烏老爺子也是這個意思？”
“報紙上的事情，想必四少心裡也清楚，是子虛烏有，那那只是病了而已。但是老爺子和我，都樂見弄假成真。四少，烏家更需要齊志永這樣的女婿。”烏思道喝了一口茶，細瓷的茶杯在他手裡緩慢旋轉，不時與茶托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四少垂眸，商場上過河拆橋的事情他看多了，何況當初給烏氏的股份是烏家老爺子用大清的股份換的，也說不上誰欠誰人情。他現在只想知道烏那拉是怎麼想的，只可惜面前這隻狐狸一定不會痛快的回答。
“四少，你對那那並不好。”
在四少思索着怎麼旁敲側擊問出烏那拉現在是怎麼一個狀況的時候，出乎意料的，烏思道主動挑起話題。
“那那被家裡那些股東爲難的時候，站在她身邊幫她的是齊志永；那那生病的時候，是齊志永第一個發現，一路抱着她送到醫院；她在醫院住了這麼多天，也是齊志永幫她抗下家族的責任，每日裡下了班不忘去探望她，陪着她。四少，你憑什麼有自信那那會對你死心塌地？之前對你的癡迷，不過是因爲她從來沒有嘗過愛的滋味，便把迷戀錯當做愛而已。”烏思道在四少越發難看的臉色下微微低了頭，語氣中帶着懇求，“四少，我們家老爺子只有那那一個女兒，就算是不顧生意上的事情，也是希望那那幸福的。而跟你在一起，實在是太辛苦。連我這個做表哥的都看不過去。所以，就算是我們烏家對不起你吧。請你放手。”
四少的手握緊，又放開，薄脣緊抿。沉默了片刻竟然揚眉笑了笑，“你這個理由編的太牽強。烏先生的手段，讓我有點失望了。”
烏思道看到那笑容，沒來由心裡慌了慌，卻只是面色不改色的反問，“四少不信？”
“那那不會變心，如果你和烏老爺子真的是爲了讓那那幸福，就不該妄圖撮合她和齊志永。”四少淡淡的說，語氣篤定。他知道愛他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烏那拉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愛，也沒有對他抱怨過辛苦，但是他知道她是愛他的，愛到對那些辛苦也甘之如飴。
不自覺的，四少剛硬的輪廓柔和了一些。
烏思道低着頭，半晌方纔嘆了口氣，“看來是瞞不過你。”
烏思道手指輕叩着桌面，又猶豫了很久纔開口，“我父母走得早，很小就被送到主宅被老爺子撫養，跟那那從小到大都沒有分開過。”
“烏家家族大，人多，也不安寧。我從小城府深，受了委屈便藏在心裡，找機會去暗中報復。那個時侯，都是那那陪着我。”烏思道擡起頭，眸子裡滿滿的寵溺，“那哪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我很喜歡她。”
“我很喜歡她。”烏思道與四少對視，一字一頓的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四少心裡一驚，不敢深想烏思道話裡的意思。
烏思道卻乾脆的挑明，“我希望她幸福快樂，我可以放任她胡鬧，放任她進大清，放任她喜歡你。但是四少，我不可能看她就這樣嫁給你，離開烏家。”
“你是她是近親。”四少勉強壓下心裡的火氣。豪門的齷齪事情他也有耳聞，但多是那些不成器的紈絝子弟醉生夢死的尋找刺激，他沒想到烏思道竟然對烏那拉有這種奇怪的想法！虧他之前還對這個人頗爲欣賞。
烏思道伸手支頜，袖口微敞，露出手腕上跟他氣質很不搭的音波手鍊。正是當初四少和烏那拉一起出差的時候，烏那拉給他做的。
“是啊，那那隻把我當表哥。”烏思道隨是遺憾的語氣，卻微微笑着似是回憶到什麼開心的事情。
“她跟我一起長大，傷心了，遇到困難了，開心了，第一個想到的都是我。她會在我面前會脆弱，會主動向我求助，即使跟你在一起，也不會把我拋在腦後。她只當我是表哥，我不介意她嫁人，也希望她有正常人的生活。但是我不願意見到她爲了你，放棄自己的事業，成爲籠子裡的金絲雀。”
烏思道的手指撫過杯沿，緩緩的說：“四少，那那一向對我言聽計從，烏老爺子也被我說服，齊志永又一片赤誠。她就算真的不會變心，你有信心讓她爲了你，跟我鬧翻，跟老爺子鬧翻，跟整個烏家鬧翻嗎？當然，如果四少你肯改變主意，勸那那婚後也繼續呆在烏氏工作，那麼我可以考慮幫你勸服老爺子，同時我也不會再對那那施加影響。”
四少看着他手臂上晃悠悠的手鍊，沉默了片刻說：“你跟她一起長大，該瞭解她纔是。她當你是表哥，就只是表哥而已。敬你愛你，但是人生大事，她有自己的主見。”
四少直視着烏思道，語氣平平，卻帶着說不出的氣勢，“烏先生，大家都是聰明人，你也不必再編那些匪夷所思的理由。在我不在這段時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爲什麼烏家老爺子和你會對那些流言蜚語袖手旁觀？爲什麼不讓我見那那？爲什麼你們會希望我離開那那？不要在浪費時間繞彎子，我希望你能給我真正的理由。”
烏思道愣了片刻，苦笑：“你比我想象的，還要了解那那。”
這一次他們沉默了更久，烏思道的表情變幻不定，最終臉色灰敗下來。
“那那不希望我告訴你。四少，就算是你知道了，也沒有什麼意義。”
四少看着他，不語。
“那那的病，有些危險。”
“什麼病？”四少眼皮一跳，最擔心的事情竟然應驗，他寧願是烏家內部出了什麼問題。
烏思道手中的杯蓋磕的噼裡啪啦響，心裡彷彿十分的掙扎。許久以後嘆氣，“四少，你知道這些有什麼意義嗎？你能給她的醫療條件，我們烏家都可以給。她的心願，不是讓你陪在她身邊，而是希望你開開心心什麼都不知道的活着。難道你連她最後的心願都不肯滿足嗎？”
“你知道了她的病，若是表現的黯然神傷，徒惹她傷心；若是冷靜自制，她也未必便會欣慰。四少，不如你就當做她變了心，或者被我的話騙到。她纔會安心些。”
四少看着他，竟然辨不出這話的真假來，手心黏黏膩膩的除了一手的汗。
默默的坐了一會兒，他起身離開。
“四少。”烏思道在背後叫住他，語氣裡帶了些急切，“她不希望你替她擔心。”
那聲音，不像是在說假話。
四少腳步頓了頓，一時間心涼如冰，冷冷接話，“所以她必須沒事。”
烏思道看着四少的背影，悠閒的抿了一口茶。又有些遺憾。以後要在四少手底下討生活了，這次自然要整夠本。可惜時間太倉促了，準備的不夠充分。
慢悠悠的打電話撤去醫院那裡的保安以及記者。烏思道尾隨着四少跟去醫院看下一場戲。
2009年4月10日漫舞流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