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不限量供應以及物美價廉的原因,在這個炎熱的夏天,《科學與自然》迅速的火遍了大江南北。
得益於趙泗出色的宣傳方式,俗話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太孫殿下鼎力支持,始皇帝更是公開誇獎,因此風氣迅速盛行開來,民間迅速掀起了科學實驗格物致知的風潮。
字符,也就是標點符號,迅速地融入朝堂官府機構的日常政務當中。
以至於始皇帝和趙泗的工作量迅速降低,有了標點符號以後,最起碼不用斷句了。
文字遊戲當然還是能玩,但是比以前難度提高了不少,不用太過費心費神。
將作少府因爲和匠作局合作的不愉快的原因少撈了不少錢,因此對匠作局頗有微詞。
不過很快,這種微詞也就消失的一乾二淨。
無他,再始皇帝的要求下,將作少府將進行產業調整。
可堪一用的鐵器出現了,將作少府作爲大秦最大的生產部門,自然要第一個進行產業調整。
以往的青銅器不被需要了,他們更多的作用是被融鑄爲錢,而非再用作兵戈鎧甲之利。
但是核心技術在匠作局手裡……
雖然始皇帝已經下令由匠作局派出技術人員輔助將作少府進行產業調整和升級,但是歸根到底這是將作少府的任務。
想要讓匠作局的技術人員盡心盡力,自然得哄著。
“右丞,近來可好?”看著如今將作少府的右丞,自己的老上司,劉闢發出了親切的問候。
芫恭聞聲,看著自己曾經的下屬,被自己用權利驅使而又棄之不顧的劉闢,眼中閃過一絲悻悻之色,終只能乾笑了一下附和劉闢的問候。
芫恭,曾經是將作少府的左丞。
爲了再向上一步成爲右丞,位列九卿,因此短暫的庇護了一段時間苟延殘喘的墨家弟子。
畢竟秦墨,已經再重重重壓之下不堪重負,眼看著就要消逝,偏偏秦墨內部還有很多技術能夠通過大秦的正規渠道立功。
芫恭自然不需要這些小功勞,可是他需要秦墨幫助他對將作少府進行技術更新,提高生產效率,這樣他的功勞才足以競爭右丞位列九卿。
再初步達成合作以後,劉闢因此被芫恭提拔爲左中候,爲芫恭的升官計劃鞍前馬後。
有秦墨善於生產製造的羣體的幫助,芫恭順利的成爲了右丞,位列九卿,順利掌管整個將作少府,可是劉闢乃至於墨家弟子卻遲遲沒有得到回報。
芫恭變得更加冷淡,甚至於想要卸磨殺驢……這就要歸功於墨家獨特的政治地位。
以及,芫恭事實上是正規秦吏出身。
芫恭的冷淡讓劉闢意識到了現實,放棄了兩邊壓住的幻想,因此接受了趙泗的招攬離開了將作少府進入了匠作局,帶領墨家弟子投入了匠作局的建設當中。
爾後芫恭和劉闢基本上就沒什麼聯繫,他也不可能對劉闢出手。
劉闢在怎麼說背後是趙泗,九卿地位雖高,可是能做九卿的又不止他芫恭一個。
後來由匠作局所出的技術不斷更新,匠作局和將作少府也展開了幾次合作。
譬如鐵質農具的生產,造紙術生產線的建設等等……
只不過彼時匠作局掛靠在航貿軍府之下,劉闢地位低芫恭一頭,況且終究不算涉及家國大事,芫恭作爲右丞自然不必親自出面。
而現在不一樣了。
首先匠作局已經完全獨立,論地位劉闢也是兩千石俸祿,二者地位等同,部門地位等同。
同時涉及軍械級別的生產工藝更新,是絕對不容有失的。
先前還因爲刊印《科學與自然》撈錢不成的矛盾,芫恭自然得親自出面,以保證匠作局能夠和將作少府通力合作,以避免被人拿技術卡脖子。
吃拿卡要不怕,怕的就是不僅吃拿卡要還壞事。
“先生……”
因爲特殊原因,之前將作少府對匠作局的微詞其實就是自芫恭開始。
正常人或許覺得尷尬,但爲官者必修的第一個地方就是臉皮。
有求於人,唾面自乾也。
芫恭甚至還能對曾經的下屬開口稱之爲先生。
“當不得當不得……”劉闢連連拱手。
“昔日承您恩情,秦墨才能保留一席之地,若無您,或許墨家弟子也等不到殿下,如何當的起一聲先生之稱?”劉闢嘴上說著拒絕,可是心裡也自覺得揚眉吐氣。
嗯……要說不沾染政治也不是沒好處。
最起碼現在,芫恭拿他們無可奈何。
咱們,畢竟是靠技術吃飯的。
“匠作局自從建立以後,不斷推陳出新,如今又可冶鐵製金,如此一來,青銅器皆可鑄爲秦錢,府庫不知要充盈多少,何必自謙?”芫恭笑著說道。
“右丞前來是爲了煉爐改建之事吧?您放心,我會督促學士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善!”芫恭笑著開口。
劉闢到底是一個傳統的墨者,他並不喜歡那麼多彎彎繞繞,奈何墨家存亡之際,因此才勉力帶著秦墨求生。
如今獨立於朝堂之外,雖然知道芫恭所來何意,卻也不願再多做口舌。
能爲了什麼?
