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一抹猩紅的曙光從羣山的縫隙中向還沒有褪盡暑氣的大地瀉下,臨近八月,函谷關前的戲陽城已經遙遙在目,青磚砌成的戲陽城堅實的城牆,沐浴在血紅的晨曦中。從城下極目望去,可以隱約看到每一名戊守戲陽的秦軍士兵臉上的騰騰殺氣。
隨陳勝在大澤鄉一同起義的周文率領麾下十萬農民軍,作爲先鋒率先抵達了函谷關前的最後一道屏障——戲陽。經過一個月勢如破竹的攻勢,陳勝和吳廣在攻下陳縣之後正式建立了“張楚政權”以此號召天下諸侯共伐暴秦。
站在隨風飄揚的繡着“伐無道,誅暴秦”黑色大字的中軍大旗下,身形魁梧的周文身穿輕甲騎在一匹黃色戰馬上,小心地望着那戲陽城上秦軍士兵手中寒芒閃閃的強弩,深深地長吁了一口氣。想不到戲陽秦軍竟然裝備了威力強大的霸弩,這種強弩形制要比普通騎兵弩大,穿透力更是驚人,雖然沒有王弩那般可以穿透戰甲,但是對於裝備簡陋,士兵連輕甲都沒有的農民軍來說殺傷力實在不容小覷。
三日來,農民軍的連續數次進攻,都在這種殺傷力極大的強弩射殺下,損失慘重,士氣也低落了不少。周文除了耐心等待陳勝的援軍之外幾乎毫無辦法。
戲陽城守許裳,這時正小心地站在城牆上向兵臨城下的農民軍望去,只見近三萬大軍,黑壓壓地在護城河對岸排下攻守平衡的方陣,十萬人馬,在獵獵晨風中除了偶爾一聲戰馬嘶鳴外聽不到一絲喧囂,騰騰殺氣直向城牆上的秦軍迎面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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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對方佈下這種攻守皆可的軍陣,許裳一邊快馬向正在趕來的援軍報訊,一邊派出城中唯一的五百弩兵上城防守,希望可以藉此震懾對方。
這已經是對方連續三天閉城不出了,周文焦灼地踢了一腳胯下的戰馬,戰馬吃驚地長嘶一聲,打了一個極亮的響鼻,似乎在抗議主人的粗魯。周文並沒有理會它的抗議,臉色陰沉地盯着城上的秦軍,心情複雜至極。
這時周文身邊的一名裨將道:“將軍,秦軍連續三天閉城不出,再這樣下去,等到對方援軍趕到,只怕我們更沒有必勝的把握了!”
他話音剛落,另外一名裨將也忍不住插言道:“將軍是擔心對方的霸弩?只是,再耽擱下去,我們會更加不利。”
周文心裡何嘗不知眼下情形,只是自己如今孤軍深入,函谷關守軍更是秦軍中戰力最強的一枝,若是攻下戲陽之後,陳勝率領二十萬大軍依舊遲遲未到,自己這消耗的已經差不多的十萬農民軍想要單憑士氣與裝備精良以逸待勞的秦軍正面作戰全勝的把握實在不大。
想到這裡,正自猶豫之間,只見一匹快馬如飛一般衝入陣中,直向周文的中軍大旗飛奔而來,沒等戰馬停下,馬上的騎士便猛地一躍,飛身下馬,踉踉蹌蹌地一步跪在地上,嘶啞着嗓音道:“將軍,不好了,秦軍三十七萬大軍已經趕到函谷關,正在火速向戲陽增援,目前距離戲陽不過六十里!”
周文渾身一震,差點從馬上摔落下來。周圍正在商議軍情幾名裨將聞言同時一呆。大家都沒有想到兵力分散在邊關的秦廷竟然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調集三十七萬大軍,一時之間心膽俱寒。
周文微微思忖一下,有些難以置信地道:“秦軍在咸陽不過五萬兵力,六十萬大軍都在駐守邊關,最快三日才能抵達咸陽,從咸陽趕到函谷關,至少也要兩日以上,這三十七萬秦軍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那探馬聞言,急忙揚聲道:“三十七萬秦軍俱是修築驪山秦陵的刑徒,被秦王赦免之後,更許諾只要殺敵在五人以上者皆可受到加倍封賞,是以士氣極旺。”
周文被這消息驚得微微一怔,思忖半晌,纔回頭向身邊的衆將吩咐道:“命令大軍全部後撤!”
