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巴布泰也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和聲悅色道:“英親王,這皇父攝政王薨了,咱不還有鄭親王做攝政王嗎?這個是早先就定的事情,皇上和聖母皇太后也早已恩准,本就沒什麼可爭議的。
您大老遠回來,是挺辛苦,可您也得講規矩不是?那個正中的位子,是留給皇上來時坐的。甭管皇上來不來,那位子都得留着,其他人誰也沒資格做。
您不管不顧往那兒一坐,您這是要幹什麼呢?”
巴布泰是除阿濟格之外,唯一活着的,努爾哈赤的兒子了,年齡又比阿濟格大。
按理說,雖然他不是正出,但做爲同輩中的兄長,出來說阿濟格兩句,也未嘗不可。
可他沒向着阿濟格說,阿濟格就煩了,衝他一揮手道:“一邊呆着去!誰褲襠破了把你給露出來了?你一個庶出的不入流鎮國公,這兒是你說話的地兒嗎?”
他也意識到自己不該做皇帝的位子,但仍舊強詞奪理道:“皇帝位子怎麼啦?我是正兒八經的皇叔父,皇帝不沒來嗎?他沒來我先坐一會兒,他來了我再讓給他!”
濟爾哈朗差點讓他氣笑了,多爾袞這倆兄弟,怎麼一個比一個活寶呢!
他正臉嚴肅道:“阿濟格,你目無主上,欺辱兄長,這是大逆不道你知道嗎?今天看在皇父攝政王面子上,我不與你計較,待皇父攝政王喪事過了,我再與你到皇上面前分辨。你趕緊給我下來,做到你該坐的位置上去!”
這麼一折騰,滿廳的王公都對阿濟格怒目而視。
阿濟格還不覺悟,仍是一臉不服氣,問濟爾哈朗道:“哪兒是我的位置?”
濟爾哈朗順手指了指自己下首的空座。
阿濟格今天就是要找事,纔不按着濟爾哈朗的道兒走呢。
他大聲道:“我憑什麼坐你下邊兒呀,你算什麼東西?你是叛逆的兒子,我阿濟格纔是努爾哈赤正兒八經的兒子!你給我坐下邊去!”
原本,濟爾哈朗還打算利用在這裡商議多爾袞喪事的機會,勸勸阿濟格,讓他規矩些,不要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今兒一看,這阿濟格純心是要找事,首先發動。
他不再猶豫了,大喝一聲道:“阿濟格要造反!來呀,與我將他拿下!”
只聽廳外有人大聲接話道:“喳!”接着廳外跑進一人,穿黃馬褂,頂盔貫甲,身材高大結實,絡腮鬍子,身後跟着四個壯實的軍兵。
那人衝進大廳,對阿濟格怒目而視。
阿濟格乍見此人,不由大吃一驚!這不鰲拜嗎?他不是死在褒穀道中了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鰲拜瞪視阿濟格道:“英親王,你是自己把佩刀解下來跟我走啊,還是等我過去動手?”
鰲拜阿濟格肯定打不過,他剛纔的囂張氣焰一下就沒了,說道:“我來祭拜我九弟,又沒犯什麼過錯,你憑什麼抓我?”聲音裡再沒了驕橫之氣。
鰲拜正色道:“攝政王鄭親王所說你沒聽到嗎?目無主上,欺辱兄長,大逆不道!還有比這大的罪過嗎?”
說罷一揮手,身後四個壯實軍兵就撲向阿濟格。
在一旁站着的勞親還想阻攔,鰲拜衝他一瞪眼,他也老實了。
這時候抗拒拘捕,鰲拜就敢動刀子殺他們,死了都白死,還落個叛逆之罪,這個勞親明白。
反正他們外邊還有四千親軍,他們不能好好的出去,這一屋子人誰也跑不了,抓就抓吧。
有鰲拜鎮着,阿濟格也沒敢反抗,乖乖讓軍兵把他們父子給綁上了。
那麼,鰲拜怎麼跑這兒來了呢?
原來,鰲拜在褒穀道讓王爍一腳踢下懸崖,他皮糙肉厚,只是受了筋骨傷,並沒有死掉。
在懸崖下昏迷了三天,他醒過來了。可這時候,他攻打的王爍第一道防線已經被豪格大軍突破,清軍往前面去了,他所在的位置偏僻,沒有人發現他。
他強忍劇痛,爬出那個地方,路上拾了副死去清兵失落的弓箭,打山中出來覓食的小動物,靠吃生肉活着。
女真人以打獵爲生,野外生存的能力還是很強的,何況還是滿洲第一勇士,巴圖魯鰲拜。
待他終於爬出深山,走到太白平地附近的時候,豪格大軍早就全軍覆沒了。
失去主帥,私自逃生,在滿清軍法來講,那是罪不可赦的死罪。
鰲拜不敢路面,一路靠打獵和偷盜生活,忍着傷痛向北去。
中原是漢人的地盤,他不敢呆,原打算是返回遼東,找個女真或者通古斯人的部落,躲起來。
走了仨月,快走到北京的時候,他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
這一路走來,他也在不斷琢磨,跑回遼東,這輩子就再也沒有機會露面,再也不能見到自己的妻子兒女了。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能,也不該走這一步。
琢磨半天,他忽然就想起鄭親王濟爾哈朗來了。
濟爾哈朗面善,爲人寬厚,去找他,說不定他能替自己想想辦法。
於是,他扮作乞丐,溜進北京城,去找濟爾哈朗。
那時他那副模樣,不打扮也是個標準的乞丐。
濟爾哈朗覺得,鰲拜是個難得的勇士和將軍,再說褒穀道的戰鬥他也盡力了。因爲軍法就這樣把他給交出去殺了,實在有些可惜。
他就偷偷把鰲拜給藏在自己府裡了,打算什麼時候多爾袞心情好,自己再找他,把這事兒慢慢跟他說明白,希望能留鰲拜一命。
誰知道多爾袞自那以後天天吃敗仗,讓王爍打的找不着北,就沒一天心情好過,這事兒就這麼着給耽誤下了。
今天阿濟格要造反,他把鰲拜給用上了。有這滿洲第一勇士在,足可以頂三千兵馬用!
阿濟格父子雖然給逮着了,可門外還有他們的四千兵馬呢!
幸虧是滿達海早早報信,讓濟爾哈朗早有準備,要不然,阿濟格還真說不定就奪權成功了。
當下鰲拜將多爾袞府裡的三百侍衛,都換成鑲黃旗軍兵的鎧甲,拿了短柄刃,帶着他們一起衝出王府大門去。
出了大門,鰲拜居中一站,身後是三百鑲黃旗打扮的軍兵,左邊內務府帶刀侍衛索額圖,右邊領大內侍衛、鑲黃旗佐領遏必隆,當真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