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之間,不由凝神向李斯望去,希望看看這千古名臣究竟是怎樣的一番風采。只見一名七十歲左右的老者,身材中等,頭戴高冠,身穿黑色深衣,紫色長袍,濃密的白眉下,一雙虎目炯炯有神,頜下五縷長鬚,幡然如雪。他這時雖然兩鬢如霜,卻依舊步履沉穩。只是眉宇之間陰霾重重。
神情莊重地行過大禮之後,李斯瞥了一眼趾高氣揚的趙高,轉身向張啓微微躬身道:“陛下,始皇陵寢即將封土,待陛下祭過天地之後便可。”
不容張啓開口,趙高冷笑一聲,陰惻惻地道:“不勞丞相多慮,此事一切都準備妥當,陛下昨晚身體不適,今日能夠上朝已屬難得,丞相只管下令封土便是!”
李斯聞言臉色一變,微微怒道:“陵寢之內尚有不少工匠,如何安排還要陛下明示。”
趙高冷笑一聲打斷道:“丞相,始皇陵寢之密訣不能有半點走漏,所以,始皇遺命將修築陵寢的工匠全部封死在陵寢之內,能夠追隨始皇於地下,實在是他們的三生之幸!”
坐在御座上的張啓呆呆地看着這歷史上最著名的兩個“名人”脣槍舌戰,正覺有趣,忽然聽到趙高要把修築陵墓的工匠全部封死在裡面,不覺微微一驚。
雖然這是自己早已知道的事情,卻依舊吃驚不小,不由急忙向李斯道:“據丞相所知,封在陵內的工匠共有多少?”
李斯聞言神色沉重地躬身道:“陛下,這些工匠一共是三萬四千一百二十五人,都是各國最優秀的工匠,若是就此……實在太過……”
只聽趙高冷冷地打斷李斯道:“命工匠與未有生育的嬪妃殉葬,乃是始皇對他們的天大恩賜,那些爲我大秦立下無數功勳的有功之臣都不能伴隨陛下於九泉,這些人難道還想抗命不成?”
李斯聞言擡眼向御座上的張啓望去,卻失望地看到張啓正呆呆地凝視着御座旁邊的盤龍金柱,若有所思。不由暗暗地嘆了一口氣,默默地退了回去。這時,殿中的一干大臣看到李斯進言都是如此結果,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偌大的宮殿中一片死寂。
這時,一陣隱隱的喧鬧忽然自殿外傳來:“陛下……饒命……饒命……”
殿中的羣臣被這喧鬧驚的微微一怔,紛紛轉身向殿外望去,只見一羣宮妃神色悽惶地被一羣衣甲鮮明的禁軍押着向宮外的囚車走去。大概是得知張啓在此朝見大臣,幾名求生心切的宮妃,趁守衛鬆懈的機會拼命衝入了守衛森嚴的主殿外,大聲呼叫希望見到張啓,逃過一死。守在殿外的禁衛,看到這意外的一幕,不待吩咐,同時一擁而上,如虎入羊羣一般,眨眼之間便將她們捆了一個結結實實,扔在殿下,等候着張啓的命令。
望着這幾名跪在殿外滿面悽楚的弱小女子,殿中的羣臣愈加沉默起來。這時,坐在張啓旁邊的趙高緩緩地掃視了一眼殿中羣臣,冷哼道:“將這五名不知好歹的賤人,拖下去亂劍砍死,當值禁衛統領杖責二十!”
這時,那五名宮妃中,一名年約二十歲上下,蒼白的臉頰雖然沾滿了血污,卻依舊美的驚人的宮妃,揚聲道:“陛下,燕姬已經懷有身孕,即將分娩,求陛下看在先皇骨血的份上,開恩饒她一死!”
