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吾劍不講求招式變幻之精巧,而是堂皇大氣,和我性子不是十分契合,恐怕永遠不能領悟其中精髓。”
感受着裴文德身上那股之前便存在,現在更是明顯的浩然意境,嶽姓女子心中不由升起一抹羞愧,按理說經過輪迴空間直接灌頂的她對這劍法領悟應該遠在從自己這裡轉學的裴文德之上。然而很顯然,自己不說浪費了這本秘笈,最起碼沒有將其價值完全發揮出來。讓得了不少好處的她頗覺得過意不去,感覺對不住裴文德爲她花費的生存點數。
“這些和嶽師妹無關,無需自責。”
裴文德提劍起身,不再單純行功運轉劍意,而是真正演練起來,等到收起劍勢,感覺那股意境並未隨之散去,反而越發沛然,直欲要振出胸腔之外,充塞這一座小小宅院,裴文德搖搖頭,寬慰此女道:“這《養吾劍》雖然名爲華山武學,但在我看來根底只怕是儒家養氣功夫,在這方面我可要比師妹多出了十數年的根基,有這種情況,實在再正常不過,事實上現在一本秘笈能夠用於兩人,比起其他契約者來說已經是十分值得,師妹實在無需如此懊惱。”
輪迴空間當中,法訣秘術等可謂無窮無盡,只要有着足夠生存點數儘可兌換出來,而且也沒有什麼門規家法之類的限制,並不禁止私相授受,然而輪迴空間的契約者卻是極少有着共享秘笈的行爲,依舊敝帚自珍。
事實上這也實在不算太難理解,雖說被輪迴空間從死亡中召喚過來的契約者多多少少都在某些方面有着過人之處,否則也不會被輪迴空間相中,但是資質悟性等卻是未必當真出類拔萃,有許多不過泛泛。
就比如裴文德親自打過交道的老周那支正規的契約者小隊中,除去那個目盲和尚還有作爲隊長的老周他自己外,其他人的根骨只怕極爲有限,遠不如自己同身邊的這個劇情人物轉化來的嶽姓女冠。
若想不借助外力突破,單憑他們的天賦,想要將一本秘笈有所領會,真正入門,絕非一件易事,不知要花費多少時日。
而在輪迴空間生死旦夕間,如此激烈緊迫的環境節奏之下,卻是沒有多少時間留給他們。
想要儘可能地生存下去,他們就必須儘快地提升實力,不得不選擇輪迴空間提供的捷徑。
更何況沒有任何人願意讓外人知道自己的私隱罩門,自己修行的功法也不例外,尤其輪迴空間這種地方,爾虞我詐的事情實在太多,就算是合作許久的夥伴,也不能保證哪一天不會拔刀相向,彼此之間都在相互提防,又哪裡會互相交換秘笈技能。
裴文德和這女子卻是不同,這女子正是因爲有裴文德才能夠“死而復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裴文德說是她的救命恩人毫不爲過,而她的心思也遠較經歷了信息轟炸時代的契約者要來得單純。
更不必說,她和裴文德之間的契約經過輪迴空間認定,雙方氣數神魂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沒了裴文德一樣難以獨活,哪裡有比這還要穩固的關係。
“那‘無雙無對,寧氏一劍’想要將威力全部發揮出來也是要求主人有着一種一往無前的剛烈氣魄,在某種層面倒是和這養吾劍意有些接近,若是用這養吾劍培育出來的氣機來催動這‘寧氏一劍’劍意說不定有着奇效……”
有心試演一下自己推測,裴文德又自放棄,以他的眼光來看,這“無雙無對,寧氏一劍”怕是要等自己處於無路可退,唯有向前的境地時才能真正領悟,如今他心境不合,便是和這女子拆招演練也是空做無用功。
想通這些,裴文德也就不再糾結,在心中估算一下時辰,對着嶽姓女冠正色問道:“我這次已經將需要處理的事宜整理完畢,回返我出身的大唐天下,師妹是和我一道還是繼續留在這輪迴空間當中?”
