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黑夜風高。
星辰皆匿,晉都皇宮燈火通明。
辜雀和冷缺已然在宮外街道之上站了很久,隔着一座石牆,靜靜看着前方森嚴的守衛。
冷缺皺眉道:“辜雀,你真要讓我那麼做?”
辜雀依舊沒有睜眼,他像是已然沉醉於閉眼的感覺,只是緩緩道:“你就說她能不能同意?你到底搞不搞得定她?”
聽到這句話,冷缺的胸趕緊挺了起來,用手重重拍了幾下,大聲道:“當然搞得定,再是女武神,那不也是個女人?只要是個女人,老子就搞得定!”
這種牛逼聽聽就好了,辜雀反正也從來不會當真,只是點頭道:“好,現在距離動手的時間僅有八天,黃麟恐怕已經提前給她透了風了,到時候你也不必隱藏。”
冷缺不禁皺眉道:“小子,其實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爲什麼一定要提前睡了她啊?這和你的事兒有必要聯繫嗎?”
辜雀輕笑道:“其實聯繫不大,我只是用來破黃家的勢罷了,對你們兩人的逃跑,沒有一點幫助。”
冷缺頓時瞪眼道:“靠,那他媽還冒個啥險,老子不去了。”
辜雀緩緩道:“你不去我就不還你人情了,到時候我可不出手。”
“得,咱們還是他媽趕緊走吧!”
他說着話,直接朝前走去。
辜雀連忙道:“等等,皇宮也不是那麼好闖的,把這個放在身上。”
接過辜雀手中漆黑的法杖,冷缺不禁皺眉道:“這啥破玩意兒?還挺重的。”
辜雀道:“皇宮強者如林,必須要掩蓋你的氣息,否則一出現就會被發現。”
冷缺道:“這是什麼?還能掩蓋氣息?”
辜雀一笑,緩緩道:“神寶,法祖之杖。”
“臥槽!”
冷缺嚇得手一抖,差點被把法祖之杖扔了,連忙抓緊,放入儲物戒中。
而辜雀已然大步朝皇宮走去,聲音從前方傳來:“離我不要超過一丈。”
冷缺連忙跟上,瞪眼道:“你小子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進去?”
辜雀看着前方士兵,身上忽然涌出一道道無法形容的規則,竟然像是把四周空間都扭曲了起來。
他緩緩道:“人要發現一個東西,幾乎都是用眼睛看,或者耳朵聽,或者鼻子聞,或者身體接觸。反正六識皆有其用。但我如果改變了身旁的空間,讓光無法傳播,讓聲音無法穿透,那麼就算我們站在他們身邊,他們也是看不到的。”
說着話,辜雀已然站在了守衛的身旁,轉頭道:“如何?”
冷缺喃喃道:“很、很高級,同樣是命劫,想不到你對天地大道的感悟已然到了這種程度。”
兩人大搖大擺朝裡走去,辜雀緩緩道:“我現在感悟還不成熟,只能對最低級的修者使用,要瞞過強者的靈識掃視,便只能用神寶了。你我皆有神寶掩蓋天機,就算是神君強者,除非肉眼看到,否則也不可能發現我們。”
身旁走過一隊身穿鐵甲的士兵,一個個目光凜然,氣勢洶洶,但辜雀兩人便像是透明的一般,信步朝內走去。
畢竟是一朝皇宮,就算是黃州貧窮,裡邊依舊奢華至極,繞過數座石宮,辜雀忽然停住。
冷缺不禁道:“怎麼了?”
辜雀沉聲道:“看準我的腳步,一點也不能差,前方滿地都是陣紋。”
冷缺瞪大了眼,仔細掃過前方大地,皺眉道:“你看得見?”
辜雀笑道:“用眼睛看不見,要用心去看,你會感受到前方的空間是扭曲的,而且有能量在波動。”
他說着話,一步跨出,竟然足足飛了十多丈。單腳落在地上,卻又是一踮,身影在空中起起伏伏,像是在躲避着什麼。
辜雀道:“運動的軌跡必須和我一模一樣,天空也佈滿了陣紋,只要一碰,強者必然降臨。”
冷缺沉着臉點了點頭,眼中也開始凝重起來,兩個人一跳一跳的,再次跨過數座石宮,終於來到了這毓秀齋前。
辜雀停住了身影。
冷缺也停住了身影。
只因一個身影正站在院中,淡淡地看着他們,像是已然等了很久。
夜暗,燈黃,她的臉色卻有些蒼白。
月白色長裙在風中飄飄,張茉兒輕輕一笑,道:“辜雀,我已等了你很久了。”
冷缺的臉色有些陰沉,體內元氣已然漸漸開始澎湃。
張茉兒皺眉,淡淡道:“冷英雄,我知道你膽子大,但這種事要想清楚,這畢竟是晉都皇宮。”
辜雀揮手製止了冷缺,朝前看去,緩緩道:“茉先生,請問太子呢?”
張茉兒道:“太子最近操勞,今日已早早睡去。”
辜雀直接道:“茉先生有什麼事需要我去辦?”
張茉兒微愣,隨即笑出了聲來,眯眼道:“辜雀魔君果然聰明,妾身的確有事相求。”
辜雀道:“可以,但至少要讓冷缺先進去,你說呢?”
“可以。”張茉兒毫不在意,大方出聲。
冷缺搞不懂兩人的啞謎,猛一咬牙,直接推開了大門,走入了輝煌的宮殿。
很快,裡面就傳出了一聲驚呼。
辜雀緩緩轉身,來到了小院中央的石桌前坐下,依舊是閉目養神。
張茉兒也輕輕坐下,低聲道:“趁火打劫,實在迫不得已。”
辜雀搖頭道:“茉先生不必客氣,既然能猜到我辜雀早晚會來,想必已然等了很多天了吧!”