正在嚴密觀察着農民軍動向的許裳,這時也已經接到了章邯派快騎送來的消息。三十七萬大軍!許裳情不自禁地長吁了一口氣,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暗暗思忖道:“三十七萬大軍,聲勢如虹,對方細作想必已經知曉,十萬農民軍,必然不敢輕試鋒芒,得到消息必然後退。
想到這裡,轉身向身邊的一名軍侯吩咐道:“命令全軍,待對方後撤時,以牡陣進攻,斬敵首五顆以上者加賞軍食一石!”
旁邊裨將聞言微微遲疑道:“將軍,萬一對方不撤,我們……”
許裳冷哼一聲道:“不撤?本將軍就依舊給他來個閉門不出,只要再堅持半日,援軍一到,便大事已成。”
說話間,只聽一名士兵忽然驚呼起來:“將軍,匪兵撤退了!”
許裳聞言急忙向城下望去,果然看到數萬農民軍正在以方陣緩緩向後退去,不由微微吃了一驚,想不到在這種情況下對方居然依舊能夠保持陣型不亂,似乎已經料到了秦軍的出擊。
只是,不容他在多想,接到命令的秦軍,已如利劍一般破城而出,直向對方陣中殺去……
沐浴在燦爛的晨光中的阿房宮,在表面的平淡中迎來了新的一天。寢殿內,張啓忐忑不安地推開身前的幾卷奏章,煩亂地向殿外望去,悶熱的暑氣還沒有上來。大殿內顯得十分地涼爽,穿着並不單薄的便服也沒有感到前世那種現代城市中的酷熱,這才明白爲什麼古代的衣服都那樣地厚重,也真切地感受到後世人類活動對自然和氣候的影響。
章邯出發已經整整三天了,算着也該到戲陽前線了,怎麼依舊遲遲沒有動靜?雖然歷史已經有了很明確的記載。但是,自己卻依舊放心不下,這大概就是身在其中的原因吧。想到這裡,不由恨不得親自衝上前線衝鋒陷陣。對於金戈鐵馬的冷兵器時代的戰爭。自己可以說早已嚮往已久了,只是自己眼下的身份是絕對不可能有親上戰場的一天,想到這裡,張啓忍不住長嘆一聲,起身在內殿來回地亂繞起來。
這時,隨身的內侍韓煥進來低聲稟報道:“陛下,府令大人來見陛下。”
張啓聞言,暗暗皺眉,這個時候他來幹什麼,莫非又有了什麼毒計不成?
思忖之間,伴隨着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只聽趙高那微微有些尖細的嗓音道:“老奴聽說,皇上心情不好,莫非是爲了那些亂匪憂心?”
張啓還沒有張口,便聽趙高繼續道:“老奴知道陛下被這夥亂匪擾了心境,憂心天下大事。所以,特意找來天下最靈驗的術士來爲陛下解憂。”
說畢,連擊三掌,掌聲未落,只見一名身穿白色長袍,頭戴白色玉冠的中年人,飛快地閃身入殿,重重地跪在張啓腳下,高呼道:“方士,胡浮,見過皇帝陛下!”
看着眼前這忽然冒出來的方士,張啓微微一怔,不耐地道:“府令,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找方士來見朕,朕並不需要方士。”
趙高聞言,長嘆一聲,小心地看了一眼張啓,這才萬分痛惜地道:“陛下,天運之數關係到天下安危,方士胡浮乃是有道高人,曾得仙人指點,只要他能夠在陛下身邊輔佐陛下,必然可以使我大秦得到上天的庇佑。”
這時,那胡浮俯身上前,大聲道:“眼下盜匪四起,並非陛下治國不力,乃是朝中妖孽作亂所致,只要陛下早日將妖孽誅滅,自然便可恢復四海承平,陛下亦可不用爲這些亂匪憂心,真正地做個神仙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