那宮妃羸弱的嬌軀,絕美的嬌容慘白的沒有一死血色,烏亮的秀髮披散在身後,雖然緊張的渾身發顫,卻依舊鎮靜地擡眼向御座上的張啓望來。
張啓那隻覺腦中轟地一聲巨響,怒火自胸中噴涌而出,正要想辦法放了那宮妃。只聽趙高淡淡地道:“燕姬懷有身孕,永巷丞令並無記載,況且先帝遺命,燕姬已然位列其中,皇上與老奴不敢不遵始皇遺命。”
說畢,神色一冷,向殿外侯旨的禁衛喝道:“把她們拉下去,依令行刑!”
張啓這時再也控制不住胸中的怒火,沉聲喝道:“且慢!”
李斯這時也忍不住厲聲喝道:“住手!”
趙高沒有理會滿面怒色的李斯,卻深深地看了一眼張啓,這才跪伏在張啓面前,含淚嘆道:“老奴一心爲皇上盡忠,只是,始皇遺命,皇上若是輕易廢黜,只怕天下都會不齒於陛下!今日,就讓老奴來爲陛下擔這惡名吧!”
說畢,竟不理會張啓,厲聲喝道:“來人,行刑!”
聽着殿外隱隱傳來的淒厲慘號,張啓深吸了一口涼氣,若非知道歷史上那個趙高是死在秦朝滅亡的時刻,自己這時根本沒有能力對付趙高,這才勉強控制住滿腔的怒火,冷冷地掃視了一眼殿中噤若寒蟬的羣臣,怒極反笑道:“朕倒是該感謝府令大人的一片忠心纔對!”
說畢,冷冷地起身道:“朕不舒服,今天就這樣,就按府令所說的辦吧!”說畢,也懶得去看趙高的臉色,徑直向內殿走去。
剛走出大殿,迎面便看到一排排衣甲雪亮的禁軍,整齊地立在殿前,看到張啓出來,齊聲高呼道:“皇帝萬歲!皇帝萬歲!”洪亮雄壯的聲音迴盪在阿房宮的上空,驚得屋檐下的鳥兒盤旋不止,久久不肯落下。
看這眼前軍容整齊的禁軍,張啓忍不住暗暗讚歎:果然是強秦的軍隊,當真是名不虛傳!
殿外的涼風拂過臉頰,一掃殿中沉鬱的氣氛,想到剛剛那幾名慘死的宮妃,和其他被封死在皇陵裡的數萬工匠,張啓總算初次領教了秦末暴政的血腥與殘忍。
只是,眼下自己既然借屍還魂到這“秦二世”身上,爲了避免那悲劇性的結局,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扭轉局面,這樣第一件要做的就是除掉趙高這個大奸臣。
想到這裡,張啓忍不住暗暗苦笑:除掉趙高,談何容易!不過眼下趙高篡位的計劃還沒有成熟,自己還有一段時間積蓄力量。轉念想到歷史上康熙擒鰲拜的故事,眼前登時霍然開朗。
這時,服侍張啓的小內監看到張啓興奮的幾乎無法自抑的表情,忍不住小心地道:“陛下,這裡風涼,陛下小心龍體!”
張啓這時哪裡顧得上理會這些,急忙大步向那些佇立在丹墀兩邊的禁軍走去,卻不料腳下一絆,一個趔趄向前倒去。若放在前世,張啓只要立刻沉腰坐馬,便可穩住下盤,只是這秦二世被酒色掏空了的身體哪裡反應得過來?只好痛苦地看着自己與青磚鋪就的地面越來越近。
這時,只覺身子一輕,一個身影閃電般撲到自己身下,同時,一個沉穩的聲音鑽入耳中:“陛下小心!”
重新站穩,張啓這纔看清楚救了自己的大恩人: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大漢,身形魁梧,穿着牛皮軟甲,頭髮整齊地束在腦後,一根根連鬢短鬚鋼針一般,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凜凜生威。
看到張啓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那大漢不覺有些意外,急忙單膝跪地,微微抱拳道:“禁衛副統領‘成泰’見過陛下!”
張啓上前一步,一邊親手將他扶起,一邊小心地模仿着皇帝的口吻微微嘆道:“將軍快快請起,朕還未謝過閣下的救命之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