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匣中三尺水,可與日月鬥清輝。
這句話其實極爲普通,說詩不像詩,反而像是莫名其妙的諺語,誰又能想到它是陣道修者一生參悟的難題呢?
或許正如數學之中的哥德巴赫猜想一般,匣中三尺水所涵蓋的奧秘根本不是普通修者可以去想象和參悟的。
青光將天地都淹沒,從北域北部神雀盟而起,朝着整個宇宙散發,將天上地下,寰宇四方完全籠罩,那恐怖的威壓讓所有修者靈魂顫慄。
“這、這......”
天渡國師幾乎都傻掉了,他看着前方滾滾而來的青光如浪一般翻卷,霎時淹沒天地,心中的驚駭難以形容。
藍月變色道:“這是什麼東西?好可怕的威壓。”
天渡國師喃喃道:“匣中三尺水,這是三尺青光啊!”
藍月眉頭一皺,忍不住道:“三尺水?什麼東西?”
“似劍非劍,似刀非刀,似諸天萬器,非諸界億道,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天渡國師的雙眼已被青光遮蔽,整個大千宇宙都被青光遮蔽,但他的心此刻卻格外清醒。
當年學陣法之時,那一幕幕往事涌上心頭,更有感慨之意,繼續說道:“無形無態,無慾無求,至善至柔,斂而放,靜而動,純而雜,萬物皆是,萬物非也,不可形容。”
藍月道:“所以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天渡國師嘆聲道:“是一種諸天萬界本不存在的東西,只是在陣道理論極致之後出現的理想化的定義,是亙古以來陣道修者所追求的極致,是冥冥中可以左右大道的元。”
藍月道:“聽不懂,你直接說它是什麼級別的寶貝吧,是禁忌之器,還是天衍之器?”
天渡國師搖了搖頭,嘆聲道:“都不是,它可以只是凡物,也可以是天衍。因爲沒有什麼體系可以定義它,它是寰宇之間獨一無二的存在。”
說着話,天渡國師眼眶發紅,忽然老淚縱橫,緩緩跪了下來。
藍月臉色微變,急道:“國師,你這是爲何...”
天渡國師涕泗橫流,跪在虛空中,朝着天地重重一拜,他大聲喊道:“當年匣中三尺水,可與日月鬥清輝,此言但凡修道者,自小皆學之、念之,餘自亦然,今日得見,三生有幸,不枉命輪億萬矣。”
“只恨我天資有限,參悟陣道終不得悟,無緣與匣中三尺水建立因果,雖僥倖得到陣道之祖諸天基陣,但卻不知其中奧妙,心中慚愧,難以言表啊!”
他說完話,又重重拜了下去。
藍月看到這一幕,也是輕聲一嘆。
每一個陣道修者,都有常人難以想象的天賦和智慧,也有普通修者不具備的強大毅力和耐心,還需要對大道極爲敏感。可以說,但凡是成功的陣道修者,都是天地間最優秀的天才。
而陣道,就像是一個又不枯竭的源泉,永不見底的深淵,吸引着這些天才前赴後繼去探索,去吮吸其中的營養與奧秘。
陣道和陣道修者本身所建立的聯繫,是外人永遠無法體會的。
陣道修者對於陣道本身的熱愛和理想追求,他們的信仰,他們的感動,都是孤獨的,都無法被外人體會。
所以藍月理解天渡國師的行爲,她知道這代表着什麼,這代表着一個更加偉大的陣道修者,達成了千古以來極少有的偉大成就。
故,天下陣道修者,此刻都是激動不已的。
但除了陣道修者以外,沒有人知道這青光到底是什麼,因爲他們感受不到內部的氣息,感受不到裡邊所包含的大道,只能感受到那恐怖的威壓,那浩瀚的法則。
一時之間,諸天響應,萬界震驚。
一個白髮老者身影一動,穩穩站在了神雀盟虛空之上,看着下方,輕笑道:“好事,好事啊。”
青光消失了,一切的光芒都消失了,神雀盟的死星之上,天老看着前方那小銅匣,看着匣中那近乎透明的三尺清水,猶如凡人見到神明一般,重重拜了三拜。
辜雀幾人早已震撼得無以復加,他們飛上天來,看着那淡淡的清水,實在不敢相信剛纔的璀璨光明竟然就來自於這個小東西。
“好一個陣道之劍,好一個三尺之水,好事啊!”
一聲嘆息響起,一個白髮老者已然站在了虛空之上,手持柺杖,滿臉笑意。
見到此人,辜雀連忙抱拳鞠躬道:“晚輩見過洞喜子道君。”
司馬永恆和天老等人也連忙抱拳鞠躬,心中是發自內心的尊敬,這纔是枯寂世界第一人啊,這纔是真正偉大的強者。
洞喜子道君擺了擺手,慈眉善目,輕輕一笑,道:“無量天尊,諸位老熟人着相了,你我幾人又何須客氣。”
辜雀恭敬道:“前輩先前點化之恩,講道之情,辜雀一直銘記在心,萬不敢忘,只是不知該如何相報。”
洞喜子道君笑道:“你我相識皆是緣,又談什麼相報呢,況且你心懷天下,用盡全力打破了桎梏,保護了枯寂直接的生命火種,種種事蹟堪稱偉大,而貧道不過一介老叟,比起你功德無量來,算得了什麼。”
辜雀道:“聞道者,普度衆生,開化矇昧,面對的是寰宇諸天,亙古生命,辜雀狹於一隅,也終究是小道。”
洞喜子道君搖頭道:“什麼是大道?什麼是小道?無非都是道罷了。天衍強者又如何?地上螻蟻又如何?無非都是生命罷了。”
說到這裡,洞喜子道君看向辜雀,嘆聲道:“辜雀啊,你與貧道相識五百餘年,貧道見你一步步成長到今日,殊爲不易,你肩上的擔子很重,要把自己當成水,上善至柔,方能不壞不滅啊。”
辜雀身影一震,抱拳道:“辜雀聽前輩教誨。”
洞喜子道君嘆道:“什麼教誨不教誨,只是你也感受到了,天道易變,神器易折,文明有誕生亦有覆滅,時代又開始也有落幕,那麼宇宙又如何呢?”
辜雀變色道:“宇宙有誕生也有毀滅。”
洞喜子道:“是啊,在浩瀚的毀滅之力面前,我們不過是風中飄絮那般弱小。可是,哪怕諸天星辰全滅,萬界萬物皆暗,只要有一點螢燭之光,這片世界都不算是完全黑暗,都是有光明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辜雀心中翻江倒海,道:“多謝前輩,辜雀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