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的光線漸漸昏暗下來,炎熱的暑氣終於消退了一些,隨着微微有些涼意的微風吹入殿內,原本悶熱的大殿內終於可以感到一絲涼意。
張啓站在朱漆描金屏風前,他身邊不遠處擺着一大盆的冰塊,兩名內侍舉着長達一米的大團扇用力地扇着,將一陣陣冰爽的涼風煽動起來,不到片刻,殿內便覺涼快了不少。魯元這時已經是臨近生產了,隆起的腹部已經十分地臃腫。這時正臉色蒼白地坐在軟榻上,似乎根本感受不到那原本的清涼,臉上全是細密的汗滴。
大殿中一片死寂,耳邊只有那兩柄巨大的團扇揮舞起來攪動空氣的呼嘯聲。
好半天,張啓緩緩轉身來到魯元面前,苦笑道:“你來見朕必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有什麼話,便說出來,朕不會隨便怪罪的。”
魯元玉容泛白地低聲道:“父親來信,詢問魯元腹內骨肉究竟是男是女,若是男孩,便要魯元爲父親討取爵位……”
張啓點了點頭道:“還有什麼?”
魯元不安地瞥了一眼張啓,小心地搖頭道:“並沒有再說什麼了。”
張啓一邊在原地踱步,一邊點頭道:“劉邦手中原本有二十萬大軍,邯鄲和上黨兩役損失了近乎十萬,但是趙王投降後,剩餘的十萬並沒有投向當地郡守,而是全部歸入了劉邦手中,如此算來他手中便再次恢復到了二十萬左右。”
說到這裡,轉身向坐在軟榻上的魯元沉聲道:“朕的推斷是否正確呢?”
魯元嬌軀一顫,低聲道:“父親損失十萬大軍,手中的確還另有十萬兵馬,但是趙王之事魯元並不清楚。”
張啓點了點頭道:“嗯。朕知道,既然你父親前來詢問,就不妨直接告訴他們你懷的是皇子好了!”
魯元詫異地望着張啓道:“臣妾的懷的雖然確是皇子,只是這樣直接告訴他們陛下難道不擔心嗎?”
張啓失神地笑道:“若是他們知道你懷的乃是朕的皇子,說不定還可以使他們改變主意。”
魯元秀眸一紅,含淚苦笑道:“即便父親有心改變,恐怕也無法不聽從母親的意思,母親是個十分堅定的人,她若是決定事情,是絕不容任何人改變的。”
張啓暗自嘆了一口氣。呂后果然是厲害,居然這樣影響劉邦。不過呂雉家給劉邦的時候的確相差懸殊,一個是富家千金,一個是市井流氓,劉邦能能娶到呂雉,也正是一次命運的改變,可惜他遇上的自己這個改變歷史軌跡的秦二世。不然,呂雉的夢想應該可以如願。
想到這裡,並不意外地點頭道:“你母親的確不是普通女性,朕明白。你安心把朕的皇子生下來,同時告訴沛公的使者,朕已經加封你爲妃,爲四妃之一,只希望你父親能明白朕的一片苦心,畢竟我們乃是姻親,不看在朕這皇帝面上。也應念及自己的外孫貴爲皇子。”
魯元這時並沒有想到張啓會晉封自己,不管怎麼說,一個月前張啓那狠厲的話語還不時縈繞心頭,況且父親的確心存反意,而皇帝也似乎察覺到了這些。不來貶謫已是慶幸,這時的晉封來的實在大出意外。小說整理髮佈於ωωω.ㄧб
不覺猛地一呆,好半晌才難以置信地低聲道:“陛下,魯元乃是待罪之身,實在不敢當陛下如此晉封……”
張啓憐惜地看着那高高隆起的腹部,點頭嘆道:“朕並未怪罪於你。何來待罪之說?”
魯元這時才明白張啓對自己的一片誠摯之心。思忖之下,越想越覺心酸。只是勉強含淚笑道:“陛下,都是魯元辜負了陛下……”
張啓輕輕將她從榻上扶起,柔聲嘆道:“你是朕的愛妃,是朕骨肉的母親,朕自該好好憐惜疼愛,只是……唉!”
魯元感動地倚在張啓胸前,失神地道:“陛下,魯元不是身在夢中嗎?”
張啓微微用力地將魯元攬在懷中,大手輕輕撫摩着魯元那隆起的腹部,愛憐地嘆道:“朕的骨肉便是你的至親,魯元,你要好好珍惜啊!”
魯元嬌軀輕顫地失聲道:“陛下,魯元明白!”
張啓溫柔地在那蒼白的玉容上輕輕一吻,柔聲安慰道:“魯元你先回去,按照朕說地去把事情全部告訴劉邦,就說皇子出生後朕便會晉封劉邦的爵位,命他放心便是。”
魯元激動地有些難以自制,定定地望着張啓感激地道:“魯元替父親謝過陛下!”
