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啓聞言,被這兩個消息驚得微微一怔,半晌才點頭道:“丞相現在在什麼地方?”
韓煥這時渾身上下風塵僕僕,大概是剛剛回宮,青色的深衣上沾着薄薄的一層黃土,只是臉上卻寫滿了抑制不住的興奮和喜悅。
看着韓煥的樣子,張啓忍不住點頭道:“難得你如此辛苦,先下去休息,等下在大正殿侯旨。”
韓煥聞言重重地跪在地上,莊重地行過大禮,這才恭聲道:“奴婢身子一向強健,不礙事的。奴婢在蒙將軍大捷之後,便快馬返回向陛下報喜。蒙將軍這次能夠大獲全勝,全是陛下信任不疑,若非陛下,此刻形勢殊難預料!”
張啓一邊由肩輿擡着向大正殿走去,一邊點頭道:“蒙恬的實力朕深知,他的忠心朕更加知道,大秦的戰爭恐怕還要持續幾年,只是眼下更需要其他的年輕將領能凸現出來。這樣,蒙將軍也纔好有些得力的臂膀!”
韓煥微微一窒,跟在肩輿後,小心地道:“陛下,蒙將軍希望陛下能夠賞賜一些田地以爲將來解甲歸田之後,養老之用。”
張啓聞言心中一動,知道這是蒙恬通過韓煥在向自己進行小心的試探,畢竟蒙恬這種率領大軍征戰在外的將領最易引起皇帝的猜忌,而他們親族家人都被掌握在君王手中,這使得他們往往竭盡全力地表現自己的忠心。很顯然,由於前段時間的風言風語,已經使得蒙恬感覺到了前所未的危機感,這才用這種方式來試探。
想到這些,故意做出一副不經意的樣子,微微點頭笑道:“蒙將軍戰功赫赫,區區幾畝薄田如何使得?待大軍班師後。朕再重重賞賜!”
說畢,回頭向跟在旁邊的隨身內侍冷冷地吩咐道:“麗妃殿中的安全,便有昭明宮掌令親自打理,若有閃失,朕拿他九族來抵!”
那內侍嚇得臉色一變,匆匆行過大禮,便向昭明宮急急而去。
看着那內侍匆匆消失的背影,張啓忍不住暗暗苦笑,麗姬在這個時候懷孕,實在令人分外擔心。自己身上的壓力無形中又增加了不少。
感到大正殿的時候,丞相馮去疾、太尉馮劫、廷尉蕭何等一衆大臣貴族都已經等候多時了。看到張啓進入殿中,紛紛大禮參拜。張啓緩緩在御榻上坐下,掃視了一眼殿中的馮去疾和馮劫,發覺他們似乎並有想象中那樣喜形於色,反而隱隱有着一絲無法掩飾的擔憂寫在臉上。
張啓雖然奇怪,也不好直接去問。只好點頭笑道:“今日可謂喜訊連連,蒙將軍終於不負朕望,順利拿下上黨,衆卿可有什麼意見?”
馮去疾小心地躬身施禮道:“陛下,蒙將軍大軍攻下上黨,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直取太原。只是微臣聽說,這次漢軍之中竟然混有部分匈奴精兵,我大秦一向在北方邊境與匈奴屢次交鋒,匈奴兵馬強悍,微臣覺得不宜與匈奴正面未戰。眼下大秦剛剛恢復一些元氣,陛下理應在結束滅漢戰爭之後給予民間更多的休養生息。”
他話音未落,蕭何便上前躬身道:“陛下,我大秦因軍功而或爵位者已經越來越多,若是按照爵位而賜予官職。大秦各處都只怕官員衆多,機構冗長,國家一方面要爲戰爭負擔,一方面閒置的官員領取着雙份的俸祿,亦加重了朝廷負擔。一方面陛下卻要削減宮中費用,這樣實在不是臣子之道。”
這番話說得在場的馮去疾和馮劫等人都吃驚不小。其他官員更是議論紛紛。偌大的大正殿內一片低沉的嗡嗡聲。
張啓也被蕭何的這番話所震驚,他並不不知道這時代的貴族的爵位與官職是相通的。還以爲一如後世一般爵位與官職根本就是兩回事,不覺訝然道:“愛卿所言當真不錯,貴族而晉升官職這大多領取雙份俸祿乃是慣例,若輕易廢黜恐怕影響不小。手機輕鬆閱讀:wαр.⑴⑹整理”
馮去疾聞言急忙應聲道:“陛下,以爵位而論官職乃是自古以來的慣例,若是貿然更改,只怕引起潮劇動盪,眼下戰火未息,國家急需穩定,有些事情不宜操之過急。”
張啓看了一眼蕭何,點頭道:“丞相所言不錯,這些內政的改革,待戰爭平定之後一步步做才能保證國家的穩定,大家今日進宮難道都是爲蒙恬攻下上黨一事?”
太尉馮劫聞言,面色凝重地望了一眼張啓,緩緩躬身道:“老臣就皇子被害一案已經略有頭緒,詳情尚要向陛下私下稟奏。”
張啓也不想將宮內的事情當着朝中大臣的面談論,不覺有些煩亂地道:“此事等下朝會後,太尉再詳細說給朕。”
馮劫小心地瞥了一眼張啓,猶豫道:“聽說陛下宮中又有喜訊傳來,不知是哪位宮人?”
