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營囤積的便攜乾糧全部分發到士兵手中,確保每個人有2頓乾糧。
軍官再三叮囑,便攜乾糧是應急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許吃!
一日三餐怎麼辦?
就食於民。
行軍路線人口稠密,村莊衆多。
好在吳軍的底線略高於這個時代的同類封建軍隊。
通州直隸州,下轄泰興縣。
縣城城門緊閉,一片肅殺。
之前的知縣、縣丞、主簿、典史全被巡撫大人咔嚓了。之後又來了2個軍官署理縣丞和典史。
在這2人的嚴令下,
全城戒嚴,招募壯丁上城。
縣丞望着城外吳軍不慌不忙的過兵,臉一下就垮了:
“完了!”
“朝廷肯定是敗了。”
……
典史也是如喪考妣,唉聲嘆氣。
倆人都是行伍出身,熟悉軍事常識。
兩軍大規模決戰在分出勝負之前,兵力會高度聚集,絕不可能像這樣四處分兵。
倆人躲在城門樓子裡商議了好久。
決定堵死所有城門洞死守,如果實在守不住了就一把火燒城,同歸於盡。
投降是不可能的,都是和朝廷深度捆綁的漢軍旗人,家族上百口在北方!
這輩子都不可能下船~
吳軍經過城池,大聲吆喝:
“吳國贏了,擊斃都統海蘭察,全殲江北大營,全殲索倫勁旅。識相的趕緊投降。”
一路吆喝,卻步伐不停。
在本地嚮導的指引下,不斷分兵,沿途順手端掉巡檢和汛兵。戰鬥輕鬆的好像大學體育生和幼稚園的寶寶在比武。
見江北清軍如此薄弱,第2軍團也愈發的膽大了。
沿途不斷分兵再分兵,爭取把大大小小的士紳全篩一遍。
茲事體大,
甄別士紳的數量,也算軍功。
……
“軍爺,前面村子就有2家士紳。一家姓袁,一家姓高。”
軍法官望了一眼嚮導腦後齊刷刷剪斷的頭髮,
笑道:
“你自己割的?”
“是,是。韃子太壞了,如今咱漢人皇上坐了江山,這豬尾巴當然不能留。”
“識時務者爲俊傑。你好好引路,日後或許還能當官。”
“謝大人擡舉。”
這名頗具閒散遊民氣質的嚮導狂喜,跪地磕頭。
沒辦法,
這年頭見多識廣,誰家有錢誰家有勢能如數家珍的,必定不是良民。
大軍進村,
雞飛狗跳。
百姓家家閉門,瑟瑟發抖。
砰,
一名士兵果斷舉槍擊斃了站在朱漆大門口的一名家丁,因爲那人手裡拿着刀。
家丁死不瞑目,他天生反應慢,沒來得及扔掉兇器。
同伴早就乖巧的扔掉了兇器,順從的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擡起。
士兵們粗暴的踹開大門衝了進去。
……
沒一會,
直打哆嗦的袁士紳被揪了出來。
“揚州大捷,我吳國大軍圍殲韃子兵30萬。在下代表朝廷通知袁老爺,你有2個選擇,一,身死族滅。二,即刻舉家遷移到江南。”
“饒命啊,軍爺,我願意出銀子~”
軍法官繼續不緊不慢,
“我再重申一遍,當前形勢一片大好,你只有2個選擇。快點選,我的時間很寶貴。”
“軍爺,我貢獻1半的家產好不好?我家有幾千畝良田,幾十間屋子,我,我搬不走啊。”
軍法官退後一步,
右手做出下切動作。
一柄刺刀立刻捅入袁士紳咽喉~
士兵們隨即又把這一門男丁都挑了,節約火藥嘛。
然後,
軍法官對着府邸的奴婢僕人們說:
“我的時間很緊,把你們主子家的藏銀地點指出來,可賞10兩,還可立刻走人。”
……
有了前車之鑑,
高員外就懂事多了,立馬選擇了全家遷移的方案。
金銀細軟可以帶走,不動產只能帶走地契田契。
用軍法官的話講:
“將來以吳代清,這些良田不還是你的?良田又沒長腳,跑不了的。”
高員外心中肉痛,然而臉色恭敬。
一名士兵拔出短刀,將他的辮子割斷,從此,斷絕了他的妄念。
本村的保長到處敲鑼:
“鄉親們,趕緊給王師準備飯菜,有,有有銀子拿。”
吳軍做事風格一貫簡單粗暴,
直接踹開百姓的屋門,看誰家的豬長得不錯,就丟下一大錠(袁士紳的)銀子,再拋下一句話:
“半個時辰之內,送80斤熟肉過來。”
看誰家的雞長得精神,扔下些散碎銀子:
