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回來了!”馮去疾眼中露出亮光。
“回來了好……”王綰渾濁的眼中露出幾分喜悅。
“韓信於隴西立下大功,一戰定東胡月氏,擴地數千裡,以全幾十年之太平,不論如何,陛下總要召開朝會,只是不知,近段日子,陛下對於立儲之事……”王綰開口問道。
“右相沒有關注這些事情麼?”馮去疾聲音有些詫異。
“我不居城內,對於這些事情,沒有馮御史瞭解。”王綰說著說著咳嗽了兩聲。
隨著時間的流逝,王綰的影響力不可避免的開始衰落。
雖然,他是從始皇帝登基那一天就活躍在朝堂之中。
先前雖然實權被李斯霸佔,但到底也是名義上的百官之首,右相的位置讓了,退位讓賢以後,王綰的羽翼逐漸消減。
主動離開咸陽回到老家居住以後,消息渠道就更少了幾分。
王綰算是年齡比較大的,當年的老朋友現在還活躍著的,也就只剩下馮去疾一個了。
因爲離開了朝堂,王綰也在主動將自己所剩不多的政治勢力向馮去疾移交。
好在,馮去疾對王綰還算尊重,最起碼在關於立儲之事,馮去疾總會來詢問王綰的意見。
“聽從右相的意思去上奏再言立儲之事以後,陛下已經不再像先前一樣留中不發了,就近期陛下的回覆來說,有拿出來公開議論的意思了。”馮去疾開口回答道。
“小公子的趙國,現在平定了麼?”王綰復又開口問道。
“已經平定了,張蒼到底是有能能耐的,小公子麾下門客也皆有治理一地之才,用不了幾年,趙國恐怕就會因此而強盛。”馮去疾開口說道。
“這便好了,如果不出意外,陛下應該用不了幾天就會召開大朝會了,一爲韓信表功,二爲議論立儲之事。
既然陛下想要的東西已經達到了,那長公子的儲君之位想來會因此定下來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事情麼?”王綰繼續開口問道。
“倒無甚大事,就是長公子的妻子羋氏近段時間頗有微詞。”馮去疾開口回答道。
“是因爲昌意公子麼?”王綰開口問道。
“是啊……羋氏智短,長公子突然多出來一個妻子,多出來一個孩子……”馮去疾嘆了一口氣。
“那長公子有什麼態度麼?”王綰繼續開口問道。
“聽說長公子因爲這種事情申斥過一次……”馮去疾嘆了一口氣。
羋蘭的沒腦子行爲確實令他很不爽,也令他很不理解。
羋蘭一直以正妻自居也就罷了,可是從法理上來說,長公子是沒有正妻的,不僅長公子如此,大秦十八個公子皆是如此。
確實,長公子最開始確實得到過楚系外戚的幫助,甚至於始皇帝能夠被立爲儲君都離不開楚系外戚的支持。
可是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楚系外戚都被始皇帝給殺的一乾二淨了。
真以爲自己出身羋氏就地位尊貴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那可不是趙泗憑藉著長公子立太孫,是長公子靠著趙泗去立太子。
“唉……”王綰聞言,渾濁的眼睛緩緩合住又無力擡起。
“右相有甚麼可以指教的地方麼?”馮去疾聽聞王綰的嘆息開口問道。
“我前段日子偶感風寒,近來身體每況愈下,還能給你什麼指點?
陛下自己有主意,爲臣者,無非不要自作聰明罷了。”王綰嘆了一口氣。
馮去疾聞聲,心下也定了。
王綰的意思是,長公子的儲君之位,終究可以敲定了。
敲定了就好,這種時候,能定下來儲君就行,還要啥自行車?
“多謝王相指點……”馮去疾躬身行禮打算離去。
腳步跨過門檻,卻被王綰叫住。
“馮大夫……”
馮去疾聞聲停下腳步看向王綰。
“小公子剛剛封國,趙國人才奇缺,我聽說竟然到了要將本該發配的罪犯戴枷辦案的地步。”王綰的聲音略顯渾濁。
“王相的意思是?”馮去疾開口問道。
“我已遣家中的後輩子弟前往趙地,我們老了,到家裡終究有年輕人,馮劫頗有能力,何不謀一個趙國的官職?”