“我當然是隨裴師兄一道。”
不待裴文德說完,嶽姓女子便急忙開口:“我非是契約者,師兄如若離開,不知會變成什麼模樣,說不定會被輪迴空間限制在這處宅院當中不能外出一步,只有跟在師兄身邊才能讓我安心,只是我不是那個世界人口,沒有戶籍路引,若是遇上官府盤查……”
“無需擔心。”
裴文德早已安排妥當,聞言只是呵呵一笑,袖出幾件物事道:“這輪迴空間中當真是包羅萬有,除去這兩本秘笈外師妹莫忘了我還買了許多東西,其中就有這僞造的路引,甚至還給師妹購置了一份道士譜牒,我大唐幅員遼闊,那些官差眼力再好,也不可能分辨出其中真假,只是我身邊還有隨行家僕,需得先委屈師妹一二暫時藏在我書箱當中,等到了縣城這樣人口稠密的所在再行偶遇便是。”
哪怕早已運轉氣機,平復氣血,裴文德仍是感覺一陣暈眩如潮襲來,等到再次張開眼睛,看到幽暗光線下的神像時,已是再次改換了天地。
“這輪迴空間中時間流速果然和外界不同,就是還不知道其他契約者所在的那處藍色星辰和這裡比起來誰快誰慢。”
透過窗格的日光灑落下來,被盪漾而起的空氣漣漪攪碎成爲一圈碎波,裴文德從中凝聚成形,感受着旭光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清新氣息,再看一下光線角度,便已經大致估算出自己在輪迴空間中的大半天時間內,這裡又過去了多久。
任隨着自己顯化出來的嶽姓女子在這殿中打量遊走,適應着此方天地的元氣規則,裴文德整整衣衫,拈起三支頗花費了一些生存點數的線香,向着大殿正中的神案緩步走去,並不屈身磕頭,裴文德只是簡單行了一禮,便將這三支引燃的線香插入那口石質香爐當中。
三點紅星明滅,嫋嫋青煙繚繞升騰而起,並不消散開來,反而凝聚有如實質在殿中游走盤旋,不過一時三刻就將這處正殿盡數籠罩起來。
感受着這處破敗山神殿中驅之不散浸染到每一塊磚瓦當中的陰暗頹廢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片祥和清寧之意緩緩生起,洗滌身心,再看着神案後那尊色彩脫落的塑像在這氤氳煙氣當中眸中也似平空多出兩點靈光,煥發神采,裴文德不由緩緩點頭,覺得即使這幾支線香遠不足以補足這處山神廟中流失的靈性,卻也已經物超其值,最起碼能夠多堅持些時日,不至於徹底磨滅性靈。
成爲契約者後,固然要被輪迴空間約束,身不由己地被其投入到一個個任務世界當中經歷生死搏殺,但是卻也讓裴文德看到了絕頂之上的非凡風光,而不是僅僅侷限於大唐天下,他雖然不似其他契約者被輪迴空間從必死境地中復活,卻也如獲新生。
故而,他對於這處令他脫胎換骨卻也因此近乎耗盡殘餘靈性神力的山神廟亦是感覺有所虧欠,能夠彌補一二,也可讓他心境平息。
“先前經常聽人說起這山廟水祠當中時有遇仙的傳奇,既然我在這山神廟內能有此奇遇,其他人未必沒有此等機緣,大唐境內奇人異士無數,也不知還有沒有像我這樣的契約者存在。”
輕輕嘆息,裴文德不再去想這些,隨手抓出那捲溝通輪迴空間的竹簡,對着已經將空蕩大殿轉完重新返回自己身邊的嶽姓女子點頭示意一下,提醒道:“嶽師妹暫且忍耐片刻,等上了官道,到了集鎮之類的地方,我就將你放出。”
一道柔和光華從竹簡上生出,將對方罩定,沒有什麼聲響,就這樣安安穩穩地重新幻化爲一卷畫軸。
一手抓起畫軸,將其收入大袖當中,裴文德轉過身去,右掌一提一帶,久未潤滑修繕的木製大門便自洞開,卻沒有絲毫聲響發出,顯然再接連習得兩路劍術的打磨後,短短時日內,裴文德對自身氣機的掌握比起進入輪迴空間時又有進境。
“少爺,你?!”