“2刻鐘之內,送10只烤雞過來。”
……
軍法官更靈活,
他盯上了村子裡十幾頭大牲口,主要是騾子和驢子。
直接扔下一筆稍高於市場價的銀子:
“牽走。”
在下一個集鎮又遭遇了意外之喜。
揚州城有個士紳爲了躲避兵災,攜全家躲到了這裡。
老規矩,2選1。
天兵很忙,沒空循循善誘。
軍法官把那一套說辭倒背如流。
早在會戰開始之前,
吳國高層就擬定好了戰後的法則,爭取拿大孔漁網把淮河以南長江以北的江蘇士紳,全部甄別一遍。
殺光男丁是李鬱的授意。
與其把仇恨留給下一代,不如在當代就消弭掉。
沒有人自然就沒有仇恨了。
女眷另當別論,
女人天生是浮萍,命運只能隨波逐流,嫁到哪家是哪家人,嫁到哪國是哪國人。
改換門庭後仇恨也會隨即消失,不足爲慮~
……
處理完畢,
軍隊繼續前進,一刻不停。
隊伍裡的騾驢比例逐漸增大,步兵都成了鄉村版龍騎兵~
士兵減輕了行軍疲憊,再啃啃烤雞,燒豬肉,生活還是蠻有奔頭的。
反正吃的不是自己的餉銀,沒人心疼。
上面發下來的便攜乾糧又乾又硬又鹹,狗都不吃。
淮河以南,
清軍根本沒有一支成建制,敢出城的野戰軍隊。
最大一股的兵力龜縮在淮安城中。
福長安拼命收攏殘兵,誓死要守住淮安這個重鎮。
驅使百姓在城外晝夜不停的挖掘戰壕,趕製拒馬。還把大運河給堵了~
若不是今年乾旱,夏季少雨。
他這會肯定派人把高郵湖掘開了,水淹裡下河地區,以水拒兵。
【裡下河地區是江蘇最中間的一塊區域。大概是幾百年後的揚州北部、泰州、南通北部、鹽城東臺。這塊區域海拔僅有1米,相當於江蘇的鍋底位置,放水必淹,全靠四周的堤壩護着。】
……
在接到林淮生報捷後,李鬱迅速做出了反應。
首先是動員民間船隻去揚州協助搬遷那些識時務的士紳家眷以及財產。
不白乾,船伕的工錢按照市場價翻番。
吳國不是冤大頭,不可能付這個錢。
既然那些士紳“自願舉家南遷”,那必定也可以“自願出錢僱船”。
整個淮揚亂成了一鍋粥。
官道上,
時常看到1名吳軍士兵押送着幾十口士紳家眷去揚州府,途中鮮有敢反抗逃跑者。
朱元璋搞“洪武趕散、大戶北遷”,到了李鬱這,反過來搞“大戶南遷”。
歷史就是這麼的幽默!
……
根據後來的調查,
大戶南遷期間只發生了3起反抗事件。
1起是押送的吳軍士兵食物裡被下了蒙汗藥,醒來空蕩蕩,渾身沒傷,士紳全家溜走了,還留下了20兩銀子賠罪。
1起是反抗未遂,押送的吳軍士兵當場擊斃1人,捅死2人。
只有1起是成功的。押送士兵當場死亡,士紳全家逃了。`
不過,情報署淮揚行動組長希恭恕特意留意了這件事,循跡找到了這家士紳的逃亡地點——淮安府阜寧縣治所在的廟灣鎮。
此處尚屬於清廷統治區。
廟灣乃傳統的海防前線,駐有數量可觀的水陸兵勇。
希恭恕麾下的人趁夜把一家人殺的精光,並且在牆壁留下血字:
“犯吳軍者,雖遠必誅。”
一街之隔就是阜寧縣衙。
然而,
衙役們愣是沒敢追查這件事,只是草草收斂了屍體。
誰敢管閒事?
如今吳軍氣焰正盛,江北人人自危?
就算吳軍一時打不過來,就不怕殺手夜裡上門問候你全家嗎?
一個月就那點餉銀,和人家拿超高薪的敵後細作玩什麼命啊?你配嗎?
……
揚州城,無痛而下。
在目睹了清軍前面逃、吳軍後面追的一幕好戲後,
守軍的信心崩潰了。
新任同知還想頑抗,不料揚州城守營的2名軍官串連麾下兵丁直接打開了城門。
於是,
第1軍團順勢入城,兵不血刃。
傳統江南的最後一塊區域——揚州,終於被納入了吳國的版圖。
吳軍很疲憊,然而士氣高昂。
全是收穫,全是軍功。
林淮生坐鎮揚州,令苗有林帶兵到淮安城下走一圈。不爲攻城,而是耀武揚威,讓清軍士氣徹底沮喪。
這一點很關鍵,俗稱“征服”。
……
揚州城1800名(正式的,臨時的)衙役被召到校場,雙膝跪地。
林淮生在衛隊的簇擁下走上高臺時,發佈軍令:
“昭告全城,留辮不留人,留人不留辮。願意爲我吳國子民者,立刻剪辮,可在揚州安居樂業。不願意的立刻攜家人離開揚州,不得帶走一兩財物。截止明日午時!”
“也包括在場的諸位!”