張茉兒道:“是的,我還算了解你,既然你已然對太子殿下開了口,便絕不會不管朋友的事。而以你的立場和性格,總是喜歡把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夜闖毓秀齋,有很大可能性。”
辜雀淡淡道:“看來茉先生對我很瞭解。”
張茉兒捂嘴一笑,道:“整個神魔大陸青年之中,還有誰能與你比較?你恐怕不知道有多少人崇拜你了吧?”
辜雀道:“什麼事?”
張茉兒臉上的笑容隱去,心中只覺眼前這人總是給自己一股無形的壓力,哪怕自己已然算到了他要來,卻像是他在佔據主動一般。
她嘆了口氣,輕輕道:“我想讓你幫我殺個人。”
辜雀道:“誰?”
她臉色忽然變得愈發蒼白,慘然一笑道:“一個強者,他殺了我最愛的人,我一定是要他死的。”
辜雀眉頭皺了起來,再次道:“誰?”
張茉兒搖頭道:“我現在不能說他是誰,但我知道,以你的實力,要殺他一定不是什麼大問題,甚至可以輕易做到。但我只是區區生死之境,與那人差距實在太大。”
辜雀輕輕一笑,道:“以茉先生的智慧,以茉先生在太子府的位置,大可以動用很多強者吧?那人就那麼強,一定要我來出手?”
張茉兒嘆道:“沒有辦法,他同樣聰明,我實在對他沒有把握。如果你答應我,我非但不告發你這件事,甚至在行動當日,我都可以讓你賺得盆滿鉢滿。”
辜雀緩緩道:“你不是太子立場?”
張茉兒道:“我爲太子辦事也有幾年了,爲的就是殺那個大仇人,但如今我發現,太子也沒有能力幫我殺他。我的力場,永遠都是我自己。”
辜雀點頭道:“不知道他的身份,我無法答應你。”
張茉兒道:“我可以保證,他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你的愛人。”
辜雀道:“我可以欠你一個人情。”
張茉兒臉色沉了下來,咬牙道:“你必須答應我殺他,否則我便要揭發你們了。”
辜雀一笑,道:“不知道茉先生是否知道,在你發出任何動靜之前,我足以把你滅口?”
張茉兒道:“我若死,斬龍計劃便無法實施,很多人只聽我的安排。”
辜雀道:“還有八天,我足以重新制定計劃。”
張茉兒臉上已然有汗,只覺辜雀的壓力重如山嶽,壓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終於忍不住咬牙道:“好,你欠我一個人情,我要你還,你就得還。”
辜雀點頭道:“好,你可以走了。”
張茉兒苦笑,站起身來微微施了一禮,嘆聲離開。
她的背影蕭索,辜雀依舊沒有睜眼。
但他的身影卻是猛然一震,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咬牙道:“莫非誰都知道我辜雀現在不敢動手嗎?”
“不服氣你可以動手,引來強者我也死不了,但你的計劃也將暴露。”
一個沙啞的聲音忽然傳來,只見虛空一陣波動,小院角落黑暗處,一個身材瘦小而佝僂的老嫗緩步走出。
此刻天地黑暗,燈光昏黃,她滿臉皺紋,滿頭白髮,眼中血光隱隱,看不清任何情緒,卻顯得愈發恐怖。
老嫗,竟然在這裡!
辜雀的臉色陰冷到了極致,寒聲道:“你一直跟着我?”
老嫗穩穩坐在了石凳之上,粲然笑道:“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來晉都皇宮已經十多天了,恰好碰到罷了。”
辜雀冷笑道:“你就不怕我魚死網破,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殺你?”
老嫗低頭,緩緩道:“你不會的,你的羈絆比我多,我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而你一旦暴露,萬一拿不到朱雀羽衣,怎麼去拿火海石胎?”
辜雀豁然站起身來,雙眼終於睜開,兩道可怕的光芒激射而出,沉聲道:“你怎麼知道我要拿朱雀羽衣?”
老嫗沒有迴應,只是緩緩道:“生機,我需要生機。”
辜雀咬牙道:“你休想讓我幫你。”
老嫗冷笑道:“我說過,你有羈絆,而我沒有。你不給,我就魚死網破好了。”
辜雀的臉色冷漠到了極致。
老嫗道:“你不想知道我爲什麼來這裡?”
辜雀道:“我不感興趣。”
老嫗道:“萬一......關乎你的朱雀羽衣呢?”
聽到這句話,辜雀腦中一轟,不禁深深吸了口氣,右手食指伸出,一道道純粹的先天道韻直直朝老嫗而去。
老嫗眼中一亮,連忙張嘴,把這一股股道韻全部吞下,整個人像是又多了一絲活力。
她站起身來,轉頭就走。
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你不是精通陰陽輪轉之道嗎?好好看看陰陽太極圖吧!雙魚誰吃誰呢?”
聽聞此話,辜雀身影一震,右手一揮,一個陰陽太極圖已然出現在了空中。
只見金色和黑色兩條魚互相輪轉吞噬,金魚吞黑魚,而黑魚,卻也吞着金魚。
兩魚同時發力,而不斷旋轉,最終成就混沌。
辜雀瞪大了眼,一道道血光從眼中激射而出,寒聲道:“原來如此!公羊家的膽子,還真是夠大!這一次我倒要看看,會產生什麼樣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