馮去疾聞聲心中一震。
他當然明白王綰是什麼意思,試探性的眼神看向王綰,王綰卻已經閉目不言,明擺著打算送客。
馮去疾心中有些不寧,眉頭緊皺的離開了王綰的府邸。
徒留下王綰一人,咳嗽的聲音陡然變得劇烈,孫子王琿連忙扶住王綰的身體不斷的爲王綰舒緩後背。
“琿兒……你覺得趙國如何?”王綰好不容易順過來氣以後開口問道。
王琿,算是王綰最中意的孫子了,不是嫡長,但在王綰這裡受到的寵愛絲毫不少。
“大父,我不明白。”王琿跪坐在王綰身側開口。
“不明白甚麼?”王綰閉著眼睛問道。
“長公子他……”
“大父引退之後,門生因此四散而走,剩下的沒有幾個,昔日的學生和提攜的同僚也沒幾個過來探望的,但是偏偏長公子先後探望數次……況且長公子他……”王琿語氣有些質疑。
“是啊……長公子他是個好人。”王綰點了點頭。
“那大父何故?”王琿皺眉。
“琿兒,我老了,所以有些話,我也不願意避諱,倘若沒有陛下,那長公子會是一個很好的君王。”王綰眼中帶著幾分無奈。
“陛下,獨愛小公子,而不愛長公子啊……”
在這種局面之下,長公子身上令他們喜歡的人情味,又何嘗不是弱點?
“我不想去趙地……”王琿搖了搖頭。
“那便不去了……留在咸陽給大父送終也好。”王綰搖頭失笑揉了揉王琿的腦袋。
長公子的人格魅力,確實很大。
王琿的抗拒是情理之中。
不過這無所謂……畢竟王家的族人不僅僅只有一個王琿。
更何況,王琿,並非嫡長。
身爲長公子的黨羽,姑且算是長公子的黨羽……
兩頭下注,權衡利弊是他們的看家本領。
關外有世家大族,關內也從不缺乏。
王綰雖然被李斯壓的失聲,可歸根結底,李斯纔是那個暴發戶。
他李斯,有幾個兒子?有幾個族人?
畢竟,長公子和小公子,可是父子,兩頭下注,也沒什麼心理負擔。
儘管目前看來長公子和小公子的隔閡和陣營越來越明顯,可是最壞的情況,並不一定會發生嘛。
不止王綰……
扶蘇麾下的老氏族,關中的舊貴族,其實都差不多。
他們纔是耕耘百年的龐然大物,相應的,他們能夠做的選擇之多,容錯率之高,盤根錯節之恐怖,就遠不是李斯能夠與之相比的了。
而另一邊,剛剛回歸咸陽的韓信,就第一時間得到了始皇帝的召見。
皇宮之內,大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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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信與項羽於其中站定。
始皇帝高居主位,趙泗陪坐於側,看著歷史上水火不容的二人。
“臣韓信!(項羽)參見陛下!參見公子!”
二者皆躬身執禮。
“朕聽說,你是泗兒的門客?”始皇帝看向韓信。
韓信點了點頭。
儘管在回來之前就得知自家主公搖身一變成爲大秦公子的事情,但是韓信依舊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展開。
他人在關外,再怎麼關注關中消息,也不詳盡,只是聽說始皇帝頗爲喜愛自家主公,可是今日一見,依舊使之心驚。
“既然如此,不必拘禮,坐下回話。”始皇帝開口,宮人搬來坐墊。
韓信行禮以後嚴肅的跪坐下來。
項羽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看著高居主位的始皇帝和一旁的趙泗。
他聽從了叔父的意見選擇了隱忍,從世家貴胄搖身一變成爲奴隸,一個執戟郎,這絕對是他最大的恥辱。
但是他熬過來了……
時至今日,他又重新站在了始皇帝的面前。
而他,和始皇帝的距離,如今不過十步之遙。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只是,當他的目光對上了似笑非笑正在審視著自己的趙泗的時候,項羽抑制住了自己內心的衝動。
“好久不見,項籍!”