張啓聞言下意識地點頭笑道:“朕也是剛剛得知,麗妃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了,朕回宮剛好兩月有餘,太尉好靈通的消息啊!”
馮劫渾身一震,艱難地道:“老臣聽說懷孕的正是昭明宮的麗妃娘娘?”
張啓點頭道:“麗妃一向小心謹慎,爲人莊重嫺雅,若是這次當真能誕育皇子,於我大秦實在居功不小,朕準備晉升麗姬之父爲‘大上造’,丞相覺得如何?”
未等馮去疾開口,馮劫便小心地道:“麗姬只是懷孕尚未誕育皇子,陛下此時晉封未免有些太過匆忙,依老臣看,不妨封柔妃之父爲‘右庶長’,待麗妃誕下皇子後,再晉封其父亦是不遲。”
聽他提到闔然而逝的柔兒,張啓不由心中一痛,這纔想起,柔兒的家人自己都還沒有安排,自己卻只顧着麗姬的家人,不覺黯然道:“太尉之言極是有理,朕差點辜負了柔兒,唉!”
說畢,想了想,點頭道:“那就晉封柔兒之父爲‘五大夫’,也算是朕對柔兒的一點歉疚之意吧。”
馮去疾聞言,急忙躬身道:“陛下此舉極爲合適,柔妃娘娘九泉之下必感念陛下恩情。”
張啓苦笑一聲道:“丞相所言,與民休息的政策極爲不錯,朕將會整理一些辦法之後在交給丞相去辦。廷尉所說的爵位之議待平定劉邦之後再議。今日就到此爲止,除太尉之外,大家都散了吧。”
殿中衆人也都知道馮劫再全力調查皇子夭亡一案,張啓留下他必定是要詢問詳情,都深恐自己卷如這種大案中丟官除爵,殃及家族,聽到張啓的命令紛紛行禮後便退了出去。
百官散去之後,殿中只剩下馮劫和馮去疾、蕭何三人。看着他們張啓皺了皺眉,勉強控制着自己的心情,點頭道:“太尉可是查出一些端倪了?”
馮劫鄭重地從懷中取出一卷奏章,雙手捧給張啓道:“陛下,經老臣查證,昭明宮掌令龐雍死前見過的唯一之人便是麗妃娘娘!”
張啓被這驚人的結論驚得渾身一震,攸地起身喝道:“把卷宗給朕拿過來!”
還未退出殿外的韓煥急忙上前接過馮劫高舉在手中奏章,恭恭敬敬地捧給張啓,張啓接過奏章這才發覺裡面竟是一名昭明宮宮女的供詞。大意是:那名宮女在龐雍死前不到半個時辰,曾無意中看到麗姬在房中召見龐雍。之後不久,龐雍便自盡在自己房中。
這時馮劫上前小心地道:“若是陛下不信,可以宣這名宮女進宮,陛下親自審問。另外老臣還從麗姬宮中搜出催情所用的香料,此物必然是用在陛下身上。”
張啓聽着馮劫的結論,心中一片冰冷,好半晌才勉強接受了這個異常殘酷的事實。掙扎着咬牙道:“馮劫,你說的可是真的?若是膽敢耍弄什麼花樣,朕必定滅你九族!”
馮劫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沉聲道:“陛下所託,馮劫盡心查證,不敢有絲毫懈怠,麗妃近來深得陛下寵愛,馮劫更是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偏差,上面所言俱是反覆查證之後才確認的事實。陛下若是不信儘可宣人證入殿。只是那名宮女已經被微臣另外保護了起來,陛下若是宣召,可要微臣派人前去傳召!”
張啓聞言冷笑一聲,起身大步殿外走去,同時冷喝道:“起駕,前往昭明宮!”
待張啓趕到昭明宮是,大殿前只有幾名小內侍小心地立在正午的陽光中,張啓冷笑一聲制止了內侍的通傳,大步向內殿走去。
甫入殿內,便看到麗姬玉容蒼白地倚在榻上,神情悽楚,令人望之心碎。這時守在殿內的昭明宮掌令張合上前低聲道:“陛下,娘娘剛剛服過安胎藥睡下,可用奴婢將娘娘喚醒?”
張啓滿腔的怒氣被這幾聲低低的詢問遏制了不少,聞言皺眉道:“麗姬身體如何?御醫有什麼說法?”
張合併不知道張啓已經知道了害死柔兒的兇手正是麗姬,只是看到張啓臉色鐵青,神色酷厲,怒氣衝衝地衝入殿中,便急忙打起一萬分小心,刻意地提醒着張啓,麗姬懷孕的事實。
看到張啓的怒火果然微微平靜了一些,這才小心地道:“娘娘這些日子日日憂心,夙夜難眠,不然也不會憔悴至此。”
張啓冷笑一聲,暗自沉痛地想到;大概是她做賊心虛,這才輾轉難眠吧!
想到這裡,正要命人將麗姬下入永巷圈禁,只聽榻上的麗姬輕嘆一聲,幽幽地張開了雙眸,向張啓望來,秀眸中晶瑩閃亮着點點淚光。
只聽她悽然笑道:“陛下可是爲了柔兒之事,來見麗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