無非就是爲了以後罷了……
將作少府和匠作局,一個是生產部門一個是研發部門,未來肯定少不了打交道。
匠作局內部自給自足,反倒是將作少府有求於人,若不打好關係,被人拿著技術卡脖子,肯定不好受。
芫恭離開以後,一衆墨家弟子圍了上來七嘴八舌。
今日當真是揚眉吐氣……
秦墨在重重壓力之下,昔日屈居於將作少府之內,艱難求生,遭受了不知道多少打壓……
如今九卿之一甚至都得親自出來維和,大家心中不知有多麼振奮。
“匠作局能有今天,我們能有今日,全賴殿下一人,爾等務必戒驕戒躁,須記得,匠作局,不得涉朝!”劉闢壓住了一衆墨家弟子的振奮,開口說道。
“況且這些都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近來倒是有不少士子想要入匠作局謀事,可設試題,以納賢才!”
得益於《科學與自然》的火爆,匠作局大大的露了一次臉。
還是那句話,只要流量夠多自然不缺擁躉。
士子讀書大多爲了升官發財亦或者爲了心中的大志向。
但是或多或少也有那麼一些人對於窮究天地萬物之理更感興趣。
以前或許是沒有門路,不知道該從何處學,不知所求有何用,而現在,有了新的方向,自然有人奉爲真理,想要進行嘗試。
“不過務必得告訴他們,一旦入匠作局入職,日後就算離開匠作局,也不能再參涉朝政了……”劉闢摸著自己的鬍子再次著重強調。
而另一邊,回到了自己辦公場所的芫恭,臉上絲毫沒有愉悅可言,反而隱隱夾雜著幾分慍怒。
一旁的左右中侯和一衆屬官噤若寒蟬,不敢吭聲。
芫恭是傳統的秦吏出身,也是最標準化的舊吏。
何爲舊吏,上苛於下,下苛於民。
再芫恭手裡面辦事,壓力很大……
“諾大一個將作少府,下轄十萬之衆,竟比不上區區一個匠作局?冶煉建設之事,根本功夫還要旁人相助?爾等莫不是都是吃乾飯的?”
一衆人沒人吭聲……
現在生產和研發並沒有分清楚……所以芫恭弄不清楚其中關鍵也很正常。
“做不到就去學,學不會就去想辦法,我不希望以後這種事情時常發生!”芫恭冷冷的說道。
他再也不想,被人拿著技術卡脖子了!
區區一個幾百人的匠作局……
“可是右丞,所好技巧者,以墨者爲最,如今秦墨,多數去了匠作局……”
“除了墨家就沒有旁人了麼?陰陽家?公輸家?”
……
墨家作爲顯學之一都要死要活了,其餘學派還能好?