趙泗笑了一下看向依舊站著的項羽。
項羽聞聲,驚訝的發現始皇帝似乎並不在意趙泗的喧賓奪主之舉。
“隴西的戰報我看過,帥軍之功,皆在於韓信,破敵斬將奪旗之功,盡在於伱,大秦向來不會虧待有功之士,賜座。”
韓信在一旁安靜的聽著,驚訝的發現宮人似乎對於趙泗的發號施令習以爲常。
趙泗開口,如同始皇帝親自開口一般,他們恭恭敬敬的搬來了坐墊,將趙泗的命令當做始皇帝的命令來認真對待。
“謝公子賜座。”項羽聞聲,夾雜著幾分微妙的情緒於韓信並肩而坐。
“隴西大捷,你二人功不可沒,大秦擴地數千裡,邊境得以枕安數十年,皆你二人之功,說說吧,想要什麼樣的賞賜?”始皇帝笑著開口。
“皆賴陛下定奪。”韓信適時開口。
某種時候,韓信的情商其實也不低。
最起碼在面對始皇帝的時候是這樣的。
趙泗挑了挑眉,並不在意韓信的高情商,而是看向一旁埋頭看不清神色的項羽。
嗯……
項家很慘,從小將項籍帶大的叔父項梁自刎。
項羽,歷史上鼎鼎有名的西楚霸王,有著寧死不肯過江東的傲氣,卻選擇了投降。
趙泗不知道項羽是如何做出這樣的選擇的。
但是他清楚,以項羽的性格,絕不會就此輕而易舉的消除仇恨。
至於現在,埋頭掩飾著自己表情的項羽,誰也說不清楚他的內心正在上演一出什麼內心戲。
仇恨?
復仇?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趙泗不知道,但他知道,項羽是一頭孤傲的虎,絕不會就這麼輕易低頭,以爲大秦所用。
所以,在外面,趙泗永遠都會用韓信束縛著他。
而回來之後……
趙泗笑了一下,看著隔著有數十步距離的二人開口。
“且上前來,細說隴西之事。”
韓信聞聲,躬身上前。
項羽亦步亦趨,挪動坐墊。
趙泗注意得到,項羽的腳步沉重而有力。
在有那麼一瞬間,他已經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知道韓信和項羽二人隔岸端坐,趙泗依舊沒有出手的機會。
韓信恍若沒有察覺一般詳細的敘述著隴西的作戰經過,始皇帝聽的很用心,有些地方還會仔細詢問並且誇讚韓信。
而趙泗和項羽二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至問答結束,韓信和項羽離開宮殿,項羽都沒有絲毫異動。
趙泗目光幽幽的看著二者離去的背影,眼神有些唏噓。
“你的門客不錯……”始皇帝眼中帶著幾分複雜。
“就是傲了一些。”
趙泗聞聲笑了一下:“無妨……”
“項籍的勇力恐怕再難以找出能夠和他比擬的了, www.uukanshu.net 有此二人,東胡和月氏輸的不冤。”始皇帝點了點頭。
“項籍你怎麼看?”始皇帝忽然饒有興致的看向趙泗。
“功則賞,過則罰。”
“他怎麼想的無所謂,我只看他怎麼做。”趙泗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體。
“大父連這樣的小事都要爲我操心麼?”趙泗臉上帶著笑容看向始皇帝。
項羽?很能打?能打有什麼用?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固然如此,可是在趙泗這裡,卻偏偏是個例外。
匹夫一怒,只會濺趙泗一身罷了。
“不錯,如此纔有幾分儲君的樣子。”始皇帝臉上帶著讚賞點了點頭。
自從趙泗表明心跡,向始皇帝直截了當的開口說我要當皇帝以後,始皇帝對趙泗的喜愛和讚賞更是溢於言表了。
動不動就是我孫子真是像模像樣,頗有朕的風範。
當然,嘴上話罷了,始皇帝知道趙泗不會因此而驕傲,趙泗也知道始皇帝不會因此而對自己鬆懈半分。
不過這樣和諧的關係放眼歷史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世上爲了皇位,父殺子,子殺父,兄弟相殘,手足相爭,多不勝數。
俗話說,天家無父子,天家無親情。
偏偏到了趙泗和始皇帝身上,沒有一星半點隔閡和不適。
“趙地已經安定,韓信也已經歸來,朕打算三日之後召開朝會爲之表功,議論立儲之事,你覺得如何?”始皇帝偏過頭看向趙泗。
“這種小事,大父難道還要問我嘛?”趙泗哈哈一笑,打了個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