幾乎裴文德推門同時,牢牢守在門外的裴慶便心有所感地彈跳而起,轉頭看去,就見晨光披拂而下灑落裴文德肩頭,和他身後幽深大殿恰恰形成鮮明對照,襯托得恰恰處於光明黑暗界限中的自家少爺宛如神聖,多出一股莫名的威嚴來。
裴慶不過粗識文字,粗通拳腳,靈覺不過比遲鈍愚民稍稍高出一線,故而並沒有察覺這廟中一夜過後,裴文德氣質有着顯著變化。
但此時在這頭腦五感最爲清明敏銳的清晨,卻是終於隱約感覺到裴文德身上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變化,只是他不知應該如何形容罷了。
“少爺,這是……”
裴慶畢竟頭腦簡單,只是旋即便將這匆匆生出自己都未必留意的念頭拋之腦後,想要前去迎接自家少爺,然後再一次驚詫開口。
氣質上的變化畢竟虛幻,他不會在意,轉瞬既忘,但是實物可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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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少爺自幼習劍,作爲府中老家人的他自然知曉,只是沒有親眼見過出劍,也就不清楚裴文德劍術高低。
可是眼下裴文德身上除去那口他極爲熟悉的斷念劍外,卻是突兀出現了一對看上去就覺精美不凡的刀劍,交疊懸掛在腰身另一側,和斷念劍相峙。
他明明記得自家少爺進入正殿的時候還沒有這兩件物事。
“這是此地的山神爺所贈。”
看到家僕疑問,裴文德一拍刀劍,適時開口解釋道:“本來只是上柱香不該花費如此許長時間,只不過我沒有想到,當我進入裡面後,卻是不自覺跌入夢境,在夢中此地山神將這對刀劍贈送於我,說是爲了感謝我清掃敬香之德。等到我再次醒來,身邊就忽然多出這一對刀劍來。”
“神賜神兵,必有預示。莫不是表示郎君將來會以軍功封侯拜相不成,就如中眷房的那位守約公一般。”
對於自家少爺的說辭,裴慶絲毫沒有懷疑,心頭驚詫消散之後,就不由興奮起來,“此乃天大吉兆,到了驛站,小郎便當修書將這告知阿郎。”
河東裴氏千年傳承,三眷五房,文武兩道均出過不知多少人物。
大唐科舉取士,進士固然清貴,受人推崇,但並非文重武輕,甚至屢屢有朝中大員外放出去節制一方,建立不世功勳,有着“儒將”之名,最受敬仰。
看着裴慶臉上激動興奮表情包裴文德只是暗暗搖頭,並沒有說什麼,反而有些莫名悵惘。
大唐雖然廣有天下,國力遠勝於四周番夷,但民智畢竟差了許多。
作爲一名心懷天下的儒士,裴文德一個極大遺憾便是不能親眼去見證這一王朝盛世氣象,只能從下載的影像和文字作品中蜻蜓點水地感受一番。
“也不一定。”
裴文德搖搖頭,有些想法生出,“輪迴空間中的任務世界既然近半都是從這些虛擬作品中衍生開來,將來進入其中也可領略一二,只可惜自立國之後,人道大興,妖魔鬼神難以化形現身,使得那些衍生出來的任務世界即使受衆廣泛,但等階卻是極低,所能承載的人物實力最高也不過是些能夠以一敵十的軍中悍卒,以我目前實力,尋常情況下怕是根本無法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