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帝都,靖王府。
身穿蟒袍的靖王坐在湖邊,雙手握着魚竿,眼簾微微垂下,猶如老僧入定,任由那寒風吹動烏黑的髮絲。
踏踏踏,身後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靖王並未回頭,語氣淡然地問了句,“事情辦得怎樣?”
吳清秋站在碎石小路上,盯着那靖王手中顫動的魚竿,沉聲道:“失敗了,根據我事後調查,陛下的近衛李筱一直守護在牧知白身邊。”
靖王眼眸睜開,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道:“若是本王沒記錯,李筱不過一個四品,我們這邊有兩名四品,還有你弟子陳兆。
陳兆這個名字本王是聽過的,踏上修行路至八品修爲後,轉修元紋師,以極快的速度突破至七品元紋師,你們不該輸。”
吳清秋聽着男人淡漠的聲音,彎着的腰又下去三分,語氣更加恭敬地說道。
“按照原本的計劃,必然能擊殺牧知白,可是出現了意外,這小子單打獨鬥殺了陳兆,還把他的頭顱割下來。”
呼~
一陣寒風吹來,湖面清冷的月光被打碎,形成一把把冰冷的刀刃。
空氣中沉默許久,靖王似乎不相信吳清秋所說,面無表情地問道:“牧知白單打獨鬥斬殺陳兆?”
吳清秋連忙應答,“正是,我猜他應該使用了某種秘法,或許是鎮南侯爲保護他所留。”
靖王聽到鎮南侯三個字,肩頭下意識地抖動,語氣低沉地說道:“當真是虎父無犬子,這牧知白該殺!”
鎮南侯到底給靖王留下了多大的陰影……吳清秋擡起頭來,心頭十分的震驚。
靖王似乎察覺到他的想法,冷哼道:“陳兆那邊失敗,但你又是什麼原因,不是說陳仁狀態極差,破壞拜師禮不在話下?”
“不知王爺可曾聽過那一句黑雲壓城城欲摧?”吳清秋面色有些難看,低頭盯着尖銳的石子,“我們本以爲那也是鎮南侯的手段,可我們都錯了。”
靖王回頭看了他一眼,眸光冷冽,問道:“你的意思是,牧知白不但修行天賦極佳,而且詩才大乾無人能敵?”
吳清秋有些苦澀地點頭,道:“論詩詞之道,連巔峰時候的陳仁都難以匹敵,今夜若非他趕來,陳仁一世英名便毀了,貧道還能殺殺青雲書院的銳氣。”
“牧知白……”靖王低聲喃喃,猛地抽動魚竿,一條大白魚落在地面,他語氣淡漠地說道:“你認爲應該怎麼辦?”
這是在考驗貧道,幸虧我早有準備……吳清秋鬆了口氣,將之前打好的腹稿小心翼翼地說出來。
“牧知白雖然拜了陳仁爲師,但一個陳仁可護不住他,我會找機會派人於青雲書院中暗殺。
到時後即便事情敗露,青雲書院也絕不可能爲了一個親傳弟子,與我白鷺道院,與靖王殿下徹底撕破臉皮,他們只能忍氣吞聲。”
“青雲書院院長態度保守,平日裡隱居在峰頂的竹屋不問塵世,的確不可能爲了一個親傳弟子與我們撕破臉皮。”
靖王滿意地點頭,臉上充斥着強大的自信,大乾一旦沒了鎮南侯,女帝便拿他完全沒辦法。
就在此時,天邊一道青光沖天而起,濃郁的清氣猶如火焰將天空點燃。
“這是怎麼回事?”吳清秋遙望天空濃郁的清氣,感覺到一股莫大的威壓,彷彿天地間有什麼存在正俯視衆生。
靖王看着漫天青光,眼底露出震驚,道:“這是儒聖賜福,百年來只有青雲書院院長有資格得到。”
儒聖賜福,今夜牧知白的拜師流程,似乎涉及到了儒聖?吳清秋瞳孔收縮,在強大的威壓下心臟急速跳動。
靖王表情恢復漠然,冷冷地望着吳清秋,道:“你的計劃失敗了,牧知白得到儒聖賜福,他對於青元書院的意義將僅此於院長,不……”
他語氣陡然停頓,細細觀察天空還在擴散的清氣,道。
“他對於青雲書院的意義,將高於院長,這般規模的清氣,已經遠遠超過記載中院長得到儒聖賜福的規模。”
……
大乾皇宮,太清殿。
燦爛的燭火跳動,案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摺,隨着鎮南侯隕落,北方屢戰屢敗,女帝最近已然忙得焦頭難額。
如瀑的青絲垂在腰間,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她穿着明黃色常服,瓜子臉精緻如玉,一雙劍眉蹙起。
“當真是荒唐,這荒人是把我大乾當做寶庫了?”
女帝看着奏摺上的內容,氣得臉頰發紅,將奏摺甩飛出去,罵道:“終有一日,要叫荒人付出代價!”
但說出這句話後她卻後悔了,如今朝堂能用之人不多,皆是各自爲營,說起來倒也可笑,堂堂大錢啊女帝,手下竟是無人能用。
啪!
李筱穩穩地接住奏摺,單膝跪倒在地,抱拳道:“陛下,牧知白在前往青雲書院的途中遭到了暗殺。”
女帝握着毛筆的手一頓,鳳目下意識眯起,平靜地問道:“有沒有查出是誰在指使?”
李筱望着乾淨的地板,不敢直視女帝,道:“動手的有白鷺道院的陳兆,我猜測這次暗殺是靖王與白鷺道院聯手的結果。”
“陳兆,就是那個吳清秋的弟子,傳聞有望跨入四品元紋師的天才?”女帝輕輕地將奏摺放下,聽不出什麼感情地問道。
“多虧有你保護他,否則牧知白應該活不過今夜。”
若是靠我去救他,恐怕現在屍體都發僵了……李筱聽着女帝的話,頓時露出尷尬的表情,搖頭道。
“我雖然擋下了四品高手的攻擊,但牧知白卻是獨自面對陳兆,依靠自己的實力活下來。”
“哦?”女帝有些詫異,把玩着手中的毛筆,好奇地問道:“他從陳兆手下逃走了?”
李筱再度搖頭,回憶起當時見到陳兆的場景,直到此刻還覺得不可置信,回答道:“牧知白將陳兆殺了。”
大殿中頓時陷入一片安靜,女帝朱脣蠕動,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精緻如玉的面龐有剎那靈動,彷彿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連因爲荒人低沉的情緒都是輕鬆了幾分,笑道。
“好一個牧知白,也不知今夜是否有幸見到儒聖賜福?”
儒聖賜福,就憑牧知白怎麼可能?李筱撇了撇嘴,大乾誰人不知,百年以來,青雲書院只有院長獲得過儒聖賜福。
難道百年間的人才,還無人能比得上一個牧知白?
女帝微笑不語,卻聽殿外陡然傳來轟鳴之聲,擡遙望遠方,只見濃郁的清氣猶如火焰,在天邊熊熊燃燒。
她那精緻的容顏有剎那失神,而後嘴角翹起弧度,“儒聖賜福……”
李筱回頭望着那漫天清氣,心底頓時產生一個念頭,“不能說牧知白壞話,哪怕心裡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