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夜空下,煙雨迷濛,水霧朦朧了夜色。
噠噠噠~
風雨中有急促的馬蹄聲,老黃駕駛馬車急速衝向高牆,在即將撞擊的剎那,他本能地閉上雙眼,腦海浮現馬車翻到,衆人跌倒在地的畫面。
牧知白望着急速接近的高牆,古井無波捏緊了十步,倘若眼前這堵牆是幻象,那麼敵人定然在牆後伺機而動。
“穿過那堵牆的剎那,立刻跳下馬車。”徐老道說完這句話,馬車剛好撞擊在牆上。
牧知白見到牆面泛起水波,隨後馬車竟是順暢地通過牆壁,身體頓時傳來陣陣寒意,猶如陰冷的毒蛇在脊背滑動。
牧知白提着十步,翻身滾向角落中,落地後立刻望向緩緩停下的馬車,卻發現沒有絲毫動靜。
淅瀝瀝。
雨勢變得更大,猶如珠簾般的雨絲模糊了現實,牧知白轉動槍尖,小心翼翼地朝馬車的方向靠近。
視線中馬車逐漸清晰,前方的景象一點點揭開,牧知白瞳孔驟然收縮,步伐加快了許多。
老黃的身體懸浮在半空中,透明的雨水連成絲線,猶如蛛網般穿透他的身軀,鮮血染紅了雨水,形成道猙獰的血網。
應該是想跳車的瞬間被雨水洞穿,這雨水並未針對我,是知道我早有防備?牧知白默默地轉移視線,往向前方漆黑的街道。
雨水淅瀝瀝地落下,就在前方約莫八九米的距離,身穿黑色勁裝,懷抱朴刀的鐘信挺立在雨水中,漠然地望着牧知白。
在他後方不遠處的位置,有一座簡易的亭子,亭中坐着位年輕道人,對方感受到牧知白的目光,微笑着頷首示意。
徐老道擋在了牧知白前方,表情僵硬得猶如雕塑,沉聲道:“別衝動,拿朴刀的是個四品高手,命輪應該是刀,他們這種人講究的便是一往無前,置之死地而後生。”
“白鷺道院陳兆,見過小侯爺。”亭子下的年輕道人行了個禮,臉上洋溢着微笑,說道:“今夜特來殺你。”
“就憑你?”牧知白挑起槍尖,雖然己方處在弱勢,至少氣勢上不能輸。
徐老道嘴脣蠕動,傳音說道:“今夜有麻煩了,這是專爲你設的死局,後方那元紋師品級不低,加上這提前佈置的殺局,你在他手下恐怕撐不過三十招。
拿朴刀的男人身上殺機濃烈,顯然是這行的老手,老道沒把握能打贏他,也就沒機會抽出身幫你,你莫要與那道人對抗,找機會逃去青雲書院。”
在這京城最有可能動手的,最有實力動手的,只有靖王……牧知白嘴脣緊抿,渾身肌肉緊繃,道:“道長你專心對付他,這邊我來想辦法。”
徐老道微微嘆息,金光覆蓋身軀,拍了拍牧知白的肩,沉聲道:“陳仁還在青雲山等着你拜師……”
下一刻,徐老道身子凌空而起,猶如團金色火焰,竟是主動撞向鍾信,“許久未與人動手,老道這把骨頭都快僵硬了,今日便與你這小輩活動活動。”
“你儘管試試!”
鍾信臉龐變得無比猙獰,猶如發狂的野獸,澎湃元氣如潮水轟然爆發,只見他右臂倏忽擴張,虯結的肌肉粗壯一圈,驟然抽出朴刀。
鏘!