張啓卻暗自嘆了一口氣,以劉邦的精明,他不會不知道皇子降世以後作爲皇親的他們必然會收到皇帝的晉封,這時卻冒冒失失地前來索要爵位,無非是想告訴所有懷疑他的人,他只是一個貪圖富貴的庸人。
正是如此,才越發地將那勃勃地野心暴露出來,只是,他自己並未察覺。若非自己早已熟知了劉邦,以及他的老謀深算。否則,鹿死誰手實難預料!
目送着魯元的青色步輦消失在永巷的朱門後,張啓終於倒吸了一口涼氣,反身回到殿內,只留下韓煥,將其餘的內侍全部遣散,這才心情沉重地回到御榻上坐下。
看到張啓將殿內地內侍通通遣散,韓煥便暗自一驚,心知必定是張啓有什麼極重要大事,不禁心中一陣狂跳,好不容易纔竭力保持着平靜道:“陛下,出了何事?”
張啓臉色陰沉地盯着大殿那漸漸朦朧起來的盤龍金柱,思忖良久,這才低聲道:“立刻宣召丞相和太尉進宮,記得不要走露風聲!”
韓煥驚得臉色一變,來不及多想便匆匆轉身向殿外跑去。這種情況,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趙高擅政時那驚心動魄的一晚,不知不覺中,冷汗竟溼透了單薄的夏衣。
看着韓煥急急衝出殿外,張啓忍不住皺眉苦思起來,王賁被死死牽制在邯鄲郡一帶,若是輕易調動只怕反而會打草驚蛇,可是蒙恬正在準備北征匈奴,三十萬大軍已經全部調集到咸陽附近,若是用蒙恬去徵雁門,只怕時間上來不及。
想了想,只覺全無什麼好的辦法,只好耐住性子等候蕭何和馮劫。大殿內空蕩蕩的,內侍都被趕出了殿外,偌大的宮殿愈發顯得空寂起來。
這時,只聽殿外隱隱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正要循聲望去,只見蕭何已經大步來到殿中,看到張啓立刻驚訝地道:“陛下何事如此匆忙?”
張啓點頭示意他坐下,這才皺眉道:“朕擔心雁門的劉邦要謀反,所以急召丞相和太尉進宮,商議調兵之計!”
蕭何聞言驚疑不定地道:“沛公乃是皇親,怎會貿然謀反?陛下,恐怕是空穴來風啊!”
張啓看着窗外越來越昏暗的光線,皺眉嘆道:“魯元剛剛來向朕討要其父的爵位!”
蕭何驚訝地望着張啓,故作平靜地道:“劉美人身懷陛下骨肉,討要爵位雖然不合禮法,卻還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陛下爲何如此判斷呢?”
張啓冷笑道:“丞相應當很瞭解劉邦,若是他全無異心,怎會不知道皇子出生後朕會不晉封他們的爵位呢?這很明顯是在試探朕的態度,也是在告訴朕,他們正在準備安享富貴了!”
蕭何道:“爲何陛下不覺得他們的確是想安享富貴呢?”
張啓低笑一聲,點頭道:“若是劉邦當真想要安享富貴,只怕會十分關切魯元的身體纔是。畢竟,魯元腹中的骨肉是劉氏興起的希望。可是,他卻以患病爲由將趕來照顧魯元的呂雉召了回去,這說明,他們根本就不重視這個孩子。或者,並不是十分地重視,這正是他們野心的不經意的暴露!”
蕭何聞言神色緊張地拱手道:“蒙將軍正在準備北征的事情恐怕很難抽出身來,而且蒙將軍名震天下,若是輕易調動,必然驚動劉邦。王賁雖然也守在邯鄲,卻實在距離太近,若有動靜,劉邦必然察覺,如此一來,若不能一擊而中,陛下的北征計劃恐怕便要被迫停止,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們的糧草軍械的準備極爲妥當,消滅一個區區劉邦綽綽有餘!”
說到這裡,只聽殿外忽然傳來馮劫那悶悶的聲音:“陛下若想滅劉,微臣倒有一個好辦法,滅掉劉邦之後,大軍在雁門郡稍事修整,便可北征匈奴!”
張啓被這忽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不覺訝然望去,只見馮劫正自肅容立在大殿門口,大概是依稀聽到了蕭何的談話,這時神色極其凝重。
張啓看到太尉馮劫及時趕來,不覺點頭道:“太尉來的正好,朕正在爲此事苦惱,不知太尉有什麼良策應對?”
馮劫看着張啓拱手道:“微臣早的趕到,只是聽到陛下在與丞相交談,不敢打斷,這才……”
張啓看了一眼蕭何,擺手道:“太尉有何良策?”
馮劫道:“北征諸事均已妥當,陛下可以提前調動大軍前往九原,不過面上做出北征匈奴的樣子,大軍逼近雁門時,劉邦心中有鬼,必然心虛而全力防範,這時再命王賁星夜疾馳,直撲雁門,然後兩軍合而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