衙役們可能想的比較多,當場痛快地剪辮。
其實很多人的心裡依舊更看好清廷,但是他們擔心吳賊沒這麼好心,真會放不願意剪辮子的人走?
說不定剛出城,就是刀砍斧劈!
這些剪掉辮子的衙役們哭喪着臉,敲着鑼全城宣告:
“王師有令,揚州百姓留辮不留人,留人不留辮。”
百姓們瑟瑟發抖,臉色發白。
熟悉的呼喊觸碰到了揚州人血脈最深處的恐懼。
北城門敞開,
吳軍士兵站在城牆上注視着戰戰兢兢出現在街道的百姓。
從衣着來看,
選擇出城的讀書人比例較高。
全城都很緊張,害怕吳軍反悔突然舉起屠刀。
直到第一批幾百人安全離開,並無發生血腥屠殺。
……
“站住、包袱留下!”
吳軍嚴格執行了一絲錢財不得帶走的軍令。
百姓們想帶走的包袱、金釵、碎銀子散亂的堆了一地。有眼尖的士兵甚至從某些人袖管裡搜出了銀票。
“大人,怎麼辦?”
“夾帶100兩以下者,沒收財物,人放走。100兩以上,人就別走了,扣下進苦役營。”
傍晚,
關閉城門之前,
預計走掉了2萬人。
次日清晨,下起了小雨。
衙役們不辭辛苦,穿着蓑衣繼續敲鑼提醒:
“揚州父老都聽好了,留辮不留人,留人不留辮。午時3刻爲最後期限。凡城中遇留辮者,男丁皆斬首,家眷流放。快點決定吧。”
更多的人打開家門,在家門口來回踟躕猶豫。
選錯一步,人生清零。
選錯一步,全家上天。
……
“五哥,伱要走嗎?”
“走!割了辮子,官兵一旦收復揚州,肯定又要大開殺戒。江南終究不是朝廷的對手,撐不了幾年的。”
被喚作五哥的人是個糊紙匠。
可別小看了這一行,他憑藉這手藝在揚州算中等偏上生活水平。
五哥推着獨輪車載着他年輕的妻子、2個孩子走了。
冷冷的雨點打在他光禿禿的腦門上,十分提神。
問話的鄰居是個廚子,叫春三。
在揚州這座繁華的運河城市,一個好廚子也屬於收入不錯的階層。
可是,
他唯一的兒子病發燒,如果這會全家出城流浪,必死!
他抓着門框猶豫了好久,
突然聽見了城中炮聲連續響了3聲。
衙役們好像被抓住後脖頸的鴨子,敲鑼緊密,嗓音尖銳:
“午時3刻已到,百姓出門接受檢查。”
……
春三額頭瞬間滲出大顆汗珠,
他抓着腦後的辮子,到處找剪刀~
1名衙役瞅見了,厲聲喝道:
“你不要命了?”
“官爺,我要剪辮子,可,可可我找不到傢伙什。”
衙役抽出牛尾刀,蹭,割斷他的辮子扔在積水裡。
遠處,整齊的軍靴聲響起。
春三和衙役不由自主的跪在泥水中,低頭不敢直視。
2名士兵看了一眼春三的短髮茬,
走進了他隔壁鄰家家,門口無人,必定是離開了。
士兵砸開鎖看了一遍確定無人,退出屋子。
貼上了封條~
封條上,一行醒目的紅色字體:
“擅自開啓此封,斬!”
從此糊紙匠五哥的這間屋子就不再屬於他個人,而是吳國朝廷的財產。
……
揚州城太大了。
這項工作持續到了第3天才基本結束。
預計走掉了8萬人,留下了22萬人。
林淮生很忙,
麾下參謀比會戰時出入屋子更頻繁。
目前有2件要務:
第一件,查抄揚州罪官財產、沒收離城富戶的全部財產。
第二件,組織船隻南運。
運河河面,白帆遮天蔽日。
各地遷居而來的士紳和船伕討價還價,想盡快讓全家人和金銀細軟過江。
1名江陰船老大,
指着剛談妥價格的士紳腦後:
“你這個豬尾巴,怎麼沒割掉?軍爺太忙,把你給漏了吧。”
“啊?”
“啊什麼?想腳踩兩條船嗎?還想不想渡江了?”
撲通,
河面多了幾條辮子,在水波中盪漾。
……
船老大掂了掂兜裡銀子。
賺了~
近2個月掙了以前2年才能掙到的銀子。
家裡的老婆孩子每天天矇矇亮就到碼頭上賣飯菜、賣涼開水,太陽下山才戀戀不捨的回家。
這樣下去,
家裡很快就能建3間瓦房,再添2畝水田了,美滋滋。
陛下英明~
說書先生真沒騙人,老鄉幫老鄉。
以前的皇帝都是北方人,現在的皇帝是江南人。這真的不一樣。
想到這裡,
他更加自豪,握着撐篙大吼一聲:
“北侉們,都坐穩了。開船嘍。”
士紳心裡暗罵:
“南蠻,你全家都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