刺目的寒光照亮夜空,猶如撕開黑夜的閃電,銀色匹練抽向金色火焰,天空金與白交織糾纏,形成道恐怖氣旋,將夜空都是扭曲。
陳兆望着扭曲的夜空,神情變得無比嚴肅,眼中有殺意釋放,“這道士不愧是老江湖,竟然想到以四品高手交手帶來的餘波來衝擊元紋,可惜寫下這道元紋的並非是我。”
他嘴角微微翹起,望着恢復原狀的夜空,“此乃吾師親手寫下的元紋,哪怕是四品元紋師親至,至少也要半個時辰才能破開。”
徐老道表情微變,冷笑道:“你們還真是有備而來。”
金色火焰裹挾着鍾信,朝着遠處衝去,他要尋找元紋的邊界與薄弱點,以此破局。
而且,兩名四品高手的對戰,極容易傷了牧知白這種低階修行者,僅僅是交手的餘波便可能將其擊殺,這也是鍾信願意同他離開的原因。
終究是沒有足夠的力量,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第一是等待老師發現異常,第二則是暗中尋找破綻,找機會逃離……牧知白握緊十步,道。
“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無論他出價多少,我願意出他價錢的三倍。”
“若是你這句話讓剛纔那莊稼漢聽到,他或許會心動。”
陳兆袖口滑落玉簫,眉眼間閃過一抹狡黠,道:“若是想要拖延時間,我勸你還是別做夢了,因爲……”
他突然停止,笑吟吟地望着牧知白,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牧知白瞳孔驟然收縮,渾身肌肉緊繃,瘋狂的釋放警示,陰冷的氣息籠罩全身,彷彿有溼滑的毒蛇在爬上肩頭。
一抹猩紅倏忽浮現,紅蝴蝶撐着把油紙傘從天空落下,恐怖的威壓擠得牧知白渾身骨頭喀嚓作響。
他艱難地擡頭望去,只見紅裙女人紅脣蠕動,天空雨滴瞬間凝化成劍,尖銳的鋒芒在臉頰化出道血痕,鮮血頓時涌出。
“再見了,小侯爺。”紅蝴蝶低頭俯視牧知白,如蔥般的手指微微一擺,漫天劍雨轟然落下。
……
青雲山,庭院中氣氛熱鬧。
陳仁大儒廣交好友,憑藉震古爍今的詩才,成功打入大乾文壇,今夜大半人物都親自到場,算是給足了他的面子。
庭院中,一位身穿雲紋錦衣,捏着瑪瑙手串的老者笑道:“陳大儒,還不快讓我們見見你的小徒弟?”
此人乃是兵法大家柳萬山,年輕時做過鎮南候的謀士,隨着他征戰沙場,被譽爲大乾兵法第一人。
隨着他開口,立刻就有好幾人符合道。
“那首黑雲壓城城欲摧至今不知詩名,當真是讓老夫心癢難耐。”
“非也,那半首花間一壺酒更合我心意。”
“這牧知白莫非還沒到,這就是他的不對了。”
……
陳仁連忙出來打圓場,拱手笑道:“牧知白平日很守時,說不得是被什麼事耽擱了,眼下時辰未到,諸位且先等等。”
鄧慎拉着陳仁躲到角落,問道:“怎麼回事,今夜我青雲書院可是主人,他若遲遲不到場,丟的不止是你師徒二人的臉,別讓外人看輕我們。”
陳仁眉頭擰成一團,道:“我今日一早就派人去通知了,按牧知白的性子不應該如此……”
話還未說完,卻聽院子裡響起道聲音。
“白鷺道院吳清秋,聽聞陳仁大儒今夜收徒特來祝賀。”
吳清秋穿着灰色道袍,手中握着柄拂塵,淡然地笑道:“剛好有些日子未與陳大儒討論詩詞,近來偶有靈感,陳大儒可有興趣?”
在座的老狐狸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哦,來砸場子的,有好戲看了。”
柳萬山朝吳清秋拱了拱手,笑眯眯地說道:“聽聞吳道長有望下一任道首,詩詞方面更是與陳仁大儒旗鼓相當,今日趁着拜師宴,定要好好切磋一番。”
又來個和稀泥的……鄧慎向陳仁投去個無奈的目光。
“吳道長想要切磋詩詞,自然是可以的。”
老夫近來每每作詩便覺得頭痛欲裂,這傢伙應該是發現了跡象,過來落井下石,破壞拜師宴……陳仁手心微微冒汗,臉上擠出個僵硬的笑容,“待拜師宴舉行完,定要與你好好切磋一番。”
陳仁說完這句話,只覺得手腳冒汗,臉上又是癢,又是刺痛,但如今是騎虎難下,只能硬着頭皮裝下去。
他表面上神態坦然而大氣,頗有大儒風範,心頭卻是在吶喊,“知白,快來救救爲師!”