上哪找人嘛……
當然,這種話他們也只能在心裡說說罷了。
發怒歸發怒,卻改變不了將作少府需要依靠匠作局完成生產改組的事實。
時間悄然流逝,在匠作局的幫助下,將作少府開始了轟轟烈烈的煉爐改造。
原本用來熔鍊青銅器的爐子在匠作局的設計之下改造爲更適合鍊鐵的高爐。
從開採到冶煉到鑄造,匠作局和將作少府進行了通力合作。
因爲有求於人的原因,匠作局派過來的技術指導的待遇也很好。
不僅有工資,還有獎金,衣食住行基本上都是頂級。
當然,暗中將作少府也在芫恭的指示下開始吸納技術人才,甚至隱晦之間開始接觸一部分匠作局的內部成員……
而另一邊,趙泗的《五年計劃》也在不斷的完善當中。
他出於謹慎和實事求是的原因,並沒有一上來就起高調。
而是用了很長的時間去翻閱大秦各地的生產建設情況以及地理條件和礦產情況。
人口,民生,官府,賦稅……
趙泗一邊看一邊記,有些不敢斷定的就去詢問,因此這段時間之內,朝堂有很多人都和趙泗有了接觸,主要還是趙泗問的太勤快了一些。
趙泗的輿論風聲竟然因爲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獲得了進一步提高。
畢竟趙泗問的不僅僅是三公九卿,一衆郎官博士乃至於小吏,只要能夠解答趙泗的問題都能夠獲得趙泗的禮遇,而趙泗也確實沒那麼大架子,況且他主要是爲了做《五年計劃》,因此通常情況下是隻問,而不指手畫腳。
又親民,又不介意你的身份卑微而和你和善的交流,還不指手畫腳,甚至還對你有所禮遇,甚至問答結束以後還會給點小禮物。
這是什麼神仙儲君?
平心而論,足夠禮賢下士的扶蘇或許都做不到趙泗這一步。
畢竟從思想觀念上來說,扶蘇是出於寬仁,而趙泗,則是出於時代的薰陶。
當然,這些微不足道的名聲並不能給趙泗帶來什麼。
相反再不斷地調研和總結以後趙泗發現現在地大秦問題不是一般的大。
嗯,換個說法,發展前景不是一般的好。
目前大秦的總人口記錄在冊的攏共有四百萬戶。
按照一戶五口來計算的話大概是兩千餘萬人口。
當然,這只是記錄在冊的官方人口。
譬如奴隸,不管是官奴隸和私奴隸都不在其中。
而根據趙泗對各地行政機構的奴隸統計以及大戶人口的畜奴分析外加上一些隱戶黑戶的情況,經過分析以後,趙泗估算,大秦的實際人口應該有三千萬人。
也就是說,足足有三分之一的人口是不被大秦所統計和掌控的。
而很顯然,不管是兩千萬人還是三千萬人, 都是遠遠不夠用的。
兩河流域附近的土地開發的倒是差不多了,但是巴中以及楚越之地,可供開發的土地還有很多很多。
除了人口問題之外還有官員選拔和人才培育……
百家爭鳴固然璀璨,但是也意味著沒有一個統一的思想綱領,人心容易混亂。
還有一大批被打壓乃至於罷黜的新吏以及尾大不掉的舊吏……
事情得一件一件去做,趙泗心中已經有了大秦的全面細節,因此計劃填充起來也就快了很多。
轉眼時間,已至深秋……
一晃眼,天下大亂已經是去年的事情了。
天下庶人經歷了去年紛亂帶來的切膚之痛,終究還是無可奈何的拿上鋤頭繼續耕種。
收穫的季節到來的時候,去年的傷痛似乎也已經恍惚著遠離了。
高產的糧食足夠撫慰他們內心之中的傷痛。
經歷過去年的動亂,大赦天下,人心似乎終於真正的安定了下來。
現在是四十二年,距離歷史上始皇帝駕崩已經過去了五年。
因爲秦朝的新年是十月初一的原因,所以實際上秋天就已經離過年不遠了。
馬上就要到四十三年了……
趙泗的《五年計劃》也終於要宣佈大功告成了。
目前處於收尾階段,趙泗很急,可是現在他不能急。
因爲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擺在眼前。
虞姬,懷胎十月,終於到了要生了的時候。
而這也意味著,趙泗,終於要迎來自己來到大秦以後的第一個孩子!
前世今生,兩世爲人的第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