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雀狂笑出聲,笑得肆意至極,甚至連站都站不穩了。
突如其來的變化連他都沒有想到,他看着四方衆人,大笑道:“看來我辜雀命還真是硬啊,你們殺我的難度越來越大了。”
是啊,明明他孤立無援,明明他幾近滅亡,但偏偏就這麼熬過來了。
這個人到底是運氣還是命硬?衆人已然管不着了,在太初劍聖的威脅下,他們唯有盡人事、聽天命。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藍月神女,是她將衆人喊過來的,這個時候,也該由她站出來說話。
藍月也知道這是自己該做的事,她看了辜雀一眼,嘆了口氣,道:“上古道場的道長,請將那三人留住,太古鹿族的諸位,北冥極寒宮交給你們了。地底石族派出兩人擋住葉如石和另外一位體尊界高手。”
說到這裡,她朝隕落宮主看去,沉聲道:“請宮主務必擋住古魔。”
隕落宮主冷笑道:“區區古魔而已,沒問題。”
藍月神女道:“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辜雀,我們來殺。”
她的語氣很平淡,對着辜雀緩緩道:“我、國師、落天、離惘大師,還有地底石族兩位強者,黃沙佛域兩位強者,是否夠殺你?”
辜雀道:“好像是夠的。“
藍月咬了咬牙,道:“你是我喊出來的,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誰也想不到,要怪就怪你太妖孽,竟然連太初劍聖都想殺你。”
辜雀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笑着。
藍月神女道:“我給你最後一份尊嚴吧,你自裁了斷,我們可以不出手。”
“自裁?”
辜雀愣了片刻,頓時大笑出聲,眼中的寒光卻愈發冰冷,咧嘴道:“叫我辜雀自裁?你們的確有資本說這個話。”
他眯着眼,寒聲道:“可是我辜雀和其他人不一樣,我可以死,但只能死在戰鬥的路上。”
“我不敢保證我能活下去,但我可以保證,要殺我,你們一定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說到最後,他身上的殺意已然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落天寒聲道:“狂妄的年輕人,要殺你何須那麼多人,我落天一人足矣。”
他一步跨出,滿頭長髮亂舞,一身氣勢沖霄而出,竟然直接打破了因果的範疇。
厲神機死死咬牙,他知道自己的希望很渺小,他知道辜雀很難很難活命,但他絕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他寧願就此死去,也不願再這樣沒落下去。
這一時間,他冰涼已久的鮮血,竟然漸漸有些沸騰。
而就在此時,一個淡漠的聲音忽然從辜雀的背後傳來:“似你這等廢物,仗着門派底蘊方有今日,便也敢口出狂言,要殺我夫君?”
聲音並沒有殺意,很平靜,不帶任何清晰,但不知爲何,聽在耳中卻讓人渾身發寒。
“誰?”
落天臉色一變,所有人都朝辜雀的背後看去。
那是無盡的黑暗虛空,在那虛空的盡頭,一扇更加深邃的黑色大門忽然出現,然後緩緩打開。
黑色的門中,一個纖細的身影大步走出,全身衣袍獵獵,滿頭長髮亂舞,以最高傲的姿態朝這邊而來。
這是一個古怪的人,甚至,衆人都在懷疑她是不是人。
但是辜雀不必懷疑,他甚至不必回頭,因爲當韓秋出現在這片天地時,他的心就感受到了。
而對於其他人來說,韓秋實在太古怪了,她依舊是人體模樣,而且身材纖細,凹凸有致。
但她一身灰衣破碎不堪,露出的卻不是肌膚,而是漆黑中閃着血色幽光的金屬。
不單單是她的身體,她的臉也是這樣,一半是血肉,還有一顆紅痣,但另一半卻完全是金屬打造,冰冷無比。
是啊,她全身已有大半化作了金屬,或者被金屬覆蓋,包括她的右手。
她的右手完全是金屬,像是專門爲殺人而生。
辜雀回頭看着她,數十年沒見面的兩人終於又再一次見面了。
這已然七十多年了。
這七十多年,誰也不知道韓秋是怎麼過來的,誰也不知道她經歷了怎樣的殺戮。
辜雀道:“你變了這麼多,恐怕這些年吃盡了苦頭。”
他能夠體會到韓秋經歷的困苦,因爲在七十多年前,她面對的對手就是藍色的金屬巨人了。
而韓秋沒有正面回答辜雀的問題,只是輕聲道:“六十多年前,碎亂劍尊死了。”
辜雀身體一震,韓秋並沒有說得很詳細,但他足以感受到這種壓力。
他的腦中甚至開始炸響起來,像是親眼見證了韓秋這數十年來無數次的大戰,葬古世界真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啊,僅僅去了幾年,便面對了藍色金屬巨人這種對手,僅僅去了十年,強大如碎亂劍尊便隕落了。
但韓秋在那裡已獨自戰鬥了六十多年!
辜雀的心在顫抖,他輕聲道:“你爲什麼不回來?神雀盟不好嗎?”
韓秋咬了咬牙,沉聲道:“不能沒有人幫你。”
這句話直接讓辜雀全身的熱血都在往頭頂上衝,碎亂劍尊在葬古世界呆了十年就死了,但韓秋獨自殺了六十多年,是什麼讓她可以這麼堅持下去?是什麼讓她一個女子可以在那種煉獄獨自拼殺整整六十多年?
因爲!不能沒有人幫自己!
她必須要變得強大,必須要幫自己,所以可以去受苦,可以堅持下去。
這就是韓秋。
她永遠都是這樣,外冷內熱,話說的少,事做的多。
她不會說甜言蜜語,不會撒嬌賣萌,但她一直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一直在背後付出着。
辜雀的身體幾乎要燃起來了,沸騰的鮮血幾乎要燒掉他的靈魂,他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動,他也不需要去表達什麼。
他只是緩緩道:“那這一次我會死嗎?”
韓秋道:“如果你活了下來,你要來葬古世界找我。如果你死了,我會回到葬古世界。一萬年後,我會出來,讓所有人爲你陪葬,然後4我來找你。”
她的語氣很平靜,但四周衆人的身體幾乎忍不住猛顫,這個女人,未免太可怕了。
辜雀看着韓秋,看着她古怪的身體,心中依舊唯有溫柔,他想要去抱住她,但他知道不是時候。
因爲現在他們要做的不是溫存,而是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